第317章 章 巾帼英雄（七）
自辽东前往洛阳必经太原，颜元自是先回家让窦氏看上一眼。
她回家时已近子时，窦氏却未入眠等着她，看到她一身铠甲英姿飒爽地走来，窦氏只有眼见她平安的欢喜，“可是回来了。”
李渊领着李建成跟李世民也等着她，看她比以前高了半个头，李渊拍拍她的肩膀，“我儿辛苦了。”
“娘，厨房可有吃的，我急赶慢赶的，今天才吃了一顿饭。”颜元笑与窦氏说话，窦氏一听可是心疼极了，“我就命人去准备。”
“让人多备一些，跟我一起回来的五十个士兵也与我一般未用吃食。”颜元加了一句，窦氏点头道：“我知道，你安心先喝些水，我就让人去准备。”
当娘的最是懂得心疼女儿，窦氏这先一步跟颜元说了话，自去给颜元准备吃的，颜元才能与李渊他们说话。“高句丽递了降表却无降意，我已经说动了皇上不从平壤撤军。”
“此事我已知晓。”李渊让颜元坐下，四人开始说话。
“之前被高句丽所掳的人你可安顿妥当了？”李渊问了一句，颜元点头道：“父亲放心！”
“我听说河北又起叛乱了？”颜元喝了一杯水说，李渊点了点头，颜元轻轻一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此去洛阳，父亲有什么要我做的？”
李渊道：“不必你做什么，你只需平平安安地回来即可。”
李世民还是点了一句道：“眼下皇上对父亲猜疑颇深，元儿进京可有危险？”
“二哥莫当我是吃素的，放心，我能把准皇上的脉。”颜元并不觉得杨广有多可怕，不过是手中的兵马尚不够，李渊忍着，颜元也忍着而已，若是杨广做出什么叫颜元忍不得的事来，颜元也就不忍了，据守辽东而战颜元也有几分把握。
四人又说了些话，窦氏很快端着热乎乎的面来，还有几样配菜，颜元闻着香味肚子就更饿了。
“先不说了，让元儿先吃点东西吧。”窦氏将面放在桌上，招着手让颜元过去，丫头们端着水让颜元净手，颜元这才放开了吃，虽是饿狠了，刻在骨子里的礼节还在，窦氏一边帮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心疼地道：“慢些吃，别噎着。”
好好的姑娘家像个男孩似的混在军营，偏偏还要管着他们，那就更难，窦氏都不敢想颜元是费了多少精力才能把杨广带了数十万大军都没能打下的平壤拿下而且守住。
一大碗的面颜元很快吃完了，窦氏问道：“可还要？”
“不要了，饿得太狠，不敢多吃，吃多了肚子痛。”颜元自己就懂医术，养生之道她更清楚。
“皇上急召，我只能住一晚，明天一早就得赶往洛阳，不过娘放心，等见了皇上，我很快就会回来！”颜元安抚着窦氏，窦氏握着她粗了一圈的手，“凡事小心。”
“知道！”颜元郑重地点头，窦氏问道：“老爷可还有其他事？没有我送元儿先去沐浴休息。”
“去吧！”颜元累得黑眼圈一层一层的，再大的事也得让孩子睡会儿再说。再者刚刚他们该说的都说完了。
窦氏听了牵着颜元的手往颜元的院子里去，很快安排人为颜元沐浴更衣，只是洗着洗着，颜元已经在睡着了，窦氏看得就更心疼了。
天没亮颜元已经转醒，看到窦氏扒在她的床头前，颜元露出了一笑容，伸手抚过窦氏的脸，相比起武则天来，窦氏更像一个真正的母亲，单纯的为丈夫子女操心。不过，都是她的母亲，她都一样打心里爱护她们。
“元儿醒了！”窦氏惊醒看到颜元睁着眼，再看外面的天，“醒得这般早？”
“孩儿得起程了。”天虽然没亮，可她得要走了。“娘怎么没回房，这样多累啊！”
说着就动手给窦氏揉了手跟肩膀，“不然就上来跟孩儿睡啊，这样多难受。”
“不难受，娘就是想看看你，谁知道看着看着就睡着。我们元儿终于长成大姑娘了。”那目光看向颜元的胸口，颜元才想到昨天她是洗着澡就睡着了，这衣服一准是窦氏叫侍女帮忙穿的。睡得那么沉，真是累坏了。
不过，重点关注错了啦！窦氏含笑道：“也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娶了我们元儿。”
这满是期待的口气，颜元不说话了，而是转移话题道：“娘，我这就准备起程了。”
“你洗漱，我令人给你备早饭，吃了再走！”窦氏也不再说笑，忙出去吩咐厨房。
只是窦氏再回来时，颜元早已带人起程，窦氏追出门时，李渊已经回来，窦氏急忙捉住他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渊道：“元儿被宇文述弹劾任辽东大将军拥兵自重，不听调令，意图叛国。”
窦氏一个踉跄，李渊连忙将她扶住，“莫怕，元儿自有对策，此去洛阳定能平安而回。”
事实上事情远比李渊同窦氏所说的更严重，杨广先前撤军只给了颜元三万兵马，可如今颜元手下的兵马早已翻了一倍不止，宇文述告颜元拥兵自重，杨广接二连三急召颜元回洛阳，便是已经听进去了宇文述的话，最后给颜元的旨意便言明了颜元必须在规定的时间抵达洛阳，否则诛九族。
是以颜元绕了一圈回到家中看窦氏一眼那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李将军。”抵达洛阳，颜元直奔皇宫，于宫门前见到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笑唤了颜元一声，颜元也抱拳回礼，“宇文将军。”
宇文化及上下打量了颜元一圈道：“李将军可真是极难一见，就是皇上也得接二连三地传诏才能把李将军召回来。”
“我为皇上攻下了平壤，自然该把平壤守好，如此方不负皇上信任。自辽东至洛阳也有些行程，难道宇文将军不知？”颜元四两拨千斤的的避过了宇文化及话中的陷阱，微微一笑道：“皇上诏见，宇文将军回见。”
越过宇文化及往宫中而去，宇文化及瞧着她的背影，目露凶光……
内侍引着颜元往里杨广所在的宫殿去，一路可见奢华，颜元一眼掠过，不曾停顿。
走近便已听闻丝竹管弦之音，还有女儿们的娇笑声，内侍稍顿，“辽东大将军李颜元觐见。”
没一会儿里面走来了一个内侍打量了颜元一回，“李将军随咱家来。”
颜元一言不发地跟着那个内侍往里去，入眼一片靡丽之象，杨广胸膛敞开地由着一群女人环绕，那些女人们亦是衣裳半解，香酥半露，一个个贴着杨广，恨不得将杨广压下。
“叩见皇上。”颜元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跪下行礼，杨广抬头看了颜元一眼，“你还知道回来。”
“颜元再不回来，皇上要诛颜元九族了。”颜元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接话。
杨广一眼横过去，在他身侧的女人们俱面露异色，“你怕？”
“当然怕了。”颜元并不掩饰自己的害怕，“那是颜元的九族，有颜元的父亲娘亲跟兄弟姐妹，那是颜元的至亲之人。颜元沙场冲锋是为保国卫民，国为大家，亦为小家，李家。”
杨广挥开了身边的女人，站了起来走向颜元，“既然怕，如何不听朕的号令？”
“皇上所谓颜元不听号令，颜元不听皇上什么号令了？”颜元昂头看着杨广问，杨广在她面前蹲下与之平视，“朕早就传令你带兵撤回，你如今依然让人守着平壤，这还不是不听朕的号令？”
颜元道：“颜元曾与皇上说过，定为皇上拿下高句丽，皇上，颜元可是说到做到了？”
杨广看着颜元，“算是。如今高句丽递了降书，自此归附大隋，你做到了你说过的话。”
“可高句丽不过是诈降而已，但凡大隋的兵马从平壤一撤，高句丽定会再派兵马行至辽东。皇上，防人之心不可无，颜元执意不肯从平壤撤军，只因守住平壤，高句丽便只能想尽办法夺回平壤，而无能进犯大隋疆土。驻守之兵人数不变，却可将战乱自大隋清除。皇上圣明，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好处。”颜元说了自己想说的，余下的由着杨广自己去想。
杨广又不笨，旁人说了什么他听着，信不信只有他自己知道。此番上下打量了颜元一回，“起来吧！”
“谢皇上！”颜元谢恩，杨广席地而坐，又指在一旁，“坐下，我们说说话。”
颜元倒也随意，听着他的话就坐在了旁边，杨广道：“朕听说眼下辽东的人马已经增至六万了？”
“是，颜元攻下平壤，救回了当初被高句丽所掳的百姓，他们都想打下高句丽，故而皆勇跃参军。这是军符，颜元既回洛阳，兵符归还皇上。”颜元将兵符拿了出来，丝毫没有半点不舍。杨广将那兵符拿在手里，把玩着。
“可曾到过洛阳？”杨广突然一问。
“未曾。”洛阳她熟悉得很，可此生却从未来过。
“如此便在洛阳呆几日吧。”杨广将兵符放进了怀里，颜元看了也不见异色，“皇上急召，颜元只回去看了娘亲一眼就赶忙前来洛阳，颜元想回太原，颜元想父亲跟娘亲了。”
杨广看着颜元眼里的想念，“你立下大功，朕尚未论功行赏。”
“皇上赏颜元回去看父亲就是最大奖赏了。”颜元接话极快，杨广眼睛落在颜元的身上，看了许久，“你父亲沉迷酒色，回了李家有什么好的？”
“回去帮我娘出气啊！”颜元握着小拳头，“父亲临老了犯糊涂，旁人不说，娘亲不敢说，那只好我这当女儿的说了。”
杨广勾起一抹笑容，“你还敢管你父亲寻花问柳不成？”
“有什么不敢的？”睁大眼睛，颜元挥着小拳头道：“父亲若为了旁的女人伤了我娘亲的心，我就是要管。”
“你怎么管？”杨广颇是好奇地问。
眼珠子直转，颜元颇是古灵精怪地道：“我往高句丽一呆就是几个月，回来了当父亲的陪陪女儿不错吧。我想念父亲，不喜香粉味，难道父亲还能为了不知所谓的女人不要女儿？”
杨广听得难得的瞪大眼睛，“你还想时时跟着你父亲不成？”
“有何不可？”颜元晃着脑袋道：“酒色伤身，我也是为父亲的身体着急，拳拳为父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好，好，朕也想看看，李渊能不能为了别的女人不要你这女儿，若是他敢不要你，你只管与朕说，朕定帮你出气。”杨广这一副为颜元撑腰的模样，颜元欢喜地道：“那颜元就先谢过皇上了！”
说着瞄了杨广一眼，杨广眉头一跳，“有所求？”
“皇上真是一眼就看透了颜元的心思呢。”颜元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样子，杨广能当上皇帝那绝非偶然，脑子是绝顶的聪明，颜元的心思，杨广没放在心上。
“说！”杨广显然心情不错，立刻大方地冲着颜元说。
颜元眨着眼睛道：“皇上给我一道圣旨呗！”
“什么圣旨？”
“让我父亲不能打我，不能骂我，不能赶我的圣旨。”颜元一个劲儿地眨眼，那叫一个可爱，杨广，杨广道：“这就算是除了要朕放你回太原之外的另一个赏赐？”
“是啊是啊！”颜元可劲地点头，杨广歪头扫了颜元一眼，“你可知你此番大败高句丽，拿下平壤，若是论功行赏，朕得赐你什么？”
颜元道：“皇上要赏赐颜元的无非是功名利碌，要么就是金银珠宝，可这些颜元现在就有了。再多也不过如此，倒不如皇上急颜元所急，一切都如了颜元所求，那才是颜元要的。”
怎么说呢，杨广听着颜元之言，却知那是颜元的真心话，而且颜元并不觉得自己打败高句丽，夺了平壤有什么值得她欢喜的，从她的眉宇一如往日所见，不骄不躁便可窥得。
“皇上就答应颜元吧，颜元回去闹事，可很需要皇上的圣旨撑腰呢。”见杨广有所意动，颜元当下可劲的哀求，杨广被她缠得没办法了，连声答应道：“好好好，朕答应了，朕答应了。”
“谢皇上！”立刻谢恩，根本不给杨广反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