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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你信不信?(二更到

  众人大惊,纷纷围拢过来,只见温贵妃面色发青、呼吸窒塞,宫女七手八脚把温贵妃抬到里头,避开外面的人,冬云才扑上来慌慌张张地解开主子的衣裳扣子,撩起外头的袍子,只见贵妃腰腹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布,解脱束缚的一瞬,贵妃就缓过一口气,脸色也转圜过来。
  苏麻喇嬷嬷跟在后头瞧见,皱眉问:“缠这个做什么?”
  冬云战战兢兢道:“娘娘生完十阿哥后,一直嫌肚子上的皮肉收不回去,最近又开始绑带子束缚,又清减饮食,想变回从前苗条的腰身。”
  嬷嬷连连摇头:“这么瘦小的人,还要怎么折腾,难道弄得干柴似的身子,皇上会喜欢?”便命令冬云,“主子年轻不懂事,你也不懂吗?再不许娘娘这样折腾身子了,饱满圆润一些,瞧着才更有福气。”
  榻上温贵妃慢慢醒过来,正好听见苏麻喇嬷嬷这句话,竟是悲从中来,咬唇含泪不言语,嬷嬷则劝她:“娘娘这要是一口气过不来,留下十阿哥您忍心吗?您可要好好珍惜身体,想想那些被病痛缠身的人,健康的人更该好好活着呀。”
  温贵妃含泪不语,稍稍点头,心中自有她不能说的话。
  等嬷嬷出来,太皇太后满面焦虑,嬷嬷只是笑说:“贵妃娘娘忧心太皇太后的身子,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这会儿急着过来问安,也没来得及用膳,是饿着累着的,歇息几天大概就好了,一会儿让人把娘娘抬回咸福宫就是了。”
  僖嫔笑道:“许是觉禅贵人也出门去,咸福宫里少了照顾娘娘的人。”她这话的言下之意,是嘲笑挖苦温贵妃不能随驾的不如意,在座的都是明白人,哪个听不懂,太皇太后便十分不高兴,冷冷说她:“那僖嫔这几日就过去伺候贵妃,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僖嫔不敢再多嘴,之后众人不大高兴地散了,宜妃和惠妃必然不信嬷嬷那番说辞,待到翊坤宫里歇息,派人去打听来,才知道温贵妃为了苗条,不吃饭还绑束腹带,这才弄得晕了过去。
  宜妃鄙夷地说:“这是盼着皇上回来,她好邀宠么?温贵妃也太能想了,真是瞧不出来,还以为她就是个瞎折腾的主儿。”
  惠妃也觉得不可思议,冷笑道:“果然这宫里谁不想争口气,咱们不争也有别人来争,都是为自己活着的。”
  宜妃一手托着姣好面容,自信得意地笑着:“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客气,反正人人都是这么活着的。”
  咸福宫里,温贵妃被送回来,太医来看过,再三劝温贵妃不能再这样折腾身子,面上她一一答应,可转过身又推了冬云送来的米粥:“那些补气血的药就吃得够饱了,不必再吃这些。”
  “娘娘您要是再晕过去一次可怎么好?”冬云苦劝,“嬷嬷今天那样说,可有几个人能信,不定怎么在背后笑话您呢。”
  温贵妃却目色坚定,咬牙道:“让她们去笑吧,圣驾回銮的日子,我一定要光彩照人地出现在皇上面前,我不闹了,我就漂漂亮亮的,还不成吗?”
  她决定的事,冬云根本拗不过,好在没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她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好看些,态度上总算是要积极地活着,比起从前要好上许多。
  千里之外,夜色降临,佟嫔来陪皇贵妃用膳,满桌皆是新鲜美味的江南菜色,佟嫔用得很好,可姐姐突然说她:“你吃这么多,就不怕发胖吗?”
  佟嫔年纪轻,柳条一样的身姿,自然不在乎这些,但是被姐姐这样说,还是放下了筷子垂首不语。
  皇贵妃知道她的性子,唯有自己叹息,又说她:“你总是和觉禅氏走得近?傻妹子,别怪姐姐说话直,你这张脸往她身边站,本来还有的几分姿色就被比得无影无踪,你看谁愿意和她好,躲还来不及呢,人比人气死人,你懂不懂?”
  佟嫔低垂着脸说:“可她比旁人实在多了,好些人只不过是来巴结我,很没意思。”停了停,又很不甘心地说,“姐姐若不喜欢,往后我离她远一些好了。”
  其实皇贵妃不高兴,并不在这件事上,她这会子没好气,全因皇帝不知去哪儿了。一到苏州还没坐热凳子,就跑出去,这边一句话也没送过来,前面神神秘秘搞得皇帝在忙政务似的,其实人根本就不在,皇贵妃满脑子想的,就是玄烨寻花问柳去了。
  “还不如把那个小妖精送过去,谁知道外头是什么东西。”皇贵妃气呼呼地嘀咕着,佟嫔却不大听得懂,她的心智那样简单,压根儿没想皇帝微服私访的事,之后陪着姐姐尴尬地用了晚膳,也不愿杵在跟前讨人厌,早早就离了。
  这一晚皇帝没往后头来,前头虽然该有的事一件不少地伺候着,可真真假假谁也不晓得皇帝到底在不在,岚琪上半夜辗转难眠,到后来累了不知不觉睡过去,翌日晨起环春来给她梳妆打扮,说昨夜皇上在前头歇息的,她还不大信地问:“你亲眼瞧见了?”
  环春劝她:“若真有那样的事,主子也别太计较了,出门前太皇太后的话奴婢可记着呢,要娘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岚琪却双手捂着脸说:“我这样把眼睛都闭上才好,什么睁一只闭一只,看见了就不怕膈应得慌?”
  环春极少见主子这样闹别扭,又哄又劝,问她为何如此难过,就当是宫里多个妃嫔又如何,岚琪却说:“宫里的人有名有份,大家都一样,我吃醋可不抱怨,但外头怎么能一样,他不去找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环春无奈极了,笑着说:“可谁说万岁爷去找了呀,都是娘娘您自己瞎猜的,万岁爷就算真的微服私访,若是做正经事呢?您这样冤枉万岁爷,万岁爷找哪个做主去?”
  这些道理岚琪也懂,可脾气上来了管不住,还振振有词地说:“我是为了他好。”
  之后皇帝传旨来,请皇贵妃诸人随驾去虎丘,皇贵妃那边立时就推辞了,说传了戏不想出门,荣妃过来和岚琪商量,说她们若跟着,皇贵妃脸上没面子,而皇帝身边总不乏大臣皇子相随,她们去不去,不过是看心情。
  “你泰山也登了,虎丘那么点儿高,别稀罕了。”荣妃是这样劝,岚琪却说各地有各地的风光,不在山丘高低,荣妃便直说,“下头几个见皇贵妃不去,都不敢动,我也一点都不想去,你若要去就只剩你一个人了,小心皇贵妃又不高兴。”
  如此,话传到前头,玄烨已整装要出发,梁公公却说娘娘们一个也不跟来,太子及诸阿哥相随,公主们也跟娘娘留下看戏。
  玄烨皱眉头:“什么要紧的戏,看戏哪儿不能看?你再去问,说朕要她们去,还有德妃,她怎么也不去了?”
  梁公公无奈地回话:“奴才就是好奇德妃娘娘怎么也不去了,特地亲自去问了娘娘,是真的不去。”
  玄烨很不高兴:“为什么?”
  “大概……”梁公公也晓得后头娘娘们闹什么别扭,但他不敢说,何况昨天皇帝跟几个大臣微服私访去,他留在这里装样子伺候,并不知道皇帝到底去了哪里,就更加不能对他提那些事,这会儿只有胡乱说,“大概是累了,这几日赶路急。”
  “她又闲得慌了。”玄烨恨道,径直往门外头走,梁公公赶紧跟过来,只见皇帝走了半程,才突然停下,颇尴尬地问,“德妃住哪儿?”
  梁公公哭笑不得,赶紧引路,圣驾匆匆往这边来,岚琪正穿戴好衣裳要去皇贵妃那儿等着看戏,迎面和玄烨碰个正着,皇帝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冷声道:“朕从没听说过,你喜欢看戏。”
  岚琪乍见玄烨,看他红光满面气色极好,不由自主就想象他昨晚干什么去了,心里不高兴,嘴上当然不服气,垂首说:“皇上不记得了,臣妾如今爱看戏本子。”
  玄烨懒得理她:“换了衣裳,跟朕去虎丘。”
  岚琪站定了不动,依旧垂着脑袋说:“皇贵妃娘娘也不去,臣妾去了娘娘该不高兴了。”
  环春在边上看得胆战心惊,把心一横,扑上来拉着主子对皇上说:“万岁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给娘娘换衣裳。”不由分说就把她家闹别扭的主子拉了进去,避开了皇帝岚琪也不管不顾了,气哼哼说,“你打什么圆场,我就是不想去。”
  环春哪里睬她,拉着紫玉一同给她换行头,一边说:“娘娘别犟了,明明是荣妃娘娘劝得您不去的,您不是还说山不在高低,各地有各地的风光?皇上都请到门前来了,本来就什么不高兴的事也没有,您这样撂脸色给皇上看,奴婢胆都要吓破了。”
  几人麻利地给她收拾好,再推到门外头,玄烨见她一脸不情不愿地模样,实在是有些不高兴,不禁冷声问:“好端端的,你到底怎么了?”
  岚琪心里砰砰直跳,她也没天大的胆子真让皇帝难堪,可一想到他昨晚可能去寻花问柳,浑身都不舒服,低垂着脑袋不说话,皇帝却突然凑到面前来,似看穿了她,轻声地说:“皇祖母几时给你下的懿旨,说要是有人敢带朕去花街柳巷就要治重罪?乌雅岚琪,你如今胆子不小啊。”
  没想到皇帝竟然已经知道了,岚琪吓得睁大眼睛看着他,玄烨则一脸的淡定,见她这样反而笑了,轻声道:“你可是四妃之一,这样小家子气,没一点皇家风范,皇祖母倒是说过要你们大度从容,你怎么不记着?”
  “皇上没去那种地方?”岚琪没头没脑地就问出来,幸好边上的人离得有些距离,她声音也不大,可玄烨还是觉得尴尬,又气又好笑,却舍不得将她怎么样,唯有点头笑道,“朕不会去,可你信不信?”
  “信。”岚琪骄傲地稍稍扬起下巴,“皇上说什么都信。”
  如此这般,妃嫔中随驾去虎丘的,只有德妃一人,等消息传到皇贵妃这儿,正准备要开戏了,众人生怕皇贵妃不高兴,个个儿都胆战心惊,没想到皇贵妃倒是从容地让开戏,热热闹闹大半天,并不见怒意。只有佟嫔后来私底下听见姐姐说,让德妃陪着,总比外头的野女人强。
  且说圣驾驻跸苏州织造府,此处园林屋宇虽也巧夺天工富丽堂皇,终不比皇宫来的宽阔庞大,妃嫔所在之处加强防备不得有外人随意走动,反而让妃嫔们在里头走动少了些顾忌。今日众人陪皇贵妃看戏,觉禅氏陪了一整天坐得腰背酸痛,趁夜色迷人,一路回去时,绕进花园逛了逛,所见江南园林的确与京城很不相同,不禁说:“果然更精致灵巧。”
  香荷却不屑,在主子身后嘀咕:“这园子那么小,总是不及咱们紫禁城的,一路过来,奴婢没几处看得上眼。”
  觉禅氏笑她:“你一个小宫女,眼价那么高,叫这府里夫人小姐听见,该笑话了。”
  香荷却道:“说起小姐,主子您瞧见没,那位祁夫人巴不得把女儿推给皇上呢,今天看戏都没带来,是怕皇贵妃娘娘不高兴吧。”
  “人家是在旗的官小姐,适龄选秀就能入宫,你操心什么?”觉禅氏满不在乎,在园中亭台坐下,夜风扑面清冷提神,她真是很喜欢这个地方。
  可香荷却喋喋不休这些琐事,说什么选秀机会渺茫,当然是现在让皇帝入眼的好,听得觉禅氏很不耐烦,终于打发她说:“我冷了,去拿手炉来。”
  香荷无奈离去,觉禅氏难得清静片刻,但十月末的天,坐着终究发冷,才站起来想动动,那边过来数盏灯笼,远远就有熟悉的声音在问:“什么人在亭子里?”
  容若?觉禅氏心里一紧,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自嘲:“谁来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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