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阴兵来袭
估摸着姬尘差不多下朝了，明珠折身去了厨房，亲手准备午间的膳食。冬莺与银莲从来没有见过明珠亲手煮羹汤的模样，不免又是奇异又是惊讶，好奇地按照明珠的吩咐为她打下手，待看她手脚麻利地切菜、下锅、装盘……简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小姐真是无所不能！”
冬莺面露崇拜，银莲也笑道。
“这世上就没有小姐不会的东西。”
“……哪有那么夸张。”
两个丫头的恭维让明珠笑得没好气，她不由捏了捏袖袋中的玉瓶，比如扑倒姬尘便是难于上天，虽然已经想好了对策，可是真要实施还是让她心存忐忑。
冬莺与银莲却好似没有看到她目中一闪而过的犹疑，继续有一句无一句地和明珠调笑，直到背后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咳，几人回头，正看到一身月白的长袍的姬尘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厨房门口。
不等厨房的婆子、丫鬟们对其福身行礼，姬尘已经径自走到明珠身边，自然而然拿起旁边的空盘帮她打下手，更让冬莺与银莲看得直掉下巴。
明珠本想阻止，可看姬尘已是自顾自地忙活起来，再抬眼，周遭的婆子丫鬟已经无声退下，不由摇了摇头。都说君子远庖厨，看他有模有样条理清晰，显然不是第一次下厨。想起去年他们在寿王府，寿王妃让姬尘为寿王烹鱼，他把自己指挥得飞起，最后还故意捉弄让明珠放了好多盐，简直让自己不安了许久。
没想到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看她无意识勾起了唇角，姬尘心情也好起来，声音不由自主放柔。
“在想什么？”
“方才冬莺她们还说没有什么是我不会的，可是要说无所不能，你才是真正的什么都会！”
姬尘也不谦虚。“是不是更想早点过门了？”
明珠脸上一红，想起自己今日的艰巨任务眼神登时有些不自然，姬尘还只当她害羞，简单道今日大早已经与季明铮说过他们之间的婚事，明铮不是迂腐之人自是赞成，而红先生因为急事忽然南下，只能等他回来再告知，不过想来也不会有意见。
明珠轻轻嗯了一声，天气渐渐带上了热气，几人把用饭地点搬至花厅，明珠的小院地方虽小，却收拾得整整齐齐，衬着一院花香，一餐饭也是宾主尽欢。
难得姬尘下午兵部沐休，明珠于是提议去租一艘画舫游柳林河。姬尘没有反对，这几日发生太多事，他眼见明珠患得患失满腹心事自是心疼，带她去散散心自是好的。
因为后日便是京城的小满风俗之日“走桥”，有很多按捺不住的年轻姑娘们便提前演练起来。画舫顺着柳林河狭长的河道顺流而下，明珠临窗而坐一眼便看到各座桥坊上不乏有各色打扮入时的小娘子带着丫鬟女侍摇曳而过，不由扬起唇角。
姬尘看她心情好，也顺着明珠的视线往外一看，微笑道。
“后日要走桥，有些女眷会提前来操练。”
明珠抬起桌上的茶盏放在春边抿了一口。她去年入京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小满节气，不过看到这些桥上各色年轻朝气的脸盘，不由想起从前。这走桥与其说是为了应节气，不若是盛京女子们、特别是未出阁的姑娘们“斗美”的小小盛会。
小满时节正是褪春衫着夏裳的日子，姑娘们定会在这一日把最美的裙裳穿起来，而京城中的年轻公子们为了一睹美娇娘们的各色形容，往往也会来凑凑热闹，有租了画舫在泛舟河上的，有霸占风光最好的沿河酒楼把酒言欢的，更有打马过舟桥风@流逐声……
渐渐的，这样的走桥盛会便暗中发展成为了各家公子女眷彼此相看的一个节日，为了不错过未来郎君，也为了不再当日盛会失份丢丑有很多姑娘会提前来走上一走，顺便打探下周遭女子会穿什么，以免当日遇到高手撞裳贻笑大方，反落得个东施效颦的名头！
蒋玉衡十五岁的时候，便是因为在走桥盛会上随其母蒋夫人过了两座舟桥，惹得周遭热情爽朗的小娘子投掷了无数的香包手帕，更斩获了盛京美郎君的别称。而那时候的自己，和兰家一干表姐妹们在另一边，嗤之以鼻一句“做作矫情”，反而被其他看得蒋玉衡转不动眼珠的姐妹们调笑。
“明珠眼里就只有一个卫长卿！”
明珠看着窗外座座过顶的舟桥，好似耳边还回荡着姐妹们的欢笑；然而再一晃，入目只留河水滔滔，可惜河景依旧，那些昔日一起走桥的人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你从前有没有来这里相看过姑娘？”
姬尘一愣，握着明珠的手不由一紧。就在明珠以为是不是阴错阳差说中了他什么往事的时候，只听他悠悠道。
“那时候我尚还年少，母妃说有一家的姑娘十分好，要我去看。不过那姑娘每次都躲着我，有一年的走桥上，母妃便让明铮带我随她的家眷一起前来，果然是个可亲的女孩子，只是她却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一眼。”
说道后面，姬尘重重一叹，看向明珠的眼神却带上了一层怅惘的热意，好似遗憾也好似庆幸，让明珠不由心中突突狂跳起来。
让三哥带着他随她的家眷一起前来，难道当时姬尘来看的是自己？
想起那年自己得知了瑜妃娘娘有意要为十三皇子百里瑕求娶自己，而祖母父亲母亲却没有反对的时候，自己确实好长一段时间都拒绝入宫且不再参加各种宴席游乐活动。那时候的她，生怕父母轻易答应了，苦苦哀求家中长辈，表示这辈子只会成为韦家媳妇。气得祖母把卫长卿赶出了季府二门外，轻易不准他们私下见面。最后终是她忍不住相思之苦，率先败下阵来和父母姐妹们一起去走桥，只为见一见朝思暮想的阿泽哥哥；却不曾料到，这竟然也是她和姬尘前世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不过那时候她心心念念只有一个卫长卿，确实是谁都入不了眼，似乎兰家中有姐妹发现三哥身边那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公子，却再没有然后了。
明珠百感交集同时又有些好奇。
“她当时对你不理不睬，你会不会觉得她是个讨人嫌的小姑娘？”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这小姑娘真是有趣，小小年纪居然就有了喜欢的郎君。看她儒慕的眼神至始至终都没有错过那个公子，其实我也挺奇怪，那种喜欢一个人到骨子里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把明珠的手放在唇边落了一吻。
“后面我身上又发生了很多事，可谓一下经历了‘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而那个小姑娘也因为喜欢的男子丢了性命。让我一度对世间男女之爱心存疑虑，以为断不会涉足情@爱魔障，没想到上天却让我遇到了你。”
那双潋滟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好似一颗投石问路的石子，在明珠心口荡漾出圈圈涟漪，一圈一圈慢慢散开，想起这一世初初认识姬尘时他周身散发的防备肃容，让她心中说不出的伤感。
“如果时光倒流，那个姑娘一定会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你。”
姬尘微笑，温热的气息散在明珠的唇边，“其实她已经看到我了……”
闻言，明珠心一下拧紧，潜意识觉得姬尘这句话有些不对，可是她来不及细想，双唇已被一道灼热的呼吸尽数吞没，明珠脑中一阵晕乎，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她飞快瞥了一眼船舱外垂下的落帘，若没有要事，虚宿和冬莺断不会突然进来。于是明珠伸开双手，咬牙用力勾住他的脖子。
纱幔轻飘，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紧，明珠经历过人事，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身体变化，她紧紧地贴着他，生怕姬尘又为了礼数半途而废，随着本能生涩地扒开姬尘的衣襟，不给他后退的机会。
明珠火辣的行为让姬尘喉头一紧，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特别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自然很难做到柳下惠。天知道他昨日听到明珠那火热的告白，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逼迫着没有越过雷池，回到府中虽然经过冷水涤身，可整个梦境都是明珠旖娆的身影，完全挥之不去，现在……
他低头看身下双眼迷醉的女子，黝黑的眸子中照应出同样情热的自己，箍着明珠的手臂越发用力，似乎只有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才能展现自己刻骨的爱意。
他几乎要任由本能在这里要了她，却在最后理智强行回归！前世她便是在那样的境遇被人陷害，他一定不能轻怠她，否则又和卫长卿有什么区别？
抱着明珠的手臂越来越紧，姬尘却没有再一步的动作，明珠也在喘息中恢复了些许理智，脸颊上的羞窘颜色尚未褪去，心中说不出崩溃，不会……又要……功亏一篑了吧？
她指间一勾，趁着二人尚未拉开距离，分神反手迅速把早已准备在袖袋中的瓷瓶勾出来，摸索着拔开瓷瓶上的软木塞，就在一切逐渐走向明朗时船身忽然一阵猛晃，姬尘抱着明珠就地一滚，那手中的瓷瓶便随着这剧烈的晃动一下从明珠的手心滑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个没影。
“怎么回事？”
船身依旧在晃动，姬尘抱着明珠勉强站稳身子，船头传来虚宿有些焦灼的声音。
“殿下，似乎船只撞上了什么东西。”
这宽阔的河面怎会撞上东西？除非从水底忽然窜出！难道……明珠与姬尘对视了一眼。
“先呆在船舱，我出去看看。”
明珠点头，移到窗前掀起窗帘，入目除了他们这艘画舫，还有其他的船只，若是刺客要选择在这里下手，显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可下一秒明珠脸上的表情一瞬冻住。
视野中的所有画舫皆是静止不动！明珠以为自己看错了，抬手揉了揉眼睛，可再看上去，无论是撑船的船夫还是轩窗中静坐的游人，抑或是河岸两畔行走的人皆是一动不动。四周静寂无声，连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已然荡然无存，明珠脑中电光一闪，猛然从座上站起。
可就在她起身的当口，身前忽然黑雾升腾，一个手持铁钩身穿透黑劲装铁甲的冷面男子突地出现在明珠面前。他上前一步，让晃动的船只越发不稳，随着他的动作，黑雾在他足尖犹如地狱曼殊沙华朵朵绽放，仿佛一只只看不清的手瞬时攫住了明珠的灵魂。
“季氏明珠，你逃离地府，私自还阳，该当何罪？！”
地府鬼差？
明珠心道不好，现在还未到子时，怎么就来了？
她脸刷一下变白，条件反射就要转身，可那人动作更快，手上的勾魂索已然在明珠动作的当口往前一探轻而易举撩住了她的脖颈。
明珠惨叫一声，只觉得浑身的骨骼好似在瞬间碎裂开来，身体中更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道逼迫着什么东西强行往外抽离！
明珠的牙齿咯吱咯吱作响，因为勾魂索的强烈冲击浑身上下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因为极度疼痛，唇边却蔓出一丝诡笑。
“我竟不知有这样大的面子，竟然引得阎殿五煞之一的杀煞大人前来捉拿！”
“你处心积虑不去投胎，徘徊地府逾千年，妄图逆天改命，颠覆尘世，自有阎王大人决断！”
逾千年？明珠一愣，不过想起姜婳所言“人间一日，地府一年”，她重生回来人界已过了三年，在地府不就呆了近千年吗？不过说来奇怪，她清楚地记得为了怕自己淡忘仇恨，明珠入了地府每每都用比划记录着时日，她一笔一划记录的明明是三年的光阴，怎么竟多出千年？那其他的九百多年的地府时光怎么在记忆中却毫无存在？
到底是她记忆中出了疏漏，还是哪里错了？
然而现下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明珠在地府中能安然躲过无数阴兵追捕，流窜于十八层地狱，除了因为仇恨滋生出的超然勇气和胆量，自也有对付他们的方法！特别是因为想起商季常与姜婳的托梦，她除了准备了推到姬尘的迷情药，还私下准备了其他东西！
只见明珠手指翻飞，从指间对着杀煞方向丢出一物。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