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我们成亲吧
寒霜抱着顾怀渊，压根不想起来。
她在沙漠中踽踽独行了良久，好不容易得遇良人，心中是一片欢欣鼓舞。当过往回忆的哀伤散去，她怀里紧紧地抱着的这个人，是她一声的托付。。
寒霜抱紧顾怀渊，郑重其事地地说道：“凝生此生，绝不负君。”
顾怀渊忍不住笑了笑，他说：“傻姑娘，这原来应该我来说的，怎么反倒被你说出了口。”
他看着寒霜扬起头来的眼睛。
那眼里的一片郑重其事，让他内心欢愉，以至于他突然萌发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说：“凝生，我们成亲罢。”
寒霜：“嗯嗯嗯？？？！！！”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顾怀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怀渊抱住她，突然笑了笑，他说：“凝生，我从前一直在想，在筹谋，在规划，后来才发现感情的事情最是筹谋计较不得。它出现在渺然无际处，在初见时甚至谁也不曾想到之后那人会与自己共度一生。——但是凝生，人生总要有几次疯狂，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有时候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总要拼一拼。总要拼一拼才好。”
寒霜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脑中突然有一种冲动涌了上来。
她支起身来，在顾怀渊的唇上映上了一个吻。
她说：“好，我们成亲。”
顾怀渊少有的呆呆地看了她半晌，而后猛然抱住了她，说：“好极了，好极了。——君心似我心，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寒霜凑到他耳边去，轻声说道：“大抵是有的。——古人说，洞房花烛夜，岂不是人生四美之一？”
顾怀渊手快地抱住了她，随即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唇瓣柔软，口齿濡湿，一时竟恍若梦中。
实际上，早先时候顾怀渊和寒霜也因着些冲动提出了要成亲的事情，但后来因着上官绣的事情，便又搁置了。但是因着那会儿他们便开始准备，所以如今说要成亲，东西竟然都是现成的。连凤冠霞帔也是顶顶的合身。
上官绣拉着寒霜的手笑道：“母亲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说你冲动呢，想想你和回之这么久以来竟一直拖着不曾成亲，母亲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但说你不冲动呢，这会儿这样的功夫，你们竟然孤注一掷要成亲，委实是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寒霜只是微笑。
不曾说话，但眼里的笑意又如何瞒得住旁人？更不要说上官绣一向耳目聪明，早就看了个明白。
上官绣看了看春风拿来的那大红嫁衣。
她抚摸着那大红嫁衣说道：“也是难为了，你如今穿着这嫁衣竟是正正合适，当时因想着你显福气，倒是给你做大了些。”
——裁嫁衣的那会儿京中不太平，虽然如今也不太平。但当时寒霜形销骨立，上官绣看着心疼，便吩咐红娘将嫁衣裁得略大些，至少看起来不至于她像是被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
上官绣看着寒霜面上娇羞的红色，一时之间竟然恍若隔世。
——一眨眼，孩子就这么大了，竟然都到了嫁人的年纪。
她心中生出几分不舍和恍惚来，而后将那嫁衣给了寒霜，“好了，瞧瞧你如今的模样，真真是艳比三月桃花。——去换上罢，母亲看看，可还有什么地方要改改不成？”
寒霜拿着那大红的嫁衣，说，“好。”
她的嘴角是控制不住的笑意，上官绣只是看着，心中就是一阵恍惚。
她自己的女儿，她却缺失了她成长中的重要步骤，以至于归来后总觉得时光匆匆，竟然是不曾怎么相聚，就又要分离。
在青楼楚馆里的那些年，她日日都饮恨度过，想着如何能够找到证据，想到如何回到京城，找到那些人报仇，想着如何能够让自己这么多年的怨恨能有一个归宿。仇恨占据了她太多的时间，而软弱也就成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的东西。所以寒霜的诸事她都不去问，不去看，不去想。
她很害怕，若自己去问去看去想了，看到这世上唯一活着的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之后，她会控制不住地忘记一切仇恨和悲愤，想着这世上还有一个自己的亲人，便同她一起归田园居。——但这对她的父亲和兄长来说，实在是非常不公平。
上官绣撑住了，撑了十八年。
她最终大仇得报，却失去了和自己女儿相处的最好时光，以至于如今她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都只觉得恍惚。
这就要嫁人了啊。
她看着寒霜拿着红嫁衣进去，面上是含羞的笑意，心中却情不自禁地有些难过。
——尽管她知道这样的难过不该。但若是情感能够被控制，又如何能够称为情感呢？
上官绣心里的那些柔软都泛了出来，她坐在石凳上，等着穿着大红嫁衣的寒霜出来。
从她成亲到寒霜成亲，嫁衣的服饰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依然是一样的正正红色，上面所绣的花纹也是如出一辙，只是她们那个时候，因着曲飞泠称帝一事，竟是将女子的服饰都向着男子改了改，连喜服的广袖也改紧了许多，甚至在宾客晏上，还用了窄袖的设计。那会儿的女子服饰，窈窕利落，和从前的服饰可谓大有不同。
寒霜如今的喜服却又不一样些。
上官绣当初给她裁衣服的时候，便想着将衣服裁得大些，因寒霜那会儿果然是形销骨立的，她看不下去。又另在袖口和领口绣了梵文，祈祷诸天神佛能够保佑她的平安。
而如今的样式和她那会儿也有些不同，领口竟要更尖些，也要更深些，拉长了脖子的线条，内里一抹小小朱红，更是显得柔媚。寒霜的脖颈原来就纤长，如今拉长了脖颈，又拉长了腰身，轻盈袅娜之态实是令人心折。
她看着换了衣服出来的寒霜，拉着她的手说道：“我的姑娘，从此后就要嫁为人妇了，我的凝生，果然是最漂亮的。”
大抵在天下父母心中，自家儿女永远都是好的，决不会有半分不是处。
寒霜握住上官绣的手，道：“母亲，您日后要不搬到我和回之的家来罢，女儿自幼远离母亲，不能幼年相伴，唯愿承欢膝下。”
一句话正中上官绣心中所想。
然而她却摇了摇头。
“母亲？”
上官绣笑道：“你和顾怀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我去反而坏了你们的兴致。——方才成亲的时候大多荒唐，你们正是年轻，也该多玩一玩的。”
一句话说得寒霜红了脸。想要再劝，却被上官绣拍了拍手，于是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她只好问道：“那母亲之后打算哪里去呢？”
上官绣沉默了一会儿。
她说：“我先前倒是问过师兄，想来之后应是同他一道，去这锦绣山河四处走走停停，过了这余生罢。”
寒霜一愣。
——上官绣所说的师兄自然是柳安，没有人担得起上官绣的这声师兄，锦绣朝中也少有人担得起上官绣的这份信任。
长辈之事，她一个小辈却不便议论，然而寒凌和柳安的事，寒霜却早听了一些风声，听上官绣这样说，她便也只好先将此事压了下来，却也准备找个时间去问问。
寒霜自己看了看这红嫁衣，穿了好一会儿，看到上官绣止不住的揶揄笑意，顿时跺了跺脚，“母亲，您再笑!”
看了看，“我还是去换了下来好了，否则还不曾成亲，穿成这样，成什么样子？”
上官绣连忙拉着了她，笑道：“怎么就恼了？这身衣服果然是适合你的，叫母亲多看看。否则等你下次再穿上，母亲便不怎么能见到你了……”
一言未尽，已是心中凄惶，寒霜连忙抱住了她。
“母亲……”
上官绣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可不要哭了，穿上嫁衣就应是喜庆的，做什么要哭呢？”
寒霜心中一片不舍，忍不住抱住了上官绣，道：“母亲，我舍不得您。要不我不成亲了罢。左右也不是这两日就要成亲的，总归都等了这许久了……”
话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上官绣抱住了她，用锦帕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她笑着道：“傻姑娘，正是你们已经耽搁了这么久，所以才应当成亲才是。——顾怀渊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你们这样一直等待恰当的时机，但天时地利人和总是不易得，尤其你们还在京中，倒不如自在一些的好，是不是？”
寒霜不知如何作答，只能默默垂泪。
她抱紧了上官绣。
——她曾见一本书上言，女儿在母亲身边才觉出十足的安全来，而也只有觉出安全来，方能动心忍性，远离戾气。
她原来不信，今方知之。
她抱紧了上官绣的身子，好像倦鸟归林，原本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伤痕，但整个人却如同泡在了温水之中，渐渐和缓了过来。
“母亲……”
她轻声唤道，脑袋抵着上官绣的腰，整个心被熨帖得无比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