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讲故事

  何苦,何苦为了别人的人生搭上了自己的人生?
  北先生不是很懂薛老头的这种观念,为了赵清玄那一行人,薛老头可谓是算尽了天机,但是天机岂是可以随便窥觊泄露的?就如同宁国孟家人一样,孟惜拥有着常人所羡慕的言灵之术,可是使出这种能力的代价却是自己的健康和生命。薛老头也一样,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就拥有超出常人的能力。
  薛老头已经老了,尽管他减少了算相卜卦的次数,但是他的苍老还是抑制不住。尤其是北先生出现之后,给薛老头带来莫大的危机,他必须在自己和北先生彻底对上之前,帮助赵清玄一行人改变他们的人生。
  薛老头尽力了,不过好在,赵清玄的病已经痊愈,至于姜南南……薛老头只能对她表示愧疚。
  薛老头再厉害也只是个凡人,他不是神,不是什么都能够做到万无一失,什么事情都能够被完美解决的。
  薛老头坐在那里,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已然没有当初在不周山上那老当益壮的精神气。
  北先生死死地盯着这幅模样的薛老头,不客气地嘲笑:“你这样又换来了什么?那个楚国皇长孙此刻估计也是在怨恨你的吧,怨恨你害了那个越国三公主。”
  薛老头摇了摇头:“不,他不会。”
  “别自欺欺人了。”北先生冷笑,“你说他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呢?真的以为只需要弹一曲《玉门西下》就可以治愈他那个怪病?天真!《玉门西下》最多只能算得上是一位药引,真正起作用的恐怕是……”
  北先生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不甘有怨恨有愤怒,他说:“你是不是为了他献祭了自己?你是不是开坛作法,为他逆天改命了?”
  薛老头闭目:“你一向是聪明的,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说出来呢?”
  薛老头的语气波澜不惊,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却将北先生心底里本来压抑着的怒火一下子点燃,犹如火上浇油,北先生控制不住自己,怒吼道:“我知道?呵呵,我只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子。当大英雄很有意思?当圣人很好玩?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喜欢舍己为人?你们如果真的这么喜欢当圣人舍己为人的话,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拯救苍生,逆天改命,呵呵,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连自己都救不了,连在乎自己的人都救不了,还拯救什么苍生,拯救什么万民!”
  面对北先生的怒火,薛老头继续闭目养神,不为之所动。
  他早就知道北先生是怨的,怨不周山,怨师傅,也怨他。谁也没有错,只不过是每个人的人生观不一样,每个人的自我生存价值不一样,北先生想要自己活的好好的,想要自己在乎的人活的好好的。而他,身为不周山的山主,身为师傅选择的继承人,他只想完成不周山的使命。
  北先生说他蠢,他认。
  北先生说他愚,他也认。
  可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有恩必报。师傅养育了他,他要照顾好不周山。楚国王上有恩于他,他要治好赵清玄的病。姜南南的娘亲有恩于他,他要帮助姜南南摆脱双生之魂的困扰。孟无敌的双亲有恩与他,他会想尽办法给予孟无敌一个平安顺遂的人生……
  薛老头这一生接受到的恩情太多太多,他没办法一一还清,可是他正在努力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报恩。
  北先生不懂他,不过没关系,他并不需要北先生的理解。
  薛老头的这般作态,彻底激怒了北先生,北先生深呼吸一口气,嘴角挂起一个刻薄的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在乎是吗?”
  薛老头不应。
  北先生:“那那位越国三公主你在乎吗?”
  薛老头猛地睁开了眼:“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北先生笑的凉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能帮助她彻底解决掉双生之魂的困扰。”
  薛老头沉默了良久,才道:“你需要什么?”
  “我不需要什么。”北先生笑,“我只需要你记得,如果我帮了你这回,那么,你就欠下了我的恩情,你不是一向有恩必报的么?我这份恩情,可不是那么好报的。”
  薛老头并没有思考太久,他一字一顿道:“那便如你所愿。”
  薛老头心里明白,北先生并不坏,他还是当初那个傲娇执拗的小孩子。至于北先生会不会利用这份恩情威胁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薛老头完全不担心。
  当年师傅把不周山山主的位置传给了他,北先生是闹过的,可是闹过之后,他还是乖乖地呆在山上。直到师傅那日开坛作法,耗尽了毕生的心力和修为,一夜之间白了头,北先生才彻底愤怒了。
  北先生质问师傅,为了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而伤害自己。
  其实薛老头知道,北先生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只是和师傅一起,四个人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在不周山上生活下去。可是这个愿望最终成了奢望。
  那日北先生与师傅大吵一架,怒而下山。师傅半个月后也撒手人寰,薛老头想,北先生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师傅那日开坛作法改的是北先生的命格。
  师傅曾对薛老头说过,北先生命途多舛,一生中会遇到太多太多的波折,十有八九会活不过二十岁。师傅不忍心,故而作法替北先生改了命格。
  薛老头闭上了双眼。
  这些,就让它永远随着师傅的死亡而埋葬吧。
  而那边,赵清玄的王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司马七出现在王府后院的时候,赵清玄正好被楚国王上召进了宫。姜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后院的竹椅上晒着太阳,院子的门口守着两个青衣侍卫。
  司马七并没有费多大功夫,两粒石子扔了过去,就轻松解决掉了那两个侍卫。
  姜影听到那边侍卫倒地传来的动静,睁开眼,正好对上从天而降的司马七的脸。姜影脸色沉了下去:“你来晚了,你想要找的人恐怕再也不会出现了。”
  司马七笑:“不,这次我是来找你的。”
  姜影并没有因为司马七的这句话而感到开心,而是冷笑一声:“找我?找我做什么?”
  司马七并没有因为姜影的这个反应而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带上了一丝丝蛊惑:“难道你就不想彻底的没有后顾之忧,彻底的从姜南南的阴影之下逃出来重见天日吗?”
  姜影警惕地看向司马七:“你到底想说什么?”
  “北先生你应该见过几次吧?”司马七说道,“北先生有办法让你能够从姜南南的这具身体里独立出来,彻底成为一个独立的人。”
  姜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说真的?”
  姜影虽然口口声声对赵清玄说,姜南南不可能再出来了。可是姜南南并没有真正的消失,而是暂时的被姜影给压制住了,姜影也有点担心,担心姜南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和她争夺这具身体的主控权。
  如果真如司马七所说,北先生有办法能够帮助她……
  姜影抿了抿唇:“北先生现在何处?”
  “不要着急,北先生马上就会过来。”司马七道。
  姜影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为什么要帮我?”
  司马七耸了耸肩:“帮你?不,我只不过是在帮她罢了。”
  姜影:“……”
  果然,果然她就不应该对司马七报以任何期待。
  姜影稳住心神,又问:“既然如此,那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简单地为北先生传话?”
  对于姜影这个问题,司马七不置可否,整了整自己并不凌乱的衣角,干脆席地而坐,坐在姜影的对面,仰起头笑眯眯:“我呀,我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姜影疑惑:“讲故事?”
  “对呀,讲你和姜南南的故事。”司马七单手撑在膝盖上顶着自己的下巴,像极了一个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大龄儿童。
  姜影抿了抿唇。
  她和姜南南的故事,哪有什么好讲的。
  不过姜影最终还是开口了,这些故事,压抑在她心里,从来没有人想听她讲,她也找不到人可以倾述。
  姜影慢慢开口,娓娓道来:“姜南南是个痴心妄想,总想得到不属于她的东西的蠢蛋。”
  姜南南生母早逝,生母又不得越国王上的喜爱,不仅如此,还给越国王上和越国王后忠贞不二的爱情故事抹上了黑点。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姜南南,怎么可能讨越国王上的喜欢?
  可是姜南南蠢,她痴心妄想想要得到别人的疼爱,就像她的两个姐姐一样,活的无忧无虑。
  其实,若是姜南南不强求这些,以她的公主身份,不缺吃不缺喝,也没有人管束,大可以也活的无忧无虑,可是她不,她受不了冷清受不了寂寞,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来陪伴她来疼爱她。
  姜影,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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