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举三得
瞿子冲不解地问:“斯年,我有一点始终想不通,胡大盛要想嫁祸给胡超,还有很多更加直接的方法,如果是我,在打晕胡超,消除他的不在场证明之后,我会直接布置现场,在杀人现场和尸体上直接留下胡超的毛发皮屑血迹等等。可事实上,胡大盛留下的只是间接证据,他只是在尸体以外的地方留下了少许胡超的血迹,然后说这是案发前由他这个父亲恨铁不成钢,打了胡超留下的血迹。这种说法虽然无法被证明,但也无法被推翻。这样的嫁祸手段,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冉斯年神色复杂地看向胡大盛,“唉,这正是这个父亲的用心良苦之处,他之所以用如此迂回的方法嫁祸,而不是干脆利落地留下所谓的铁证,也是为了日后做铺垫,因为总有一天,他要为胡超,他唯一的儿子翻案的!为了确保未来的翻案不那么困难,现在他的嫁祸就必须要迂回,在不留下直接证据的前提下,把自己的儿子送入监狱。”
饶佩儿听得似懂非懂,试探性地问:“斯年,胡大盛的这种做法就是你之前说的用嫁祸的方式去拯救胡超?”
“是的。”冉斯年有些哀伤地回答。
瞿子冲眯眼沉思了片刻,问道:“斯年,我越听越糊涂了,胡大盛到底有什么目的?”
“要说胡大盛的目的,还是我的梦给了我提示,”冉斯年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一遍他之前做的那个古代君王和曲线救国的梦,“正是这个梦的主题——曲线救国,给了我提示,让我猜测案子的主谋最终的目的也许不仅仅是杀死栾霞这么简单,栾霞的死只是他达成所愿的一个环节。后来,梦里主张曲线救国的大臣又跟我提出要把我心爱的王后送往敌国当做投降示好的表示,可暂保国家安全,避免战乱灾祸,说这只是权宜之计,是暂时的,等到我养精蓄锐一雪前耻、夺回国家的时候,王后还是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而梦里的这个王后,对应现实,其实就是胡超;梦里所谓的把王后送入敌国的权宜之计,对应现实,就是暂时把胡超送入监狱;梦里所谓的一雪前耻夺回国家夺回王后,对应现实,就是日后胡大盛会为胡超翻案,把胡超这个做了冤狱的儿子救回来,哪怕那个时候,进去的是他这个真正的凶手。”
范骁歪着头眨着眼,“斯年哥,我还是不太明白,到底胡大盛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啊?”
“胡大盛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弥补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儿子胡超,让胡超摆脱现在的窘境,过上好日子。按照常理来说,想要达成这个目的,首先,要帮儿子戒酒,其次,要帮儿子戒掉栾霞,第三,要给儿子一个事业,一个可以自食其力的一技之长或者是最初创业的一笔资金。可是胡大盛这个父亲,也不知道他到底努力了多久,是否用尽了一切办法,总之,他最后没有选择走正常的途径,他以走正常的途径无法拯救儿子为由,走上了一条犯罪道路,同时,对他来说,这也是他能够一举三得的好办法。我不得不说,一般人是绝对不会想到这样的办法,或者说,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是不会想到用犯罪的方式去给儿子谋求一个未来的。”冉斯年说着,用严厉的目光逼视着胡大盛。
胡大盛自嘲地笑笑,“没办法,我不是一般人,没有一般人的那种思维和做事的方式。我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混子,现在就是个一事无成的穷鬼,我没文化,没能力,没背景,没钱啊!以我这样的人,就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其实,一开始我还没有想这么多,我就是想杀了栾霞,因为我儿子就是因为她才染上了酒瘾,被她骗的团团转,变成了个窝囊废啊!后来,我才想到了把罪名嫁祸到小超身上,因为我担心,担心栾霞死了,这孩子更会借酒浇愁,痛不欲生啊!”
瞿子冲惊愕着问:“难道你认为胡超身陷杀人嫌疑,甚至坐牢,就会转移他的痛苦?”
冉斯年摇头,对瞿子冲解释:“我说过,想要拯救胡超这个小酒鬼,首先就要拯救他的身体,这小子因为酒精中毒已经去过医院几次,走过鬼门关了,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让他戒酒。可胡大盛本身没那个能力管教儿子,做不到一天24小时看管儿子,因为他必须要工作,否则两个人就得饿死;胡大盛也没钱雇人来照看儿子,更加没钱把儿子送入医院治疗,或者是戒除酒瘾的医院住院。于是他便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干脆把儿子送进一个免费的,没有酒的地方,会有更多的人,更加严厉地替他去看管儿子。这对胡超来说,不但是个戒酒的好地方,更是个最大的教训,同时,也可以解这位走投无路、恨铁不成钢的父亲的心头之愤。”
冉斯年话音未落,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目光全都集中在胡大盛这个用心良苦,却也是特立独行的父亲。
胡大盛干涩地笑了两声,“工厂那边有个机会,可以让我身兼两职,赚两份工资,但是前提是我必须24小时呆在工厂,每天只有4个小时时间休息。这样一来,我就更加没有时间照顾小超了,如果没有我,这孩子完全有可能去偷钱买酒。酒瘾犯了,他完全有可能为了钱跟那群小混混们一起去打家劫舍!我是个无能的父亲,我管不了他,也没能力和时间去管教他,我得为了生计去工作啊!我不想错过这次工作上的机会,可是又不放心丢下小超跟那群混混们,跟栾霞他们走下坡路,我只能给他寻觅一个好去处。”
同样身为父亲,袁庆丰听了胡大盛这话,忍不住连连叹息。
范骁本来看一直避免跟胡大盛眼神接触,听了这番话,也不免有些同情,终于肯用正常,甚至带着友善的眼神去直视胡大盛。
瞿子冲看胡大盛的眼神里仍旧带有怀疑和警惕,仿佛根本不为所动。冉斯年明白瞿子冲这番表现的原因。以往的案子里,瞿子冲也是个感性的队长,尤其是面对父子亲情的时候,毕竟他也是当父亲的年纪,可是却没有自己的孩子。可这一次,面临的也是一对儿悲情的父子,他却冷若冰霜。原因自然是因为胡大盛是握有他罪证的、能够决定他命运生死的关键人物,他不能对这样的人物抱有同情之心。冉斯年可以肯定瞿子冲已经肯定了这点,毕竟胡超讲述的那个金山的梦实在是太明显了,瞿子冲跟他冉斯年合作这么久,不可能读不出那梦里的深意。
“斯年,你刚刚说胡大盛的犯罪行为对他来说是一举三得的好办法,”饶佩儿发问,“第一个好处就是能够给胡超找个好去处免费戒酒,第二个,可想而知就是让胡超摆脱了栾霞找个带坏他、让他执迷不悟的女孩,免得胡超出狱后再去找栾霞,到头来还是要堕落,白费胡大盛的一番苦心。那么还有一个好处是什么呢?”
“钱,”冉斯年解释,“我刚刚也说了,胡大盛的计划中,自己是要给胡超翻案,让自己这个真凶伏法的,在那之后,儿子虽然出狱了,但是却再也没有了他这个父亲的照顾。他需要给儿子铺好一条后路,给他一笔启动资金,让他用这笔钱做点小买卖,走上正途。”
范骁问:“所以说胡大盛要趁胡超坐牢的这段时间做那份每天只能休息4个小时的工作,攒钱给胡超?”
冉斯年朝范骁一笑,像个慈善的老师一样耐心讲解,“不止这样,要知道,胡大盛只是个一线工人,就算是赚两人份的工资,几年下来也攒不下多少,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努力攒钱,也对,能多给儿子留一点是一点嘛。但胡大盛看中的,还是国家给予做冤狱的胡超的赔偿金。”
瞿子冲一惊,看胡大盛的眼神更加凌厉。
“没错,按照胡大盛的计划,一旦多年后他这个真凶浮出水面,胡超被冤枉坐了几年冤狱的事情闹开,当初负责这案子的负责人瞿队免不了惩罚,就连我这个协助瞿队破案的外人也会名声扫地,成为舆论的关注。毕竟当年的案子是基于我这个所谓专家的一家之言,仅凭理论分析的裁定,还有瞿队所谓的间接证据链,这些都是可以被推翻的。胡大盛的计划里,我和瞿队都会是受到波及的棋子,但我们所受到的伤害还算是最小的,毕竟,他的计划里,可是先后死了两只猫,一条狗,还有两个人,哦,对了,还有一个受害者。”
听到这里,本来还有点同情胡大盛的饶佩儿狠狠剜了胡大盛一眼,她想,冉斯年已经经历了一次职业滑铁卢了,胡大盛要是再给冉斯年摆这么一道,冉斯年就彻底没了活路了,当不成心理咨询师,也当不成释梦神探,那他就真的只能去做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了,而且是个名声不太好的上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