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苏锦的手掌大大小小有六七处伤口,其中有四处比较严重,各缝了一针。医生告诉他至少一周才可以拆线,这一周不能沾水,他这算是在失了眼睛之后又失了一只手,想要自己料理生活完全就是不可能。所幸还有护工帮忙。
沈慕扬是在他受伤后的第三天下午才出现,最近几天整个医院都很忙,他又临时被调到住院部那边去轮守一个高血压伴随脑溢血的病人,已经是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因为记挂着苏锦,一空闲下来就过来看他,却没想到看到的事他那只快包成粽子的手。
“你还真是不让人放心,才一天不见就能把自己弄成这样。这怎么弄的啊”
“伤得不重,过两天就好了。”苏锦把手放到了被子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这几天你好像很忙,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照看的那个病人今天早上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刚去世了,我也就不用跟着那帮人天天看着。”
苏锦突然想起来看的那个新闻,忙问:“是不是姚茂国?”
“你怎么知道?”沈慕扬有些奇怪,不过马上想起来,苏锦曾经是W大学的学生,对于自己学校这么有资质的教授肯定认识,再说,这事现在是闹得沸沸扬扬,很少有人不知道,“我差点忘了,你是W大学的学生,肯定知道他。”
“我那里配,顶多就算在那里暂住了一年。”
苏锦想起自己当初辍学的事,有点黯然神伤,在得知是姚茂国害他时,他很恨他,不过现在听到他死的消息,却没那么恨了,人到暮年摊上这样的事,这辈子所建的荣誉算是全毁了,与其活着来面对,倒不如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得好,也让那些是是非非一起随之埋葬。
沈慕扬见惯了生老病死,也没多大感触,不过他很在意苏锦的感受,以为他是可惜自己未完成的学业,于是建议道:“如果你愿意,现在还可以上,不过就是要再参加一次高考。”
苏锦摇头,一没钱二没时间,再说他这眼睛都瞎了还怎么念,就算全部都具备,他也不想再回那个学校。
他拒绝,沈慕扬就没继续说。
现在正好是晚饭时间,提前定好的病号餐到了点送过来,沈慕扬给他端进来,递到他跟前,但他没接。
沈慕扬就这么把碗端了一会,脸色遽变,喊了一声:“苏锦?”
“啊,什么事?”苏锦偏头看向他。
“你的眼睛是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苏锦知道瞒不住他,安慰道:“迟早都要瞎,只不过是提前到了,不用担心。”
怎么能够不担心!完全看不见就意味着受损的视网神经功能在衰退,这就使得治愈的可能性变低,严重的很可能根本就没办法治。
沈慕扬自责,他只顾着工作忘了已经过了约定时间而本森竟然还没到。他把碗塞到苏锦的手上,让他先吃饭,他要联系本森让他马上过来。
本森的电话很难打通,打了几次才有一次接通,还是他的助理接的电话,沈慕扬还没来得及说自己所为何事,助理就先告诉他,本森医生几天前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请他有事先留个言。
事情发生这样的变故在沈慕扬的意料之外,他跟本森的关系很好,是多年的老朋友,所以他才请得动人亲自过来,以本森的性格不会突然放人鸽子,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苏锦感觉到沈慕扬的不对劲,小心的问:“出什么事了?”
沈慕扬犹豫了下还是把本森的事情跟他说了一次,说完后他再三强调:“你别急,说不定他明天就联系我了,他不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
苏锦一点都不急,他没有期待所以现在也谈不上失望。
“既然他暂时来不了,那我能不能先回家,医院我住不惯。”苏锦之所以会呆在这里就是等本森过来,现在人不过来,他也没必要呆,徒增住宿费。
他很坚持,沈慕扬也没办法,只好同意出院,所以当天晚上,苏锦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们走前,苏锦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因为走得匆忙,当初砸坏的东西都还没清理,再加上没有通风,屋子里面有一阵潮气带着的霉味。
沈慕扬把苏锦安排在床上坐着,给他把帽子围巾戴好才去开了窗子跟门换气,用扫帚清理了垃圾之后,他打了盆水开始擦房间的家具。
苏锦听到了水声,问他在干嘛,沈慕扬老实的回答,苏锦连忙去阻止,说这家具都是旧的,脏都脏了不用擦,那是浪费体力。
沈慕扬偏不听,把他摁回床上,非要里里外外擦个干净。
擦桌子的时候他在桌子底下看到了一条链子,摸出来后发现链子上面还有半块残玉,色泽很好,可以看出这玉应该是被人养了不少年头,水头很足。
看那断裂的痕迹还是新的,沈慕扬又把屋子找了个遍最终在垃圾袋中找到了剩余的两块,有一块表面有点发黑,应该是被烧过。
他猜这是苏锦那天发脾气的时候摔的,于是找了个小塑料袋把东西装好,想着有时间拿到玉器店修一修。
把所有都干完之后天色已经大黑。
沈慕扬觉得苏锦一个人呆着会出事,就要求留下来。苏锦考虑到自身的状况暂时一个人会很困难,他同意了,对于沈慕扬的好感又增了好几分。
苏锦不得不承认,沈慕扬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不管是对工作还是生活,还是他对自己的贴心照顾,都是完美的伴侣,他也知道,沈慕扬喜欢他,但他不能接受,先前是因为钟韶的存在,现在是因为他不能拖累任何人而且他也配不上沈慕扬。
一夜无语。或许是因为有人陪伴的原因,苏锦晚上睡得很好,起床时间就晚了点,导致早饭跟中饭合成了一顿。
两人刚放下碗筷,有人来敲门,是房东大妈。
苏锦知道她是来要房租,正好在医院的时候陈波给他送了工资过来,也顺便告诉他那里他不能再去。他一点都不意外,韩绍辉既然可以赶他两次,就会赶他第三次,况且他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工作。
“阿姨,这几天忙就忘记给你房租了,我现在就给你。”
“小苏,你先别急。”大妈拉住苏锦,看了眼沈慕扬后说:“这个月的房租我就不要了,这是你当初的押金,现在还给你。”
苏锦有些疑惑,不明白她的意思。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这房子就我一个人住,我平时也挺孤单,我女婿让我搬去跟他们一起住,我就把这房子给卖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也不是要你马上搬走,你有一周的时间找新的房子。”她小心的看着苏锦,好像是在担心他不走。
“好的,我明天就搬走。”苏锦想也没想的答应,让沈慕扬帮他把钱收着。
大妈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刚刚还凝重的脸瞬间笑开了花,跟他再寒暄了几句就离开。
“你就这么答应她了,你的合约到期了?”沈慕扬关上门,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到没到期都不重要,现在是有人赶他,他不得不走。
房东是单身母亲,当初就是因为不肯卖房才跟女儿女婿闹翻了,还说房子就是她养老的本钱,她是死活都不会卖,现在说卖就卖完全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征兆,太奇怪。
苏锦知道她说了慌,不管她是真要卖房还是骗人,他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呆在这里了,因为韩绍辉要他走,就像当初从诺一赶走他一样。
“快到了。”苏锦撒了个谎。
“那你打算租哪里的房子?”
“不知道。”苏锦茫然,韩绍辉应该不会就只做到这个程度,恐怕他要找房也不会那么顺利,“你有好的推荐吗?”
“医院周边有不少,你可以选择来这边,来回也方便。”
苏锦想了想,问道:“那你的房子出租吗?”
“我的?”沈慕扬有些意外,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说他随时可以免费住,但显然依苏锦的个性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定他这么一说还会选择重新找地,为了保险起见他回道:“我有一间房空着,你要愿意可以搬进来,房租按照市价算,水电全免。”
“那好,我明天搬过去。”
第二天下午,沈慕扬就帮苏锦收拾好了东西,因为很多东西都没要,所以收拾起来很快。
进小区之后,沈慕扬给苏锦详细介绍了房子的方位以及他家所在的楼层,包括出电梯之后往那边走,走多少步就到家门口,备用钥匙放在那里都说得很清楚。
他越是如此细心的对自己,苏锦的心理负担就越大,韩绍辉的警告如同魔咒,让他时刻担心自己会给帮他的这些人带来灾难。
沈慕扬介绍完开门招呼苏锦进去,告诉他,家里什么都没有,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走,不用担心摔跤。
他家确实什么都没有,因为整个客厅空荡得除了墙上挂的电视机以外没任何的物品,苏锦不知道,这些都是沈慕扬提前让人清理掉了,还刻意的铺了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