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装傻
让楚翎夏意想不到的是，李夫子的眼睛里忽然带上了几分讥诮，她薄唇轻启，咄咄逼人的问道：“可有曾读过诗经？”
“未曾。”楚翎夏依旧垂着头，从善如流的回答着。
“楚辞？”李夫子唇角笑意讥诮，她步步相逼的问着。
“未曾。”
“三字经可能倒背如流？”李夫子话中嘲讽意味越来越浓，她顿了顿，又问道：“还读过什么？女则？女戒？”
楚翎夏面上笑意不减，她知道李夫子这是在找她难堪，她却一点也没有觉得丢脸，只是淡然如水的回答道：“都未曾读过，翎夏自幼在外长大，识字是被好心人教导，这些书籍，更是难得碰上一次。”
林淑云在一旁捂着嘴轻轻笑出了声，心中暗自鄙夷楚翎夏的愚笨，这些书籍可是闺中女子几乎都翻过千万遍的书，而楚翎夏却没有看过？
好在这里人不多，但是李夫子也在，对楚翎夏的印象定然不好，日后林淑云若是想出手就容易得多。
楚翎羽心中兴奋，面上却不敢过多表露出来，她轻轻向李夫子行了个礼，说道：“姐姐不知事，请夫子不要见怪，只是姐姐向来勤奋，日后定然勤能补拙的。”
李夫子静静的打量楚翎夏许久，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楚翎夏安安静静的任凭她打量，也不露怯。
“你就同你妹妹一起在此学习吧，我只有一个要求。”李夫子唇角勾了勾，说道：“安静，不懂也不必问我。”
楚翎夏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奇怪。
难道这些个奇人都有些恃才傲物？
林淑云给楚翎羽使了一个眼色之后便离开了，这堂课楚翎羽倒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倒是楚翎夏，在旁人看来，她便是眼神空泛的听着李夫子的教授，李夫子若是问问题了，也一问三不知，若是让写点什么，更是半响都下不了笔，到后来，李夫子也懒得管这顽石了。
楚翎夏一直一副淡然的模样，表情也未曾变动一下，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但是在楚翎羽看来，她定然是没听懂的。
这消息传回到林淑云的耳朵里，只惹来林淑云的一声嗤笑。
她果然猜的不错，这楚翎夏不过是有点小聪明，却是上不了台面的，现如今真的让她进了学堂，才是更露马脚。
很“巧”的是，不知是哪个下人知道了楚翎夏跟着李夫子学习，却又愚笨不堪的消息，便立刻讲与旁人来听，很快，这消息就像是蝗虫漫开了一般，飞跃到府中的每一个角落里，就连闭门礼佛的老夫人都听说了。
她急急忙忙将许久不见的楚翎夏叫到院子里来，这才发现楚翎夏竟然也瘦了一大圈，面颊上褪去了赘肉，本就大的眼睛却更水润了。
“不知祖母唤翎夏前来有何事？”楚翎夏当然知道老太君叫她有什么事情，但是她还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解的问道。
老夫人看着这双眼睛，忽然就有几分说不出话来，她沉默片刻，说道：“我听说你近日跟着李夫子念书，可有所成？”
楚翎夏垂了垂眸子，似乎有些沮丧的说道：“祖母，不是孙女不想学，实在是李夫子教授的东西有些晦涩，我时常难以明白过来，或许真的是孙女过于愚钝，并不是学习这些东西的料吧。”
老夫人叹了口气，她平日里看着楚翎夏倒是挺聪慧的，怎的这时候竟愚笨了起来？她本还指望着楚翎夏若是能学得好，去春宴上也能表演一番。
楚翎夏姿色不差，却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若是这次学到了，同楚翎羽一同出彩，最终受益的一定是她楚家啊！
“是翎夏让祖母失望了，翎夏日后一定会更加勤奋的。”楚翎夏垂下脑袋，肩膀也耷拉了下来，露出一副毫无信心的模样。
老太君沉了脸，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低低的叹了一句，说道：“罢了罢了，也不知大媳妇同你说过没有，过几日便是春宴，你可要好好准备着，届时在宴会上，可别……可别惹出事来。”
老夫人本想说可别丢了楚家的脸，话到嘴边她却又改了改，她见到楚翎夏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上着实是一点天赋也无，已然放弃了寄托在她身上的希望，若是不表演，自然是不会丢脸的。
怕只怕到时候遇到的都是贵客，若是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谁，那便是天大的麻烦啊。
楚翎夏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春宴？林淑云倒是从来没有提起过，而上辈子的她并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隐约记得楚翎羽在这宴会上大放异彩，更是得到了皇后的称赞，在京中贵女圈的名声便更响亮了。
“祖母，翎夏自然是知道的。”楚翎夏乖巧的点了点头，这种全是女人的场合最容易出差错，对冉说都是贵人，可难保林淑云不会出手，她还是要更谨慎一些才行。
老夫人有几分疲乏的抚了抚额头，复而又挥了挥手，说道：“你且回去好好练习着吧，我也有些累了。”
楚翎夏站起身来，乖巧的行了礼说道：“祖母好生歇息着吧，翎夏知道的。”
老太君叹了口气，也站起身来，向着内室走去。
楚翎夏转过身，面上笑容迅速淡了下去，她刚走了两步，便问道：“春棉，几时了？”
春棉瞧了一眼方升起的太阳，好一会儿才说道：“小姐，李夫子规定的时间快到了。”
李夫子规定的时间是她和楚翎羽都不可超过的，若是超过了一分一毫，当日的任务便加重一倍。
楚翎夏加快了步子，到了小书房里，却见到楚翎羽还未到，只有李夫子一人端坐在古琴前，她似是无意一般，素手轻轻波动了琴弦，却能够发出悦耳的曲调声。
“见过李夫子。”楚翎夏拱了拱手，对着李夫子打招呼道。
“嗯。”李夫子头也未抬，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兀自拨弄着琴弦。
楚翎夏听了好一会，琴声悠远，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楚翎夏。”楚翎夏正发着呆，李夫子却突然叫了一句她的名字。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还是李夫子第一次叫她名字呢，她连忙打起精神，看向李夫子问道：“不知李夫子有何事？”
“你方才听见了什么？听出了什么？”李夫子收了琴，流畅的琴音戛然而止，周围寂静一片，楚翎羽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楚翎夏垂下眸子，她抿了抿唇瓣，有几分犹疑自己这时候是否应该说实话，面对这样的琴音，她也着实不想说谎。
“回夫子，我听见了怨恨，和无尽的寂寥。”沉默了半响，楚翎夏忽然开口，朗声答道。
李夫子笑意有几分古怪，很快又恢复正常，她没有用平日里那刁钻的语气说，反而轻轻的说道：“琴由心生，你的心是怎样，听到的琴便是如何。”
楚翎夏手指一紧，她并没有抬起眸子，却能想得到李夫子面上的表情。她死死抿着唇，半响没有说话。
“夫子，我命人将琴取来了。”
室内没有安静很久，便传来了楚翎羽的声音。
楚翎羽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古琴的丫鬟，而李夫子又恢复到原本的模样，仿佛方才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夫子，今日来得晚，请夫子见谅。”楚翎羽从丫鬟手中接过古琴，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亭亭地行了个礼，轻声道。
李夫子点点头，她挥了挥手示意让楚翎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这才说道：“无妨，既然今日是教授琴艺，自然是少不得琴的。”
楚翎羽唇角勾了勾，她轻轻瞥了一眼面前空空如也的楚翎夏，面上闪过一丝得意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最爱做的事情便是每日看着楚翎夏在这学堂之上什么也不会却又佯装镇定的模样，每次见到她都会痛快不已，分明是个草包却妄想装凤凰，楚翎羽心中嗤笑不已，对林淑云的话也有些赞同。
这楚翎夏不过是有些小聪明，根本就不足为患。
李夫子轻轻瞥了一眼楚翎夏，却没有说什么，她双手置于琴弦之上，楚翎羽却开口说话了。
“夫子，姐姐想来是不知这里的规矩，今日便没有带琴前来，我寻思着这样不妥，便让云霓拿了把古琴过来，虽说有些老旧，但好歹也可以先顶替着。”楚翎羽眉眼含笑，她轻声细语的说着，眼神恍若不经意一般飘向了一旁的侧门外。
楚翎夏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抹绛色衣角，衣角上隐有暗纹，应该是楚江吧。
楚翎羽这是要演一出大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