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视她为宝
都说段连鸢八岁便死了娘亲，近来更是相传段连鸢与乔淑惠斗得你死我活，桃女官与皇后派来的那位韩嬷嬷必定以为段连鸢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家，遇到这种大事必然是慌了手脚，却不想，一切都准备的如此妥当。
两人微微有些吃惊，却仍旧笑着说了些祝福的话，而后由如意和如喜替段连鸢上了新娘妆。
这妆容是段连鸢亲自设计的，细腻的胭脂涂抹在她晶莹剔透的脸颊上，在清晨的色彩中，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含蓄、艳丽又隐隐透露着一丝凌利之色。
她端坐在梳妆台前，不似别家的小姐在出嫁前的模样，她不慌不乱，神色恰静，望着镜中的自己出神，在旁人看来，这便是一副绝美的画面。
都说段家二小姐倾国倾城，可眼下，韩嬷嬷和桃女官都不得不惊叹着段连鸢的出尘脱俗。
她身上的那股子气质是无人能比的，便是只瞧上一眼，都能让人过目不忘。
韩嬷嬷是第一回见着段连鸢，原本以为不过是个没娘教的粗野丫头，眼下，她才真正明白为何太子与晋王都能为了她而连性命都不顾。
且不论她的容貌有多美，便是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这股子气势，在整个大齐，便再找不出第二个。
便是当年的皇后娘娘，只怕也不及段连鸢的十分之一了。
这个女子绝不是个普通的角色，这是韩嬷嬷此时的想法。
也终于明白，为何一个小小的尚书府嫡长女，却让皇后如此费心。
待一切都妆抢好了，段连鸢由如意搀扶着，缓缓的站了起来，宽大的袖口微微一甩，那烈焰红唇中只吐出一个字：“赏！”
如喜便已会意，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一一递给屋子里的喜娘位，喜娘们轻轻一按，便明白这红包里装的可不是小数目，个个脸上的笑意越是浓烈，只差将一双眼睛给笑掉了。
“小姐，该去正厅了，老爷和夫人正等着呢！”外头传来主院下人的通报，如意应了一声，正准备扶着段连鸢往外走，却不想，院子里一陈响动，而后一道圆滚滚的身影便扑了过来。
“姐姐，你要走了么？子峰不让你走，你走了子峰怎么办？”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便是这些日子跟着谢蕴学了些本事，稍微长了些个头，但终归只有十一岁。
只见他眼眶微红，人已经与段连鸢一般高，却仍旧撒娇似的往段连鸢的怀里钻。
惹得喜娘们一阵惊呼：“我的小少爷，您可不能抹了大小姐的妆容啊，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
这么一说，段子峰才稍稍消停了下来，瞧着今儿个的段连鸢，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不得不说，他也懂得欣赏美了。
可一想到段连鸢从此之后，都不再是段家的人了，他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姐姐，往后我要如何见到你？”
段连鸢忍不住噗哧一笑，捏了捏段子峰的鼻梁：“只要你喜欢，便是在晋王府长住，也没人敢拦着你！”
说罢，她冲着段子峰眨了眨眼，总算是将人给逗笑了。
这话却让段子峰也是眼前一亮，是啊，如今谢蕴是他师父，便是不方便去看姐姐，他去晋王府找师父总该没有错吧？
这么一想，段子峰才安静了下来，随着众人一块往正厅走去。
这一路上段子峰都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反倒是段瑾瑜，这些日子都是住在清莲阁了，便是今日竟不见了踪影，正纳闷她去了哪里，主院那边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定睛一瞧，不正是段瑾瑜么？
那丫头在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主院？
她原本想让如意去瞧瞧，可管家李炳才却在这个时候迎了过来，先是向众人道了安，而后才急道：“大小姐，这时辰快过了，老爷和夫人都等您多时了，您快些进去吧！”
这么一说，喜娘们纷纷焦急起来，簇着段连鸢便进了正厅。
厅中，段家所有的人都到齐了，段云华今儿个穿了身宝蓝色锦袍，腰系八彩带，难得打扮一回，倒是年轻了许多，而坐在他身旁的乔淑惠已是五个多月的身孕了，此时身子有些重，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护着那隆起的肚子，似乎生怕别人会害了她的孩子一般。
她穿了身暗红色的长裙，显示着她当家作主的主母之姿，陈氏则无喜无悲，面上似有疲态，想来段连鸢不是嫁了个王爷，陈氏今儿估摸着也不想瞧见她。
因为，便在方才李炳才来报之迹，王府的人便分前后进了段连鸢的院子，此时正将清莲阁的东西往外搬，不仅仅是晋王带来的那些聘礼，便是孟氏留下的东西，段连鸢都一一封了起来，打算一并带走。
这无非是在陈氏和段云华等人的心尖上放血。
柳氏和苏氏分立于段云华的身后，仍旧唯独不见段瑾瑜。
“连鸢，你总归要出嫁了，母亲虽然舍不得你离开，但也为你高兴，往后你可别忘了要照拂你爹爹，以及府中的弟弟妹妹……”正厅的气氛随着段连鸢的到来陷入了僵局，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最后还是乔淑惠假装抹了把眼泪，挺着肚子，上前拉住了段连鸢的手，假心假意的叮嘱了几句。
可她的这话，到底是何意思，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明知道段连鸢今日带走了清莲阁所有的东西，她却让她多照拂她的爹爹，这不是重重的打了段云华的脸么？
原本面色铁青的陈氏，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她冷冷的哼了一声，扬高了音量：“淑惠，人家可没将咱们段家当一回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瞧瞧，人家就差没将这府邸给一块搬走了，出了这个门，以后还哪管得着这府里人的死活？”
前些日子，陈氏以为段连鸢不过是说气话罢了，到了今儿个，她才明白过来，段连鸢是真的没给段家留一分余地。
要知道……段家之前能过得那般风光，凭的便是孟氏所留下来的那些财产，如今，都被她带走了，段家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那么好过了。
“祖母说的是，以后出了这个门，连鸢也不会连累娘家人，娘家人也不必记挂着连鸢！”段连鸢浅浅的笑意，知书识礼的冲着陈氏福了福，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却没将陈氏给堵死。
段云华立即就明白过来段连鸢的意思，从今儿个起，眼前的这个女儿便是大齐的晋王妃了，名正言顺的皇家儿媳，往后，只有他们沾段连鸢的光，段连鸢只怕也没必要回来沾他们的光了，因此，与段连鸢断绝关系，谁更吃亏，显而易见了。
他按住了陈氏的手背，起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怨气也一并吸了进去，而后慈祥的看着段连鸢，语重心长道：“连鸢，今天你就要出嫁了，早前府中若有谁对不住你，你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计较了，往后，你还是段家的女儿，段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这番话说出来真是让人感动呢，若是上一世段云华向她说这些，只怕段连鸢早就感动得无以复加了，可是……她已经死过一回了，早已看清了这些人的真面目。
心里亦明白，他们说这些，不过是在为日后的利益作铺势罢了。
“连鸢谢谢父亲，连鸢往后会多些回来……看望弟弟妹妹的，还希望父亲好好善待他们，毕竟……子峰仍旧是府中唯一的嫡长子！”说到这里，她又瞧了一眼乔淑惠的肚子，声音压低了几分，似是低喃一般：“母亲肚子里怀的，到底是男是女，总归还不清楚，爹爹还是多长个心眼的好……”
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却是让段云华再度怔住。
这一年来，他虽是看不明白段连鸢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总归清楚，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便是有根据的。
她从不提起乔淑惠肚子里的孩子，今日公然提了，便是知道了些什么。
段云华的眉心拧了拧，而后下意识的看了乔淑惠一眼，使得乔淑惠整个人也惊愣了一下，而后便有人来报：“老爷、老夫人，晋王殿下来了！”
段云华再顾不得说什么，吩咐众人一齐起身，出到府门口迎接谢蕴。
远远的，便听见马儿蹄鸣声，紧接着，一道长长的迎亲队伍便从拐处转了过来，所到之处欢吹声一片。
谢蕴便跨坐在领头的高头大马之上，今儿个他着了一身盘龙织锦喜服，头戴九旒冕冠，腰系八宝玉带，带下束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乍一看上去，便如同谪仙下凡，所有瞧热闹的百姓都出口赞叹，姑娘家则是痴迷一片。
可谢蕴却似是充耳不闻，一双幽深的双眼只瞧着一个方向，直到段府门前，他才翻身下马。
段云华领着段家的众人纷纷跪地行君臣之礼：“臣参见晋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蕴只虚手一扶，道了句：“免了！”却也不看这跪了一地的人，径自朝着府内走去。
冷漠疏离的态度俨然没将段云华当成亲家看待，段云华心口的闷气又是一提，只差没吐出血来，但谢蕴毕竟是皇子，他只能忍气吞声，强忍着将陈氏一并扶了起来，而后指引着谢蕴往正厅走去。
乔淑惠咬着唇，心中所气却与段云华不同。
她气的是，为何自己的女儿要嫁与谦王作侧妃，而段连鸢却能嫁给谢蕴做正妃。
可眼下，她瞧见谢蕴这一脸孤冷的模样，暗暗期望段连鸢也不会有好下场，却在这时，已然盖上盖头的段连鸢由如意扶着起身，正要向谢蕴行礼，手却被谢蕴紧紧的握住了：“辛苦了！”
短短三个字，却饱含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真挚的爱，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仍旧视她为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