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只需相信我
十岁的孩子,那么稚嫩,说话甚至还带着青涩,眼神却铮亮而透彻,透过她的眼睛,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的坚定,还有她不变的毅力。
做了这么多,也许不会懂得,是不是需要看过太多的浮华,才能找到浮华背后真正的本质。
他的这双眼睛,在这个世间看过的风景,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年纪所该有的。也许,这正是两个人的相似之处,所以,蓝霂玖才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孩子给带了出来。
她才会这样,把这件事情给放了上来,用尽全力。
她的眼睛,和他的一样,带着点点忧愁,却又有数不清的想法。
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如果现在,我要抛弃你,你会恨我吗?”
蓝霂玖一脸严肃地问他,并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模样,他的眉眼,写满了认真。
林希虽然比同龄人成熟,可是她毕竟也还是个孩子,所以,当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
她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搅在一起,不停地反复揉捏着,而目光,迟迟不敢与之对视,有些害怕似的。
她还只是个孩子,毕竟,听到“被抛弃”这几个字的时候,心还是会砰砰直跳,这样的命运,她是受够了,所以,不想再来一次,不想。
可是,仅仅是不想就能够吗?
她只问了一句话:“如果我说不,你会把我留下来吗?”这时,她已经勇敢地抬起了头,而且,目光直直地盯着蓝霂玖,不曾离开分毫。
她现在在反问他,如果可以,那么她就说不,如果不可以,那不管说不还是别的,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蓝霂玖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惊讶的同时,却又有些欣喜,欣喜他没看错人,这个孩子,果然和他一样,都是同类人。
这种知音感,让他对这个小女孩的好感提升不少。
“你很聪明。”这是肯定句,也是一种嘉奖。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情,其实有这种想法就是好的,至少,能沉着冷静地面对。
也许,有时候会感觉,我们其实生在同一个地球上,却不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次元的。可是,在这个寂寞的,没有人可以理解你的世界里,如果遇见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那时候的心情,想必是非常激动的。
“我可以帮助你!”林希忽然抬头,用坚定的眼神望着他,“我可以帮助你的,不管是哪方面,等我长大了,如果你等不及,就给我五年时间,五年后,我一定可以帮到你。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把我送回孤儿院?也不要把我抛弃?”
她说完这句话,就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蓝霂玖,那眼神,真挚得谁也不愿意放弃,谁也不愿意将她抛弃。
“不可以。”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让她的心,忽然变得好痛好痛。 不会再爱了,再也不会爱了。
那一刻,她忽然感到绝望,咬着唇,等待被抛弃的下一步。
而眼泪,也不争气地一颗颗往下掉,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的眼睛,略带红肿,可是,她没有哭出声,而是压抑地哭着。
这个孩子,真的让人心疼。
蓝霂玖好像看到了那时候的自己,无助,绝望,悲观,甚至,无数次地想到了死,可是他没有死,他还是撑着一口气,活到了今天。那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个信仰,一定要等一个人,等到那个人。
记忆中,那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男孩还是他吗?那个甚至不忍心杀死一只蚂蚁的孩子,还是他吗?那个哭哑了嗓子,捡着发霉的面包狂吃的小孩,是他吗?
曾经的他,那么狼狈不堪,遭遇了那么多,却还是顽强地站在了这里,这就是他的生命力。
只是,那时候,他还有一个目标。可是现在,他的等待,已经成了句号,再也没有走下去的必要,这时候,他的生活毫无亮点,甚至可以说是枯燥无味。但是,她出现了,这个女孩子,忽然空降在他的生命里,她还小,对他而言,只能是妹妹的角色,可是他却渐渐地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他想逃避,他想尽办法来逃避,可是,没用。
有些东西,不是你不愿意看见,就可以看不见的。
很多事情,在想象的范围内,却不在做的范围内。
命运,有时候就是那么神奇,把你推向了一个深渊,却又让你在下坠的过程中抓住了一个藤蔓,看到了生的希望。
你说呢?
她绝望了,她放弃了。
他说:“这样就结束了吗?我说不可以,你就要放弃了吗?除了放弃,你还有很多种选择,如果你在这一步就放弃了,那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他伸出手,用力地抹掉她脸上的泪珠,一点都不温柔,甚至都弄痛了她,可是林希没有吭半声,她呆愣愣地看着蓝霂玖,久久不语。
“五年后,如果你帮不上我,那就立马卷铺盖走人,我可不会养着一个饭桶。”
他说完,华丽丽地转身,很帅气,但是,林希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好久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如果不继续的话,那会怎么样呢?
直到他的背影快消失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原本以为很聪明,原来也是个笨丫头。”他这样说了一句。
林希再不懂,就是傻瓜了。她匆匆忙忙擦了擦眼泪,说了句:“小玖哥!”冲上去就拉住了他的衣摆。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他们都说我是替代品,我以为,我只是个替代品而已,我害怕,害怕我没用了以后,就会被丢弃。他们说,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她哭着说,说的话也口齿不清,有些语无伦次,可是蓝霂玖还是听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真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在他的领地里,是谁在说这么无聊的话,果真是无聊透顶。
看来,有人的目标已经转移了吗?
“记住,只有我才有权力让你走,而我如果不希望看到你,要抛弃你,一定会亲口告诉你,所以,除了我的话,谁的话都不要相信,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够了。”
他的眼睛平淡无波,可是,却莫名地给了她力量,也莫名地可靠。
谁说的不一定,谁想的招数,在这里,全部都不重要了。
她只需要相信一个人就足够了。
曾经的天空,那么蓝,可是现在,却到处都是雾霾,看不见透彻的天空,只有昏暗的,充满惆怅的天空。人生,就好像五线谱一样,每一个音符,都有自己的位置,在跳出黑白色的钢琴键之前,都已经有了既定的轨道。而一旦移动了位置,就再也不是原来的那首歌,那个乐章……
也许,这是一场失败的演奏会,弹错了音符,打上了失败者的标签;可也许,这是一场蜕变,因为这个突然弹错的音符,而改变了整首曲子的风格,或许,这就是新的创作。
所以其实,意外总是有的,南飞迁徙的雁子,也常常有掉队的,火车还能出轨,谁会想到天空中好好地飞着的飞机,会遇见另一群南飞的鸟呢?而这个碰撞,必然是大家所不愿意见到的。
也类似这样的意外,比比皆是。
如同今天考试,却没有带准考证,拿出钢笔,却忘了加墨水……这样的意外太多太多,却让他不敢再相信,也不愿再去相信。
然而,有时候,意外却是一次美丽的邂逅。他遇见了一个叫做林希的女孩,或许,他的生活,会有一丝丝的不同吧。
后来,蓝霂玖常常会回忆起这个片段,他想过,如果当时,他没有把这个女孩带回家,他后来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如果当时,她没有送给他那朵玫瑰,他们是不是不会有那么多的交集?而后来,如果没有她,他还能是现在这个模样吗?又或者,当时他狠了心,把她送走……种种猜测,在后来都无法被证实了,因为时间走得太快,不给人喘息的空档,却硬生生地填满了整个人生。
他不知道那样的生活会有什么变化,可是,一定不会和现在这样。
她的古灵精怪,她的聪慧,她的笑容,她的暖心,一点点,让他原本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的冰封的心,慢慢开始融化,慢慢开始萌芽,也慢慢地形成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林希如同这个世界里的花匠,用尽了力气,在布置整个空间,她在他的世界里一点点描摹,一点点涂色,最终,让这里成为花草世界。
如果时间再倒退,他早点遇见她,他的人生,是不是会早一点就拥有了别的色彩?
这些,我们都不清楚。也无从知晓,因为时间这样仓促,永远不会停下来等待别人。
所以,只能去追时间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