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兽棋

  “嘻嘻嘻，杜嫔姐姐，该你了，该你了，你的小狼姑娘要是再不跑，就要被我吃掉了喔。”
  景仁宫内，小花园的亭子里，秦氏指使着自己的“老虎”走了一步，逼近了杜秋娘孤立的“狼”，然后咯咯直笑，并催促。
  “你小心些肚子，都要临盆的人了，真是~”
  杜秋娘有些无奈，轻轻掌住秦氏的腰身，责备了一句。
  她与秦氏同住一宫，秦氏因为怀胎已九月，不便去去长乐宫赴宴。
  她刚刚回来，就听见这边吵闹，过来一瞧，原来是秦氏在这边玩闹。
  见到她过来，非要拉她入局。
  摇摇头，杜秋娘照顾秦氏双身子为大，因此一指那棋盘中的一名宫女，道：“你，速速进洞躲避。”
  那宫女闻言，也是嘻嘻一笑，然后立马跳进旁边画着一个“洞”字样的地方，回头冲之前那贼眉鼠眼，对她一脸不怀好意的太监得意一笑。
  这宫女寻常宫装，只是此刻打扮却是有些奇怪。
  只见她前胸和后背的衣裳上，都被画了个圈，中间写了一个“狼”字。
  在她周围，还有十余个宫女和太监，不过身上写的字不一，一眼看去，大约是些“狮、虎、豹、鼠”之类的。
  这是贾宝玉教授，让后宫女子们消遣的一种游戏，名叫“动物棋”。
  论输赢也很简单，不过是以大吃小，最小的反过来可以吃最大的，直到把对方的棋子全部吃掉为胜。
  只是这原本只是在棋盘上玩的游戏，却被秦氏给搬到花园中，还以宫女太监为棋子。
  秦氏见杜秋娘接招，凝眉一思，正考虑如何有效削弱杜秋娘的动物大军，眼角却瞥见花园外头走进来几个人。
  她神色顿时飞扬起来，就要奔走出亭，到底受限于身子，走了两步便不得不停下。
  此时，外围太监的通报声才迟迟响起：“陛下驾到~”
  众人忙出亭相迎。
  贾宝玉先看了一眼小花园中的场景，然后松开阿依公主，几步走到秦氏的面前，抬起她的手臂来，笑道：“不是告诉过你不必多礼了……”
  说话间，将秦氏上下打量一遍，见她面色红润，顾盼流光，哪怕大着肚子，仍旧是娇媚无限，心里便安心下来。
  让周围跪着的太监宫女们都起来，然后贾宝玉便笑道：“你们倒是有兴致，做这费心淘神的事，尽折腾奴才们，不用说，这必是你的主意。”
  被贾宝玉以食指勾住下巴，当众调笑的秦氏丝毫不羞，反而显得有些高兴。
  她瞥了一眼贾宝玉身后的阿依公主，然后伸手抓住贾宝玉的手指放在胸上，娇嗔道：“人家没事做嘛，陛下又不来看人家，人家只好找这些事来做了嘛~~”
  其娇媚之音，令场内的其他人侧目，心里暗暗想到，若非甄美人受陛下宠爱之至，焉敢如此。
  贾宝玉心下受其所动，为保帝王威仪，只能开启防御罩，不动声色的牵着她的手至亭中坐下。
  杜秋娘和阿依公主等人也紧随其后，侍立在贾宝玉旁边。
  “皇后倡导节俭，虽是奴才们的衣裳，到底也是内廷统一织造，你这一下子就废掉了十数件，就不怕有人到皇后面前告你的状？”
  听见贾宝玉这般问，杜秋娘心里都紧张一下，怕贾宝玉因为她们的胡闹而不高兴。
  秦氏倒是一点也不紧张，只撒娇道：“这些衣服以后也还可以用嘛，又不是用一次就扔了，怎么就见得是浪费了呢？皇后娘娘通情达理，才不会因为这个责罚我呢。
  我知道了，肯定是陛下自己心疼了，大不了，人家用体己银子把这些衣裳的钱补上就是了……”
  贾宝玉一拍手，正色道：“确该如此，这些衣裳的钱，就从你这个月的月例里面扣。”
  一听见自家娘娘受罚了，那亭子下的太监忙跪地道：“启禀陛下，奴才们的衣裳，都是奴才们自己弄成这样的，不干娘娘的事，陛下要罚，就罚奴才们吧，是奴才们主动弄脏这些衣裳来让娘娘对弈的。”
  杜秋娘也准备告罪，贾宝玉却一摆手：“朕赏罚分明，你们不必说了。
  不过，甄美人孕育龙嗣，劳苦功高，即日起，每日赐银十两，以作日常消遣靡费之耗。
  还有今日棋盘上扮作诸兽的宫女太监，陪侍甄美人有功，每人赏银二两，由景仁宫上报内帑领取。”
  听见这番旨意，众人才知道贾宝玉这哪里是罚，分明是借着罚的机会，恩赏甄美人呢。
  秦氏眼波流转，笑意横生，微微屈身道：“妾身谢过陛下~~”
  底下的宫女太监们也全部跪地谢恩，心里十分激动。
  果然娘娘虽然位份低，但是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却是极高的。
  也是，从娘娘能够怀有身孕这一点便可尽知了！
  场内其他没有得到赏赐机会的人都暗暗可惜、后悔，心道以后还要更加积极讨好甄娘娘。
  不单单是好处，更重要的是这份被陛下亲自赏赐的体面。
  在宫里，没什么比体面更重要的的了。
  以秦氏现在的情况，连坐下都难，难得的是她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倚在贾宝玉身边，还要吵着把方才的棋下完。
  杜秋娘知道贾宝玉今日过来是瞧秦氏，怎肯抢了她的风头，因此主动让位，让贾宝玉与秦氏对弈。
  秦氏娇笑道：“要不我与陛下换换，陛下来使小太监，妾来使小宫女。”
  太监虽然算不得男人，到底比之宫女“强壮”，她可不敢以势压贾宝玉。
  “无妨。”
  贾宝玉哪里肯唤，娇滴滴，羞怯怯的小宫女使唤起来，不比一脸谄媚之色的太监顺心？
  这是下棋，又不是打架。
  一边与秦氏对棋，贾宝玉心里不由暗想，秦氏这等女子，天生就该享福作乐的。
  要是生在贫困小户，只怕难以安分。
  瞧她这些心思，居高临下，以大地为盘，以活人为子，不用动手便可以下棋，果真别有一些意趣。
  也就是这兽棋简单，双方加起来不过一二十子，若是换做围棋……
  心里想着，贾宝玉便摇摇头，那该选多大的一块地盘，建多高的露台。
  太过于奢靡动众，罢了罢了。
  ……
  因天色变暗，众人不得不离开花园。
  但是秦氏却无意放贾宝玉早早离开，提前让人去，将景阳宫中的戏子，歌、乐、舞姬等人换来一些，以图留住贾宝玉。
  景阳宫宽阔，又建有高楼，贾宝玉便将贺兰氏以及十二官等人都安置在其中。
  甚至杜秋娘和秦氏之所以住在景仁宫也有这个考虑，因为两宫相邻，便于杜秋娘这个总教习教导和管理，也便于秦氏消遣。
  十二个小戏子便不多说，贾宝玉的御用伶人，在宫中便像是十二个小姐一般，在宫里唯一的任务，就是练好身子，学好戏。
  至于歌姬等人，除了之前的贺兰氏等九人，入宫之后又从司乐司抽调了数名模样身段优异的女子，暂且组成了一个成规模的歌舞队，由杜秋娘管辖。
  因此此时的景阳宫，俨然成了宫中第二处乐司，除了人少一点，规格与待遇都不知道高了多少。
  以致于乐司中，乃至于宫中其他地方有些姿色的女子，都梦想能够进入景阳宫……
  贾宝玉本就觉得亏欠秦氏，因此也并不急于走，便在景仁宫中，赏乐赏舞。
  阿依公主本来以为贾宝玉今晚答应让她一直跟着，便是答应到她的坤和宫歇息。
  哪成想贾宝玉会在这边耽误这么久。
  且看这个宫里两个姊妹虽然位份都比不过她，甚至其中一个还大着肚子，但是手段却着实厉害，本领也高强。
  手下竟有这般多的美丽女姬，各种令人赏心悦目，甚至撩人的节目也层出不穷，照此下去，最后留下贾宝玉只怕也不难。
  心里着急，她便招来侍女，令其回宫准备母国服饰。
  待一切准备就绪，也不与贾宝玉报备，便以最直接的方式，将在茜香国学过的一段热辣的舞蹈，呈现在贾宝玉等人的面前。
  这一下，不说贾宝玉，便是连杜秋娘和秦氏都看呆了。
  文化有差异，但是对美的定义，却是相类的。
  最主要的是，杜秋娘和秦氏，都能判断出，这种异域风情的艳舞，对男子的吸引与诱惑。
  贾宝玉还好一些，毕竟前面的日子，阿依公主试图征服他的时候，给他跳过两次。
  不过不是今日这一段罢了。
  如此可见，她说自己也善舞，还真不是自吹。
  “陛下~”
  一段舞快到结束，阿依公主身上的薄纱脱落，她旋转着身子，来到贾宝玉的身侧，素手搭上贾宝玉的脖子。
  杜秋娘摄于他的美艳无双，主动退让开。
  因为此刻在杜秋娘的寝殿，贾宝玉也无需太注意威仪，便伸手摸上对方一双修长的大腿，笑道：“何事？”
  阿依公主向来没什么含蓄的，也不怕得罪人，因见贾宝玉被她的美丽所惑，便媚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贾宝玉在其缠缚着丝绸的挺翘玉臀上一拍，轻笑道：“朕今晚便歇在这里，你若是困了，便先行回宫去吧。”
  阿依公主闻言，神色一急，随即作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环住贾宝玉的脖子，将一双玉臀坐于贾宝玉怀中，娇声道：“嗯~，陛下不是答应了妾身，今晚留宿坤和宫的嘛……”
  虽然贾宝玉没有这般答应过，但是她可以伪造。
  此时此刻，杜秋娘二人哪里还不明白阿依公主这番举动目的为何。
  秦氏虽然此刻不得侍寝，但是她可不愿意机会被这个异国公主夺去。
  就要帮杜秋娘争取，却被杜秋娘拉了手，还对她摇摇头。
  贾宝玉并不与阿依公主辩驳，他只笑道：“不过，你要是不想回去，便与你杜嫔妹妹说说好话，说不定她便可以连你一道收留。”
  贾宝玉这话一说，杜秋娘心里一跳。
  她算是跟着贾宝玉最早的人，很容易就能听明白贾宝玉的意思。
  秦氏也是愣了愣，随即眼中绽放出异彩来。
  阿依公主虽然有些不通汉俗，但是人却聪慧，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
  而且，她为妃，杜秋娘为嫔，自己的身份要高过对方，岂能叫对方收留？
  再有，她隐约知道，放弃自己的宫殿，宿在别的妃嫔的宫殿中，似乎不怎么好，而且很丢脸。
  但听贾宝玉的话，她要是不答应，对方也肯定不会跟着她回去了。
  怎么办……她怀揣着伟大的使命进入上国国都，意欲用自己的圣洁之躯庇佑自己的臣民，却在进京两个月的时间内，一点进展都没有。
  哪怕已经被封为皇妃，但那征服大玄皇帝的目标，却是遥遥无期……
  不，她不能错过今日这个机会。
  大玄皇帝便是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人，不，是天底下的至尊，他的话，就是神的旨意。
  他既让自己留下，那自己便留下，别的，都不重要。
  “杜嫔妹妹，你能让我在你这里住一晚吗？”
  阿依公主睁着美丽的大眼睛，以礼对杜秋娘问道。
  杜秋娘忙道：“月妃娘娘肯屈尊下榻，是妾身的荣幸。”
  阿依公主作为现下宫中仅有的几位皇妃之一，杜秋娘自不会得罪。
  “太好了，谢谢你。”
  阿依公主表现的很高兴，她拉着杜秋娘的手致谢之后，又翩然至贾宝玉的身边，笑道：“陛下可愿阿依再为您跳一支舞？”
  既然可以留在这里，阿依公主一点也不慌了，她决心要将贾宝玉情绪引领到最高。
  不然她担心会像之前两次那样，对方明明都意动了，却始终不肯摘下她这弯草原上的月亮。
  正准备跃至中庭再舞，却忽觉自己的手被拉住，随即再次落入贾宝玉的怀中。
  贾宝玉看着怀中这修长丰美的美人，心里有些感慨。
  对方号“草原上的月亮”，一点也不作假。
  其容貌之美，其心性之美，都足以动人。
  若非自己是大玄皇帝，又岂有俘获的资格？
  现下与茜香国的谈判已经结束，茜香国女王也已经将其丰厚的“嫁妆”按约定尽数送入大玄。
  所以，吃不吃掉她，已经不会对邦国之交产生多大的影响，一切，只看他的心意。
  罢了，瞧她这般尽心竭力的讨好，若是一直晾着她，只怕她还认为自己是阻碍她为母国尽忠竭力的恶徒。
  便由了她吧。
  因此怀抱着异域美人，贾宝玉吩咐左右：“扶甄美人回寝宫休息。”
  秦氏忙挥手，让侍女都下去，然后走上前来，讨好道：“陛下，妾也想留下来……”
  贾宝玉愕然，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你认真的？”
  秦氏面颊难得一红，看了一眼阿依公主，又看了一眼出去遣散舞姬等人的杜秋娘的背影，低声道：“妾只在旁边，不会干涉陛下的。”
  她主要想见识一下这位异国来的月妃娘娘。
  她真的好美，像神话里的精灵一样！
  贾宝玉吸了一口气，深深的看了秦氏一眼，道：“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
  秦氏，堕落的越发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