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何以辨别:无心插的柳和有心栽的花?
举着玫瑰花出现在宁芫面前的人,居然是方舷!
他在lu办公室听到宁芫出了车祸,完全不假思索,就做了一系列的事情:找gupta请假、买明天的往返机票、打电话给陈阳青、买鲜花……他和陈阳青一点都不熟,连电话号码都是问的阿玉。
陈阳青接到他的电话时,还明显没反应过来他是谁,但机敏过人的她很快想起来了:“真是没想到啊,方大厂长,我来李普顿这么久,都没什么机会能和您打交道呢。”
他说他要来上海开会,既然来都来了,想和宁芫见个面,但她的手机打不通,想问问和她关系最好的陈主任,知不知道到哪里能找到她。
“和她关系最好的陈主任”这几个字是方舷为套料现编的,但深深打动了陈阳青-她想着宁芫这么可怜,这时候能有个广州来的同事看看她也好,反正这方厂长虽然级别高,但平时不管业务,估计搞不清楚现在办事处的情况,真搞清楚了,就不会打电话找她了,于是陈阳青把宁芫的地址告诉了方舷。
方舷十分震惊,连连问宁芫的伤怎么会这么严重,都住到医院啦?陈阳青只能说她也没料到出了这么大的意外!
方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买玫瑰花,而且:
因为是明天一大早的航班,担心早晨再买来不及,他一下班就到家附近的花店买好了;
又担心花儿到第二天早晨会蔫了,小心翼翼地每隔一段时间就给花喷点水,搞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找了一个大小合适的纸盒,把花藏在里面;
为了花不在途中折损变形,他还发挥理工男的优势,设计了几个隔板。
直到他来到病房,花儿居然还真保持着娇艳欲滴。
这个女孩,怎么这么可怜啊?除了一张脸还是完好的,其它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已经乱七八糟了。她睡着了,表情还时不时惊恐不安,好像在做恶梦。
方舷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孩。睡梦中的她,一定胆小、怯弱、需要保护,醒来的她,也许只是在用强烈的责任心,抵挡内心的无助和恐惧。
方舷正打算把花放下,看到宁芫醒了、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样子。
“你醒了?怎么变成木乃伊了?”方舷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幽默的人,连和她开玩笑的方式,都这么古朴。
“怎么会是你啊?你怎么会在上海呢?”宁芫很惶惑。
“哦,我来上海开个会,等会儿就走呢。”他慌慌张张地企图掩饰什么。
“你什么时候到的?”宁芫问。
总不能说我刚到吧?方舷心虚了:“昨天到的。本来以为你可以带我出去蒲呢。”方舷紧张得广式普通话都出来了。(作者备注:蒲–广东话,混、玩的意思。)
宁芫望着他还举着的玫瑰花,笑了:“那你把花放在这里吧。”她艰难地指指床头柜。
“谢谢你啊。”宁芫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是在笑,但对方舷来说,这笑容里能拧出一斤眼泪。
就这么走吧,觉得有点不舍不甘心;就这么站在旁边吧,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宁芫看出了方舷的尴尬,问公司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方舷想起来了:gupta在推动和胜百冰红茶的合作。“幸亏你早就想到了,我们已经把样品准备好了。”
方舷佩服宁芫总是能想到老板的前面做好准备。李普顿在此之前还没有在中国市场引进冰红茶系列产品,宁芫在做营运手册的时候,就已经让方舷和研发部门在精心准备,而且除了从新加坡引进正常的李普顿冰红茶,宁芫居然还从cfk买来巢雀的冰红茶,让他们反复测试,能否做到和巢雀的口感无差别。
“万一cfk担心换了供应商,消费者觉察到口味的变化,不能接受呢?”两套方案同时提供,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当gupta提出要把冰红茶卖给胜百的时候,方舷把宁芫已经在准备的两套方案都告诉gupta了,连样品都随时可以提供,这么能主动干活、互相配合的团队,让gupta非常欣慰。
这样聊了会儿工作,方舷要去赶飞机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等完全康复了再工作吧,你别着急。”方舷叮嘱宁芫。“在广州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去帮你处理。”他又特意补充了一句。
方舷前脚走,宁芫后脚就接到了爸爸打来的电话。宁芫根本不敢告诉他们自己受伤了,假装一切都好的样子,兴致勃勃:
“爸爸,你知道吗?我今天遇到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是吗?有什么新鲜事?”爸爸习惯了宁芫的好奇心,很配合地问。
“今天有一位男同事来上海出差,顺便来看我,送了我一束花。”
“可是,他是个理工男,根本不知道怎样挑花,居然送了玫瑰!”
“爸爸,你说他是不是太不讲究了?我要不要提醒他呢?送康乃馨都好过送玫瑰呀!幸亏我不会多想。”宁芫庆幸方舷送的花是给自己的,如果送给办公室其他女孩,一段八卦少不了啦。
爸爸却十分惊喜,听到他在告诉妈妈:“子芙,芫芫说有男同事给她送玫瑰花啦!”
“是什么样的男同事啊?比你大多少?哪里人啊?学什么专业的?”哎呦喂,我的老妈妈,要不要这么八卦呀!
“妈,千万别多想,就是一普通的同事。”宁芫赶紧解释。对她来说,今天这束玫瑰,仅仅是不懂得挑花的理工男同事,出于礼貌的慰问,但对宁芫的爸妈来说,确实是载入史册的一天:他们的小女儿,终于有男孩子送花了!
如果这束花,是marcus送的,那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宁芫这才想起来:我受伤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告诉marcus?是不是应该在电话里对他可怜兮兮地哭诉?算了算了,昨天给他发过一条短信,他都没回,估计忙坏了,告诉他只会让他工作分心、徒增烦恼,还是不要说了吧。她叹了口气:其实,我和他真的好像啊!只要一工作,六亲不认、根本不需要爱情嘛。
marcus这些天,正在不同城市的cfk出差。要把早就盘根错节的采购大权从各合资公司收到上海总部采购部,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好在marcus流利的中文帮了他大忙。
分公司的总经理一点没意识到这个老外能听说读写中文,经常在谈判的时候,无所顾忌地在他面前商量怎样蒙他,marcus将计就计,所到之处,仅仅用中文说你好再见,装作啥都听不懂,到最后关头,再一招制胜。
这几天连轴转,每天到酒店躺在床上就已经是凌晨了,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就睡着了。
等意识到似乎好久没有和aimee联系,已经四天过去了。他看看手机,居然只有第一天收到过aimee的一条问候短信,之后居然什么消息都没有。他笑了:真是个和我一样的人,工作一忙,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不过也挺好,互相理解、互不干扰,非常独立的女孩。
想着明天就可以回上海了,他拨通了aimee的手机:
“亲爱的,抱歉,我这几天太忙了,都没有和你联系,你还好吗?”他的声音,能瞬间把宁芫的心溶成一杯热腾腾香气扑鼻的巧克力。
“我知道你忙。你什么时候可以回上海?”因为怕感染,护士把宁芫胳膊和手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很多,露出来的地方,皮开肉绽,还抹着红药水,看上去十分吓人。她忍着疼痛,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声音也在发抖,因为激动–终于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了!
“我明天就可以回来了。”marcus的声音,轻柔得像风中摇曳飞舞的蒲公英。
好,我明天也可以出院了。宁芫在心里默默地说。“太好了!你这次出差都顺利吗?”问完她又有些后悔:会不会牵涉到他们公司的秘密,他不方便回答?
“还行,就是太忙的时候,都顾不上想你,觉得这样不好、不对。”都可以想象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眼神。
“marcus,我被车撞了,不过只是擦破了点皮,医生说观察观察,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她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话语和眼泪居然同时跑出来,本来一直让自己保持清醒和警惕的她,对着电话哭得稀里哗啦。
“什么时候的事?”marcus似乎突然一下子从坐着变成了站起来,音调都高了两个度。
“你现在在哪里?”他的声音好紧张。
就这样一个哭、一个安慰,放下电话的时候,宁芫心里很确定:他是我的男朋友,没错了。
罗杰承带了一个女孩子,出现在病房门口。这个女孩高高瘦瘦,看起来非常稚嫩。
“宁小姐吗?我是marcus的秘书adele。”啊,为什么他的秘书会来这里?
“我老板让我来看看您,问问您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adele很客气。
“adele啊,我们以前应该通过话,还没有机会见面,能认识你,太好了!谢谢你、谢谢marcus,我这里都安排好了,没什么事情呢。让你费心了!”宁芫不想让adele觉得她和marcus有什么私人关系,毕竟adele只是他工作上的伙伴。
“那我在这里陪陪您,和您聊聊天。我老板以前就和我说过,您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但您做的事和我做的事完全不同,让我向您好好学学呢。”
啊,marcus还对他秘书说了这个……这是夸我吗?宁芫心里窃喜。
不过这句话,激发了她作为优家培训师的责任感,居然认认真真地给adele讲了半小时的秘书注意事项,听得adele连连点头、满眼崇拜。
我只不过是希望你做得好一点,marcus就可以轻松一点……宁芫在心里默默地说。
第二天上午,宁芫回到了国建宾馆。因为行动极为不便,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她后来才知道李安然和罗杰承他们一直在病房外轮流陪着她,十分过意不去,等他们把她送回酒店,她就反复交代:酒店很安全,他们回去好好休息、尽量工作,她稍作调整,就会回来上班啦。
回到宾馆,打开电视机,她才惊讶地得知:戴安娜王妃车祸去世了,电视里正在播放她的葬礼。宁芫平时太忙,根本没时间看电视,现在一下子得知这么令人心碎的消息,看着电视里两位小王子可怜的身影,她眼泪汪汪。正在这时候,marcus打电话来了:“亲爱的,你在哪里?”
“我回到酒店了,正在看戴安娜的葬礼。她实在是太可怜了……”她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亲爱的,你才可怜吧!都是车祸,她虽然死了,但能和爱人在一起。你呢?被谁撞的、怎么撞的,都不知道。你的爱人还不能在你身边陪着你,他还要到处出差,原本今天可以回来的,现在还临时回不来了,你还同情她?你先同情同情你自己吧!”marcus的话,让宁芫继续哭也不是、哈哈大笑也不合适,她这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