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走在路上的风景（下）

  难怪输了！
  叶飞舟第一口就被震撼。
  汤进口并释放光华的一瞬，像是有带着淡淡冰凉气息刚从寒潭出来的柔软娇躯，向他温柔地搂抱而至。
  说出来，他自己都难以理解，为什么是从口腔开始，柔滑温凉之感，逐渐遍布全身的呢？
  “嗬——”
  忍不住地轻轻吐息，叶飞舟像是看到气流涌出，突然，他双目一凝，一抹鱼影从他视野中高高跃起，轻盈灵动的身姿就此停滞在半空，接着一个圆润无缺的太极，徐徐浮现。
  “难怪！”
  这是叶飞舟第二次说。
  “豆豉，大蒜，葱白，紫苏，杏仁，薄荷，牛蒡子，山栀子，苦桔梗……”
  “等等，还有淡竹叶！”
  品鉴并细致分析舌头上萦绕的一丝药材风味，叶飞舟语气放得笃定，显然对自己的品鉴力从无怀疑，而且，他完全说对了，正是这10味药材。
  但知道药材，并不意味着叶飞舟能看透配方，否则任何客人走进药房不就成了医师吗？世间哪有这个道理。
  来回、反复地品鉴，叶飞舟颓唐道：“哪怕细微的一角，都看不出吗？”
  声音在发颤。
  睁眼盯看半碗汤水里的鱼肉块，叶飞舟神情复杂，“接下来才是正题吧？”另一句话藏在心中，仅就药膳配方来说，已经足够惊人，因为不是什么厨师都可构架出和谐的鱼形太极图。
  咀嚼。
  鱼肉进口，本想一点点慢慢吃的，可肉送到嘴边，向来懂得克制的叶飞舟，竟张口一吞，吃相与他的温文尔雅极为不搭。
  “轰”
  心神直坠另一个世界。
  大雾弥漫的海面，少年在筏子上，目送一头给予他深刻人生记忆的玄鲸，缓缓升空而去，晨曦将他一张洒满泪的清秀面庞，映照得闪亮。
  “我们将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有个幽幽的声音。
  突兀地，画面一转，是冒出热气的深锅，鲸变成了炖盅里的食材，叶飞舟就定定看。
  刚刚沉浸在故事里的哀伤面孔，爬上惊愕，接着满满的愤怒
  谁，是谁把鲲一锅炖了？
  这时一个声音似在耳畔：“你只有一个选择，吃了它，让它活在你舌尖上。”
  “来，吃……”
  “吃吧……”
  吃……
  叶飞舟继续看深锅和炖盅，奇异地，满脸的愤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食之欲望，“对，我要吃！”
  玻璃碎裂般的轻响。
  现实，汤碗跌落碎在脚前，叶飞舟双手撑住厨台，大口大口喘气，额头遍布细密的冷汗。
  夏羽也刚好挣脱，不过，他比叶飞舟平静得多，毕竟再如何放飞自我，也是自己亲手烹调出来的“怪物”，对此夏羽有足够的抗药力。
  对上夏羽探视而来的目光，叶飞舟抖了抖，垂下眼帘不敢与其对视。
  难言的、甚至面对师尊震怒时都没过的害怕，袭上心头。
  “他的料理，能影响人心……”
  一句话，足可概括这份药膳鱼汤的魔性。
  ……
  评审还没投票，夏羽、叶飞舟，就一前一后下台消失了。
  夏羽是去找私人空间，再次检阅成果。
  叶飞舟呢，则打算找个无人的洗手间，往脸上拍冷水，好好冷静下来。
  五位评审返回座位。
  “呼——”
  魏清莲刚得以喘气，就察觉到来自龙头的目光，老者对她轻轻颔首道：“清莲，你来总结两位俊杰的料理作品，并公布结果吧。”
  “是！”魏清莲立刻起身。
  接下来，无非是关于药膳汤10味药材搭配之妙的论述，可是与点评其他选手不同，魏清莲越说内心就越烦躁，她很想大喊——
  不要说这些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魔性！
  为何提到这个词，魏清莲觉得也只有“魔性”才可去形容她之前喝到的药膳汤。
  突然，魏清莲身躯颤了颤。
  她隐约听到兰凤贤、卡尔贤者压低的交谈声。
  “没错吧？”
  “嗯，不说其它的，他的料理，已经具备那种力量，龙级之所以凌驾麟级，正是这种奥义能把所有的食义压住啊，”兰凤贤道。
  嘶的抽了口气，卡尔贤者道：“他这是走在通往龙的路上，并在欣赏沿途风景了吗？”
  兰凤贤眼里藏着残留的震撼。
  多的，他不敢再说。
  因为就算是他，内心也颤抖，要竭力捂住这个秘密，仿佛消息泄漏出去整个中华界就会因这个少年而崩塌溃乱。
  走在路上吗？
  居中的龙头，闭目坐着。想到自己赛前特意准备的那块“潜龙在渊”的金字牌匾，老者内心就一阵想笑。
  呵。
  什么潜龙在渊，分明是扶摇直上九层天的青龙。
  “他，已经可以当飞舟的前辈，甚至是授业恩师了。”龙头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灯光下，空荡荡的擂王宝椅，“输给这种怪物，真的输了吗？”
  他直摇头，“不是同一个层级的，本就不该放一起比较，这有失公允。”
  龙头这句话，落在几位评审耳中。
  众人一致点头。
  力量层次根本不在一个位面嘛！
  叶飞舟版本的改良《凤凰水晶》，是足够惊艳的，衬得上他五届擂王、天王门徒的名号，即便严格如龙头，也挑不出表现失分处。
  但是翩翩起舞、身姿绚丽的凤凰，遇上魔王铁拳，结果就是被一个拳头，粗暴直接，砸得稀巴烂。
  舌尖上唯一存活的鲸之记忆，就是魔王铁拳彪炳的战绩啊。
  “投票吧——”
  龙头开口。
  还在对双方菜品作着无营养分析的魏清莲，如蒙大赦，立即抬手向自己跟前的投票按钮装置，啪的拍下去。
  咚！
  投票结果于大屏幕显示。
  5杠0！
  夏羽头像底下，数字为“5”，毋庸置疑的碾压取胜！
  这个结果令赛馆失声，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不久，有难以接受叶飞舟被零封的女粉丝，掩面嘤嘤哭泣：“我早就说官方不要放这种变态进会猎比赛了啊，为什么要让怪物进来打破平衡呢……”
  后台休息室。
  毫不关心外界的夏羽，映在妆镜上的，是一张微微带着傻气的脸。
  私下无人的傻笑，放飞自我。
  “嘿嘿嘿。”
  又把系统信息检查一次。
  两个任务，「鱼之形」和「以魔王的名义」都迎来完成喜讯。
  “系统：融合范氏配方、闪闪丝足鱼食材的新食谱创作成功，经鉴定，处子作品对闪闪丝足鱼驾驭度达83%，触发第三阶段最高奖励。”
  “系统：您运用新食谱击败了叶飞舟，「以魔王之名」完成。”
  新食谱驾驭闪闪丝足鱼有奖励。
  击败叶飞舟登上擂王宝座也有奖励，等等，别忘了刚刚在台上，还有绘里奈隔空传达的喜讯，那两把七星刀，夏羽还没签收呢。
  简直是隔空一波快递，美滋滋。
  “咚咚！”
  有人敲门，打断夏羽清点战利品。
  “谁？”
  “是我……”忐忑的声音。
  “咔”的一声，门打开，夏羽探出个脑袋，见叶飞舟停在门外，脸色不太对劲，“那啥，现在后台没人，你就不要进来了吧我怕。”
  叶飞舟摇头，将手上端着的一个白色盘子，递进门。
  “我尝了你的料理，你也尝尝我的吧。”他颇为期待地凝视夏羽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