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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0章 兵不血刃,唯一的顾虑

  由吴家兄弟维持的川蜀宋军势力,就算吴玠早逝,也尚有吴璘、郭浩、杨政等统军名将,以及刘子羽、赵开等长于筹谋、精于理财的才干辅佐。有可能的话,萧唐固然也希望能将这些良将能臣尽皆招抚任命,好教这些英杰才俊能够为齐朝所用。
  而如今宋朝既已覆亡,赵桓禅位归从,吴璘、郭浩、杨政等宋军大将也甚有可能接受现状,只是宋军川陕宣抚使司的智囊刘子羽恐怕不太可能降从,这却也在萧唐的意料之中。
  毕竟刘子羽还有一层身份,他本来还应该是大兴儒道理学,甚至对正史中元、明、清三朝儒学产生深远影响的大儒朱熹的义父。
  想到他那义子朱熹虽然也常好点评批判宋廷历代帝王,可是他最是注重气节,而把'“君为臣纲,父为子纲”那一套上升到了天理大道的高度,也未尝不是在少年向学时曾深受其义父的影响。萧唐估计这刘子羽也是一股子执拗书生意气,秉承忠君纲常的执念可未必比岳飞少了。而且正史中刘子羽连同其父刘韐、其子刘珙、其义子朱熹被誉为三忠一文,世称“忠节与斯文并重之典范”,这么一号人物的确有气节,但是侍奉他们心中正统帝王的心思,往往也容不得半分回旋的余地。
  如今的刘子羽果然也是如此,他脖子一梗,又断然拂袖言道:“吴宣抚,我与你们兄弟二人交情深厚,本以为志同道合,能相始终,却不料终究不会是一路人。既然你降贼心意已决,如今使司官署职事便交纳于你...昔者大禹不逼伯成、子高,全其节也,还望吴宣抚许我退居归隐,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有甚话好讲?告辞了!”
  实则刘子羽决然说罢,心里没由来的也陡感一阵轻松。毕竟宋朝赵氏宗族,如今尽落入齐朝的掌控之中,刘子羽只是向一直秉承忠君治国的理念,没有本点据地自立的野心。但也正如柴进所说,如今他却还能忠于谁?如此刘子羽也是处于两难境地,虽不肯降从齐朝,可他也很清楚长久这般磨耗下去,自己反而似是要与天下作对,就算死守川蜀尚有一战之力,可如此又算不算是还挟裹着川陕四路的军民枉送性命?
  是以如今听吴璘奉吴玠遗命,终究是要顺应时局降从齐朝,刘子羽嘴上说的硬气,心中却是感然如今身上重逾千斤的担子,看来也是时候放下了......
  而刘子羽方自行节堂门口时,吴璘在他身后躬身施礼,又道:“刘相公,家兄本来于军中屈沉,先蒙齐朝陛下提携重用,而后来却是恁举荐力保,我兄弟二人才有机缘能有今日恁般功名,如今也断然不会强扭相迫。虽然也只得分道扬镳,昔日大恩,刘相公对我吴家大恩,在下也仍是铭记于心,恁保重贵体、安泰常乐,还望日后仍能有相叙的机缘。”
  刘子羽见说身子一滞,随即他长叹一声,仍是决然离去了。
  柴进奉萧唐御旨出使川蜀,前来招抚以吴璘为首的宋廷川陕宣抚处置使司诸部宋军,意在顺利接管川陕四州。对于那些虽不肯降从,但也不会冥顽不灵到阻碍招抚大事的宋臣去留的态度也是全凭己愿。
  是以对刘子羽的出走,柴进也只是道了些可惜可叹的言语,随即便又与吴璘细议招抚川蜀宋军事宜,而问道:“陛下也曾言及当年与令兄彼此以性命相托的情义,叵耐天妒英才,不能再相会叙情,也着实可叹。所幸吴宣抚深明大义,蒙恁慨然归顺,量免于川陕四路军民枉受兵灾战祸之功德,陛下敬重吴宣抚与令兄皆是勇烈帅才,也必当厚封重用。只是吴宣抚与郭浩、杨政两位将军各统领一路军马把守川陕要隘,却不知他们二人又是否肯归顺我朝?”
  论心机城府,心性更耿直些的吴璘固然比起他兄长吴玠还差了些火候,可是他毕竟也是宋廷禁军当中出类拔萃的名将之一,自是文韬武略、御下有方,听柴进见问,他当即便干脆的回道:“杨政本为家兄爱将,素来也与我吴家亲近,我赍封书信于杨政晓以利害,他也必然心诚率部归从。至于那郭浩,虽与家兄有些嫌隙,也不至反目成仇,如今川蜀三路宋军既去其二,我观郭浩此人,也不至冥顽不灵,仍要拥兵自据。何况川陕四州军民知宋廷官家降从,谁又愿故土家园惨受兵连祸结?陛下怀柔招抚,期间想必也不会再有甚差池。只是我按家兄遗训归顺齐朝,必当遵从陛下旨意调遣,可只有一处顾虑,也务必要向柴相公言明。”
  柴进闻言回道:“吴将军的顾虑,可是早先便已投从我朝的曲端?”
  吴璘颔首叹道:“正是那厮,家兄本与他有旧怨,当初也的确向张浚张相公进言其常与上官交恶,又难以制服,便以亏礼废节而对国君大不敬的罪名将他下狱治罪。过往军中同僚反目构害的事端,如今也可坦白言明,家兄先下手为强,且本来势必要取他性命以免后患...虽然并非是光明坦荡的手段,当初倘若曲端不除,家兄与我非但久受其节制打压,也未尝不会有杀身之祸。
  各部将领就算是同僚袍泽,但彼此也难免交恶仇视,之间的是非曲直,绝非是非忠即奸那般的泾渭分明。家兄虽已亡故,可曲端的确是被诬害险些丧命,他对我吴家也必然恨之入骨。如今我投顺齐朝,曲端想必也仍要来寻我吴家报雠,届时难免同袍相残,却又如之奈何?”
  柴进奉旨前来招抚坐镇蜀地的川陕宣抚处置使司诸部宋军,须知的事宜自然也已是了然于心,他也早料到吴璘会有此疑虑,遂立刻回道:“曲端虽骁勇善战,于西军中也素得将士推崇,可他当初刚愎自用、轻视其上、动违节制,常与同僚袍泽结怨,在下也自然晓得。而他投从于我朝之后,虽然也曾与杨志、姚平仲等大将生出争端,但如今节制他的上官,并非是当初宋军王庶、王燮之流,也不是以文臣的身份管束众部将士的张浚。我朝陕西经略使韩世忠...鸷勇悍烈,也是西军出身,曲端须听从他管制,虽偶有嫌隙,可大概也知进退。
  的确也正如吴将军所言,军中同僚袍泽间亲疏好恶,彼此攻讦构害,这是非曲直也实难辨个分明。可是又怎能因他一人仇怨,而误了招抚川陕四路军民归附,保全川蜀百姓免受战祸涂炭这等大事?我朝陛下,必然会力保吴将军不止受仇隙侵害。而曲端对我朝本有大功,陛下也固然期望他能与吴将军冰释前嫌,也仍能保他官爵厚禄,可倘若他仍执迷,生出同袍相害的念头...便是旧习难改、咎由自取,愿他也切莫再要自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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