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程航一摘下塞在耳朵里的耳机,笑了笑没说什么。孟新辞眼睛瞪大了看着他,他才像开玩笑一样说:我本来就是天才好吧?
  不管怎么说,孟新辞都挺开心的,只要期中考也能保持在班级前十,他就可以转一个班。虽然现在看着七班和六班是没差距的,但是这是对自己的一个肯定,也难说还能再拼一把初三以前进到五班。
  整个初一他就程航一这么一个朋友,要是程航一也能跟着一起转到别的班那当然最好不过。
  希望程航一继续这么努力,别心血来潮,过两天又枕着课本睡大觉成绩又掉回去。
  孟新辞没有辜负万均修,程航一也没有掉链子,在初二上学期期末考后成功转进六班,开学就是初二六班的一份子了。
  程航一几乎确定了以后应该是走音乐生这条路,自转到六班后,下午的课几乎不怎么上。
  他妈妈给学校递了申请,说是在家也会给他找辅导老师一对一学习,更多的时间要么是在练琴,要么是在全国各地参加各种比赛。
  六班的班主任是数学老师,管理班级的办法又和在七班不一样,座位都是一男一女。孟新辞的新同桌是个叫蒋佳婕的女孩子,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扎着两根又粗又长的麻花辫,话比孟新辞还少。
  两个沉默的学生坐在一起大概是老师最喜欢的了,从来不会担心他俩上课开小差。
  孟新辞也挺喜欢这样的同桌的额,免去很多交际,他可以做更多的题。再不济,他还能看看从家里带来学校的那些武侠小说。
  孟新辞还是喜欢和程航一坐在一块,他好像天生不会和女孩子相处,面对蒋佳婕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程航一把他的那个MP3送给了孟新辞,他放学回家路上或者是做值日的时候可以拿来听,等那些歌听腻了再让程航一带回家灌满新歌。
  他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很喜欢听陈奕迅的歌,好像那些他听不懂的粤语歌在耳朵里钻的时候,在他面前的是一部老式港片一样。
  去年南华夜市正式发出通知,要进行整改。
  起初孟新辞还很担心万均修要怎么办,但是后面好像大家都没什么动静,该做生意还做生意,一点要搬走的意思都没有。
  有些泼辣点的摊主还去反应过,这些摊位以前可都是交过摊位费一笔买断的,一家子都是靠这个摊位过日子,要是整改拆迁了必须要给一个安置说法。
  一说到安置说法,那基本就是一道无解的题,这事情就这么一拖再拖。
  万均修安慰孟新辞,让他上好学就行,不用担心。
  他倒是没跟着去闹过,他这样的跟着去那不是闹,那是跟着添乱。他已经在考虑以后要做点什么了,卖旧书和盗版碟片不是长久之计。
  这两年很多人的家里安宽带都附赠网络电视的,已经很少会有人来买这种盗版碟片了,更别说他那些旧书。
  听李睿说他们社区那边有一个也是坐轮椅的大姐,后面进了社区的残联做了个临时工。这种社区里的工作,说是临时工,其实很稳定,几乎不会有什么失业的风险。
  李睿让万均修也去试试,万均修怎么也有个高中学历,以前在部队里也上过继续教育的大专。
  只是还没拿到毕业证就出事了,后面身体这样继续教育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是也总比只有初中文凭的大姐强啊,要是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个轻松的活计,不用天天夜里摆摊。
  万均修是心动的,年初的时候就往社区的残联去过问过。只是那会社区里的职位就那么多,没有多出来的坑安排给万均修,让他过了五一再来看看。
  万均修满心欢喜地等着五一过后,想着这样的工作也不错,胜在一个稳定,要是能交社保就好了,这样往远了看自己负担也轻一些。
  可他不知道的是,接待他的那个人一直就不看好他。现在都信息化时代了,以万均修的身体条件,连打字都不行。每个月月初还要走访社区里的残疾户,这种工作他更是没办法完成。
  不要说五一过后有没有孔雀的职位,就是有也不能安排给万均修。
  五一节过后,万均修迎来自己以为的面试。他蛮重视这天的,特意大清早起来给自己洗了个澡,又央请孟新辞帮自己刮了刮胡子,翻出来一套自己平时不会穿的衬衣西裤套上。
  孟新辞一边帮他扣着纽扣,一边瘪着嘴说:这是咱俩第一次拍全家福的那套衣服吧?
  万均修低头看着孟新辞手里的动作,微微笑着说:是啊,我很少穿那么正式,是不是有点不习惯?
  他已经尽量表现得镇定,可心里的紧张和激动还是难以掩饰。不知道人家有没有空出来的职位,也不知道有的话自己要做写什么才能在那里上班。
  青碧社区的残联主任万均修还挺熟的,是个姓顾快五十岁的大妈,身体非常好,有些时候还会带着孙子来夜市买东西。每个月走访的时候到万均修家里也是客客气气的,看起来非常好说话。
  万均修都想好了,自己虽然很多事做起来有点难,甚至做不了。但是他能克服的,要是不会可以学,要是做起来很难就慢慢做,多花一点时间罢了。
  残联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万均修还是跟孟新辞一起出了门。宁愿早点出门到那里等着人家,也不要自己慢腾腾让人家等。自己路上那么慢,磨蹭到社区应该也差不多。
  他的那个双肩包已经背了好多年,拉链附近已经有点磨损,凭他的手劲怎么都拉不上去。最后他只能弓着身子,用牙齿咬着那个拉环把拉链拉上。
  才刚拉上拉链,他又想到万一过会再人家办公室里拉链又坏了拉不开怎么办。万均修想到这个,又低下头把拉链稍微拉开一个口子,便于一会要拿什么资料的时候自己能迅速打开背包。
  等万均修磨磨蹭蹭到青碧社区的办公楼下,还一个人都没有,门口的保卫连玻璃门都没拉开。
  是他来早了。
  万均修怕一会人家都要进办公室上班,自己拦着人家进出,慢悠悠地转着轮椅到一旁静静地等着。
  他静静地在旁边等着,心里却没停下思索,认真地想自己有没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
  高中毕业证,退役证明,残疾证都带了。不单单是这些,他怕万一要什么考试,他还带了一支笔,早上吃早点以后他就没有取下助力手套,一会这支笔可以卡在手套里,写点什么应该不成问题。
  只要人家不嫌他写的字大还难看就行。
  快到九点的时候,残联主任骑着自己的小电瓶车缓缓进到办公大楼,停车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万均修,还和万均修打了个招呼。
  顾大妈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停了车就小跑着过来。
  小万啊,怎么来得那么早啊。是有什么事吗?她走进万均修,弯下腰问万均修,一副和蔼的模样。
  万均修身体限制,做不了太大的动作,但也微微点头以示尊重,顾阿姨,我就是想来问问,上次那个工作的事情。您看这会有多余的空位能安排给我么?
  顾大妈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脸上,怎么都笑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孟新辞从进组以后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这次听他说是在东北那边,整部剧发生的背景是在冬天,要趁着冬季把大部分剧情都拍完。
  时间紧任务重,万均修连和他视频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就算是视频,万均修额只能看着手机里的孟新辞在抬着剧本修改。
  孟新辞在剧组或者说公众面前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把生人勿进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私底下面对万均修,还是那副孩子气模样,偶尔抬起头来对着万均修笑,撒娇道:烦死了,改来改去,眼睛都要瞎了。
  万均修看着他戴着眼镜看剧本的样子,心疼地笑骂他:呸呸呸瞎说什么?一个瘫子一个瞎子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除此之外,万均修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孟新辞一直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万均修只能对着电脑咬着一根小木棒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自己心里的叮嘱打出来,发到孟新辞的手机里。
  【天气干燥,你嗓子容易发炎,要多喝一些水。要是饭局上有特别辣的东西,也要少吃点。】【棉服够不够啊,要不要给你邮过去?酒店暖气够不够?】见不到面的时候,万均修有好多话想要和孟新辞说。等真的咬着小棒子打字的时候,万均修又说不出来个什么东西了。
  从那年把孟新辞接回家到现在已经十多年,几千个日夜早就把眷恋和爱意说尽,剩下的只有稀松平常的叮嘱。
  他们没有离开这座小城市,只是换了个更舒适的房子。
  万均修身体不如以前,孟新辞几乎是花了身上所有的积蓄装修这套房子。在南方这种偏僻的小城市里安上暖气,不可谓不费心。
  还从康复医院里请来了个专业的护工,专门照顾万均修的起居。
  万均修这辈子还没被这么伺候过,起初还非常不习惯,后面孟新辞好说歹说才慢慢适应过来。
  身体可以自理,可孟新辞的心意却不能推辞。
  护工小李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从卫校毕业以后没顺利考进医院,只能在私立康复医院里上班。不过年轻归年轻,做事却认真负责,被孟新辞请回家到现在照顾万均修挑不出一点毛病。
  临近圣诞节,他和万均修请假,说是想平安夜那天晚上想放个假。
  万均修不过什么圣诞节平安夜,以前这座小城市就没这个习惯,这两年城市发展起来,年轻人兴过这个。
  万均修笑着问他:要和女朋友约会啊?
  小李腼腆地笑笑,点点头。
  万均修摆摆手,嘱托他出去玩的时候人多要小心点,这个假算是请到了。
  他其实没那么娇贵,只是身体不好,瘫痪了那么多年的人身体能好到哪里去?可身体不好归不好,又不是完全不能自己一个人呆着。
  小李下午就想走,不确定几点回来,只是说晚上一定会回来。万均修怕晚上他回来得太晚洗澡太冷,只能托小李再留一下,替他洗个澡再走。
  孟新辞刚洗了澡,被小李刚抱到床上擦身子就听到大门响动。
  万均修眯着眼睛,笑着说:新辞回来了。
  万均修说不上来是怎么分辨得出来是孟新辞,但总是还未进门就能知道是孟新辞回来了。
  孟新辞看客厅了没人,以为万均修在睡觉。屋内地暖温度开得很高,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凉意。他不敢这么进房间,怕自己身上的凉意激到万均修。
  只能先进卫生间冲着热水洗把脸,等身上的凉意退散掉,才蹑手蹑脚地钻进房间。想着能搂着万均修先睡一觉,再说什么过节的事情。
  没想到才开门就看到万均修端坐在轮椅上,穿着加绒的睡衣,袜子还没来得及穿。
  孟新辞打开柜子找出来一双袜子,想了会又翻出一身衣服一并拿了出来。
  还以为你睡了,想着能和你睡会。没睡就换身衣服,咱俩也出去过个节。孟新辞蹲着身,把万均修的脚抬起来替他把袜子穿起来。
  万均修抬手蹭了蹭他的头发,好像头发长长了些,这段时间应该很忙,都没来得及去理理发。他有点儿心疼,问孟新辞:要不睡会?过节什么的,没你休息重要。
  孟新辞摇摇头,在飞机上睡过的。
  好像扣纽扣这件事,只要孟新辞在一直都是他在做,从小到现在都没变过。
  孟新辞替万均修换了身衣服,还煞有其事地替他用发蜡抓了抓头发,做了个好看的造型。
  万均修可真好看啊,孟新辞每次离万均修的脸很近的时候心里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网上都说他孟新辞长得好看,躲在幕后真是可惜。要他说万均修才真是好看,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下颌骨轮廓也是像刀削一样。要是他身体康健,估计都轮不到孟新辞。
  这是去哪?还搞那么正式?万均修疑惑地看着孟新辞不停倒腾自己,忍不住出声问他。
  看话剧。
  万均修还没看过话剧,在他想象里话剧院应该和电影院差不多,这种有台阶的场所他是绝对进不去的。
  没想到孟新辞带着他进了艺术学院学生排练的一个小剧院,观众很少,只有零星几个,座位更是随意,都是学生自己从二手市场或者宜家淘来的小沙发,万均修的轮椅刚巧可以停在一组双人沙发旁边。
  台上已经开始表演,孟新辞将固定着万均修的那根安全带解开,抱着他坐到双人沙发上。
  万均修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说自己坐在轮椅上就好。这种沙发太软,他坐不稳,大庭广众被孟新辞圈在怀里,他担心对孟新辞的名声不好。
  孟新辞却贴着他的耳朵说:别动,我们要挡着后面的观众了。
  出门前孟新辞也收拾了一下自己,这会身上穿着一件厚呢大衣,衣服上还留着衣柜里香挂的味道。混着香味的口气呵在万均修的脸上,万均修耳朵一下就红了,安安静静被孟新辞搂着。
  这部话剧的剧本就是孟新辞成名的那部,只是作为话剧,又被艺术学院的学生们改过。万均修一时间看得入神,注意力全在台上,更加坐不稳,几乎是整个人靠着孟新辞。
  孟新辞倒是没怎么看台上,无论是电影还是话剧,他看过太多遍,每一句台词甚至是演员的表情、动作是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他看得更多的,是怀里的万均修。
  长大以后,很多小时候不能做的事情都可以做,很多小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他都买得起。
  唯独陪在万均修身边的时间,一再被剥夺。一年下来能这么互相依偎着,握着万均修的手的时间,都不足百日。
  万均修现在的手比以前还要更瘫软无力一些,连大拇指都很少能像以前那样长开活动活动。
  孟新辞捏着觉得只觉得瘦弱,以前他只敢借着撒娇或者心绪不安这种借口掰着万均修的手指发愣,现在他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地轻轻捋顺他的手指,然后牵着万均修的手,作十指相扣。
  话剧落幕,万均修看得意犹未尽。还没来得及同孟新辞心里的想法,大屏幕上有字母滚动。
  【你在哪里,我的心便安在哪里】
  《安于何处》谢谢欣赏
  万均修抬头,碰上孟新辞的双眸,黑黑的,亮亮的。他也正看着万均修,双目交汇,孟新辞的心变得很软很软。
  正如谢幕时说的那样,只要有万均修,孟新辞就会觉得心安。
  他低头轻轻吻着万均修,在角落暗处,在剧院还未亮灯时。
  圣诞快乐,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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