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所剩无几
唐姒和眉妩见过的次数也不是很多。
有关于眉妩的流言蜚语她倒是没少听说。
她第一次到裴家来，就听到众人对她议论纷纷，言语中带着很深的不屑和鄙夷，好像她是真的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一样。
她起初也以为这么被人厌恶的人可能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也不一定，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月下见到眉妩的第一面开始，她就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并没有外人所描绘的那么不堪。
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她总觉得那个时候的眉妩就像是从前的自己。
恰逢她也刚从舆论的泥沼中爬出来，她很清楚言语似利剑，伤人于无形。
一人一张嘴，就是白的也能被说成黑的。
许是同情心泛滥，她主动跟眉妩搭话。
这一来二去，她们竟然也熟识了起来。
若不是两年前眉妩曾经向她伸出过援手，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的她，还真难保证她还会愿意去帮助一个不相干的人。
从前的唐姒可能会心软，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磨难过后，她终于明白她能力卑微，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不用说是管别人的闲事了。
所以，她什么都不想管。
即便是现在，唐姒明知眉妩做出这种举动来事有反常却仍然不愿意多问。
她并不想过多掺和进别人的事情中，何况眉妩也不一定就会想让她知道那些。
既然是这样，她又何必去挑起别人的难处呢？
上了车，唐姒就安静的在看文件。
眉妩也安静的没有打扰，礼貌坐在一侧，视线一直落在窗外。
车厢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
车窗清晰的印刻着一旁人恬静的侧颜，她看起来好像跟两年前有所不同。
两年前的唐姒很狼狈也很消瘦，眼神寂暗，整个人都透着死气。
她知道，那个时候的唐姒会变成那样都是因为厉爵城的缘故。
如果不是厉爵城，唐姒也不会变成那样。
然而现在，唐姒整个人都不同了。
她变得更加沉稳，也变得更加有魅力。
至少不会再像是过去那样，毫无朝气。
思及此，眉妩勾了勾唇角，眼底流露出温暖的笑意。
能看到她平安回来，这比什么都好。
至少能减轻一点她内心的愧疚。
眉妩想得出神，未曾注意到身旁的人已经抬起了头。
唐姒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着她，抬头看了眼，她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眉妩一怔，回过神来，摇摇头，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她看起来很认真，应当是公务繁重，现在厉氏已经归属到了她名下，得由她来全权打理。
眉妩不由唏嘘，她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厉爵城的报应。
唐姒神色冷淡：“没有，你如果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不妨直说。”
她倒不是对眉妩有什么意见，而是她真的对人热络不起来了。
她连自己都不关心了，还能去关心在意别人吗？
连自保都做不到的人，没有资格说要去保护别人。
何况，她对眉妩的关心并不是一丁点都没有。
她还愿意问一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是否有什么困难。
要是换作个不相干的人，她恐怕连开口的念头都没有。
眉妩盯着唐姒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摇头说：“不，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她只是觉得世事无常，看到唐姒变化这么大，她有些失神罢了。
唐姒倒也不多问，对方既然说没事，她自然不会去找这个麻烦。
车子一路平稳行进，到达工地现场后，唐姒远远就看见了项目负责人带着施工队的队长候在一旁等候。
看那样子，应当是早就收到了风声，知道她会到这里来。
唐姒下车时，看到这一旁迎接的阵仗还略微顿了顿。
眉妩见状，悉心解释：“我想应该是裴显安排的，你没有离开这里的事，他应该知道。”
这一点，唐姒也很快就想通了。
她的确视线就没有跟对方沟通过，更没有透露过自己要到施工现场来的意愿。
但这里毕竟是裴显的地盘，裴显要知道一个人的行踪还不是了如指掌？
他知道自己没有走，便猜到了自己停留在这里肯定是要亲自来工地考察，所以才提前安排了人在这里等候。
这倒也没什么大碍，反正她一人也是看，有人陪同还能有人帮忙讲解一番充当个向导，倒是省了她不少的事儿。
唐姒也没有拒绝裴显的一番好心安排，在对方迎上来握手示好的时候，唐姒也还是跟对方握了手。
对方脸上笑得横肉挤了眼睛，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根本看不见东西。
“早知道唐总远道而来，我们老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唐总，您看您是要先去一趟办公室还是直接进工地？”
唐姒远远看了眼正在施工的高楼大厦，嗓音清冷：“去工地吧”
她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她刚刚已经将机票改签了，改成了更早的航班，她需要抓紧时间将该做的事情做完，这样才能早点回到海城去。
唐姒还不知道海城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乱子，想到昨晚上温朝含糊不清的一通电话，她这心底总是不能够踏实。
有些事，她还是不能光听别人说，得亲自回去确认一下才行。
思及此，唐姒行事便愈发雷厉风行。
经理笑眯眯地将安全帽递过来，唐姒戴上后，便率先往里走，其余人等则是跟随在左右。
唐姒对项目了解的都很透彻，包括现在遇到的难题以及工程进度这些基本的东西。
她并非是不信任裴显，毕竟裴显现在也算是跟她绑在一条船上，只要她翻了船，裴显也落不到什么好。
以厉夫人的性格，很难保证她不会在这些项目里做什么手脚。
所以保险起见，她坐镇负责这些项目的推进是最合适的。
毕竟厉夫人可不在乎这些项目是否盈利，想来这些年，厉爵城跟裴显交好，厉夫人这心底对裴家总是多了一层防备的。
唐姒想裴显应当很清楚这一点，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认可了她，还帮她大开方便之门。
听着项目经理在一旁叽叽喳喳的介绍着项目的基本情况，唐姒心思千回百转，视线并未跟着他所说的地方转。
唐姒会这么清楚项目上的事情，是因为她毕竟现在是厉氏的掌权人，事先做了功课也是人之常理。
可让她惊讶的并不是经理的舌灿莲花，而是眉妩对项目了解的似乎并不比她少。
唐姒虽然不在这里生活，也不是这里的人。
可对这里的情况，她多少也是有一点基本了解的，她很清楚眉妩跟裴显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
按理说，裴显如果真的像是传闻中所说的那样厌恶眉妩，都不愿意让眉妩进入裴家的门，那眉妩怎么会对裴家的项目这么了如指掌。
眉妩的细心补充引起了唐姒的怀疑，唐姒下意识地看了眉妩两眼，别有深意。
唐姒原本以为这只是个例，却没想接下来的项目也一样，眉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很显然比项目负责人还要更加清楚内幕，这很难不让唐姒感到怀疑。
她一直忍着没说，直到最后，唐姒才没忍住将内心的疑问说了出来。
她看着眉妩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这算的上是机密文件，眉妩是怎么知道这些文件内容的？
连她都是这几天才接触到了这些项目的文件，提前做了功课才过来的，但很显然眉妩好像对这些东西知道的比她还要清楚。
更奇怪的是眉妩既没有在裴家公司任职，又不是裴家的人，她只能算得上是一个外人。
一个外人怎么能对这些东西知道的如此透彻？
唐姒实在是想不通这一点，又不想暗自揣测一个曾经对她伸出过援手的人，所以她选择了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她说出这话后，眉妩的表情明显变了。
唐姒也不着急，耐心等着她的答案。
终于，眉妩开了口。
她笑了笑，眼底带着几分自嘲，反问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唐姒也说不上是在怀疑眉妩，比起怀疑更多的是疑问。
唐姒实话实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机密的文件内容。”
眉妩其实也没有想过要瞒着唐姒，因为从她选择跟着唐姒到这里来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藏拙，更没想过要掖着捂着。
那些事都是她的曾经，也没有什么可否认隐瞒的必要了。
现在，她已经不是裴老爷子的鹰爪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苦笑着说：“因为这些项目初期成型时，我就在一侧，我也算是看着这项目一点点扩大成型的，而且……”
很多事情，还是她帮忙促成的。
只是，她一直都活在见不得光的暗处。
这些事，她都只能憋烂在肚子里，什么都不能说出来。
哪怕她跟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哪怕裴老爷子是她的雇主，她都不能将实情说出来。
这会儿，她是知道自己余下的日子所剩无几了，所以才没想过要继续隐瞒着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