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噩梦的世界
漆黑的夜晚，朦胧的云雾遮蔽住皎洁的月亮，洒下灰蒙蒙的光。
干枯的树枝如同老旧生锈的鬼影，在风中僵硬的微微摇摆。树木躯干上生长着五花八门的人类面庞，发出窸窸窣窣的痛苦哀鸣声。它们的根部是綉成团，密密麻麻的深棕色蠕虫，在循环的啃食和再生中给那些枯木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
让人毛骨悚然的森林边境，一块残破的墓碑上，罗森闭着双眼静坐在那里。
他穿着具有维多利亚时期特征的黑色带皮风衣，腰间别着银色的左轮枪，手中的窄刃直剑反射着月光，呈现出靛青的暗雅色彩，少一半的剑身深深刺入墓碑前泥土。
罗森将脑袋微微抵在剑柄的末端，嘴里轻声哼唱着舒伯特的《小夜曲》。
他会在这里静坐不是在等待谁，也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只是随意的走到此处，然后随意的停下来休息。
今夜如此，夜夜都是如此。
到底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两年？三年？还是更久？噩梦真的就没有尽头吗？
这样的问题他已经问过自己千百遍，从最初的歇斯底里到此刻的淡然如水，始终不变的只有那无法得到答案的现实。
在罗森都已经记不清多长时间的之前，他还是一位踏在毕业边缘的学生。或许是星空之上诸神的诡异玩笑，或者是命中注定的坏运气，一次简简单单又突如其来的昏迷，让他成功绑定系统，得到广大网友都非常期待的穿越体验。
然而，并非所有的穿越都如同小说记载的那样，能够帮助主人公虽有波澜但有惊无险的走向人生巅峰。
罗森穿越而抵达的目的地，是最荒诞小说作者笔下才会出现的噩梦世界。
常识被暴力撕碎，秩序被戏弄践踏，这里没有熟悉的人类，有的只是数不清的怪物，以及让人头皮发麻、眼球痛苦渗出鲜血的惊悚和恐怖。
甚至在这个世界，罗森连普通的一夜安眠都得不到，每当夜晚来临，他的耳边就会传来可怕、含糊不清的呓语，这让他只能选择在黎明温暖的太阳下进入安宁梦乡。
至于他的系统，这个在大多数作品中代表外挂的东西——
罗森睁开眼睛，抬起右手在虚空上轻点，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弹窗瞬间出现。
「任务名称：幼神的噩梦。」
「完成条件：破解阴暗的雾霾，给噩梦带来真正的破晓。」
「完成奖励：从噩梦中脱离。」
「失败惩罚：永远陷入噩梦之中。」
「——古老神祇们已经死亡，当月亮染成红色，泥土抽出嫩芽，幼神从睡梦中苏醒，所有的全部都会重启。」
这就是属于罗森的系统。
没有什么喜闻乐见的系统精灵来给他解释情况，也没有无限流那样琳琅满目的兑换列表。
它有的只是一个从最初到此刻都存在的干巴巴任务，不给任何提示，让罗森想去完成也如同失去方向感的蜻蜓般难以做到。
“失败惩罚，永远陷入噩梦之中……即使没有提示我任务失败，但现在的我和任务失败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无法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罗森自嘲的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似乎是笑声过于响亮的缘故，不远处的草丛开始微微颤动。
将手中的直剑从泥土中拔起来，罗森嘴角保持着扭曲的笑意，向着那诡异动静传来的方向走去。
“每当夜晚，你们总是如同热恋中的女孩那样，让人连片刻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突然，就在黑发少年靠近草丛的时候，一个消瘦的身影从草丛后面窜了出来。
它就像最恶劣的恶魔用人体拼凑出来的模型，不仅五官螺旋扭曲，连双手和双脚的位置都凌乱互换，手肘和膝盖的位置更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危险性，生长着破烂但锋利的骨质刃。
毫无疑问，这是与噩梦世界相匹配的怪物，足以让心智健全的成年人疯狂。
但罗森早已习惯。
自他沦陷于噩梦之后，每天的日常就是如此。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杀戮怪物，然后又出现新的怪物。
怪物的突然偷袭没有起到它期待的效果，面对扑来的颠倒人，罗森只是简单而精准的挥舞直剑，巨大的力量传递至剑刃上化作凌厉斩击，将它从腰间一分为二，污臭的血和腐烂的内脏洒落一地。
从生物学角度来讲，这是会让大部分生物都失去行动能力并毙命的伤势。
但显然，噩梦世界的怪物并不能计算在生物常识范围之内。
被切开成两半的怪物仍然在顽强的扭曲蠕动，像是一只大虫子。它呼唤着旁边树木根部的蠕虫群，仿佛想要借助蠕虫进入体内，来让它重新获得生命力，然后站起来接着向黑发少年发动攻击。
罗森不打算给它这个机会。
亮银色的左轮枪抵在怪物的脑壳上。
扣动扳机，枪火之后，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堆慢慢化作飞灰的残骸。
全部的过程若是在外人看来，肯定会惊讶于罗森的熟练。
但这些都是数不清的教训换来的。
想要在这个噩梦的世界生存下去，罗森必须得让自己熟练，让自己强大，为此他吃了不少苦头，好在他现在还活着，这是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
将左轮枪收回腰间，罗森左右打量着周围，铁锈般的气味从空气中传来。
枪的声音肯定会吸引来更多的怪物，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会没完没了，虽然舍不得那块坐起来很舒服的墓碑，但为了省去麻烦，罗森还是选择离开。
下一步该去哪里罗森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不是这里。
在这个噩梦世界中，所有的环境都在毫无规律的变化。有时候会出现一些罗森熟悉的建筑，他的剑和枪都是在那些熟悉的建筑中获得。但有时候，或者说大多时候，噩梦世界变化出来的都是一些诡异而危险的地方。
那些地方罗森只去过一次，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诡异的枯木丛林中，黑发少年不知道行走多长时间，来到一条河流的边缘。
沉默望着河中鹅卵石的阴影下，那一双双饱含恶意和食欲凝视着他的血红色眼睛，黑发少年无奈叹息。
看起来这条路又是死路，得返回去重新走，或者暂且停住今晚的惯例探索。
“但愿我之前待的地方还没有成为怪物们的新巢穴……”
就在罗森准备回头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嘈杂。
那是钢铁碰撞的声音，有谁正在战斗。
起初他还以为是那些怪物们又开始内讧、厮杀，这种现象在噩梦世界并不少见。
但很快，他灵敏的听觉就捕捉到，在钢铁碰撞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少女的痛哼声。
这让罗森从头到尾都精神起来。
他在噩梦世界待了如此长的时间，还从来没有遇到其他的「人类」，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还有人类存在，那对于罗森来说无疑是一个福音。
这样一来，至少能延缓他慢慢步入绝望和疯狂的步伐。
没有犹豫，他提起直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很快，罗森就看到他的目标。
那是一位容貌精致，有着红色瞳孔和黑色长直发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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