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赖账
老人的话没什么用，自从土地联产承包以后，乡老的权威就在不断减弱，年轻人对这些长者已经失去了敬畏。
最后还是张卫东出来说：“行了，就按照那位老大爷的说法，每月一轮。”
出钱的金主发话了，这些人才消停。
开始来的四位老人，看年纪应该是姑太太的儿子，胆怯地来到黄氏面前喊：“表嫂......”姑太太是张秉忠的亲姑姑，老张家这边的亲戚。
黄氏说：“你们自己也老了，你们的儿孙要是和你们一样，你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老人却说：“我老了，我不当家......”
“你们...”黄氏被气得说不出话，再不当家，你能走能跳，给老人洗洗涮涮，这点都做不到吗？
但是她并没有怎么苛责几人，农村的日子都不好过，儿孙没有良心的，又不只是眼前的这几个。
跟着老大家的孩子，黄氏来到了老大家，老人被安放在堂屋正中，黄氏招呼最忙活的那个妇女说：“先给你奶奶洗洗擦药吧，去弄点消炎药来，我要看着你们上药。”
姑太太握着黄氏的手说：“不要为我花钱了，白费力气。”
黄氏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果自己落到张良明这样的儿子手中，只会比她更惨，强忍着眼泪握着老人的手说：“姑，你就别管了，我不能看着你被子孙糟践。”
门口几个老人徘徊着不走，黄氏指着年纪最老的那个说：“年轻时，老人最疼的就是他。”
张卫东顺着指点看过去，老人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可能还感冒了。夏天的衣服上衣袖还沾满了鼻涕，鼻涕像小孩一样，不时吸溜着，佝偻着腰，整个人看起来可怜而又可笑。
姑太太终于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吃了碗粥睡着了。
张卫东站起来说：“行了，大家都把手上的活停一停吧，我来说说钱的事。”
听说是钱，所有人立刻停了手，张卫东又掏出来五千块在手上拍打，这些人的眼睛死死盯着钱，拿钱的张卫东就像是空气。
“我姑太太看来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也不求你们天天给她吃香的喝辣的，只要能让她吃饱就行，答应你们的钱，一分都不会少，不过我不相信你们这些人，所以这钱还是我奶自己拿着，等我姑太太百年之后，我到时候会来问村里的老少爷们，谁照顾的好，就有钱 ，对老人不好的，那对不起，钱一分都没有，而且，钱还是这么多，由其他照顾的好的几家分。”
有人试图联合大家逼宫，让张卫东把钱现在就拿出来分，张卫东当然不肯，拿钱就掌握了主动，根本不为所动，一力破万法。
村里的老人也都说这个办法好，他们会经常来看老人的，让张卫东放心。
姑太太被耽误地已经不行了。第一轮的四个儿子，只轮到了老三，还只有三天，就走了。
张卫东那时候已经在京城，接到报丧的消息后，没让两位老人回来，他自己带着张老黑连夜开车回来的，到的时候发现灵棚居然是搭在老三家的，四个子女吵得不行。老大老二都觉得亏，照顾了一个整月，老三才照顾三天，老四一天没照顾，这钱应该他们两家分。
但是老三和老四各有各的想法，老三觉得自己照顾老人了，就应该分钱。
按照皖北的规矩，老人发葬应该是停在老大家的，老三担心老大一家耍赖，把老人抬走后自己分不到钱，硬顶着在自己家设了灵棚，老四就在一边哭说：“娘啊，你临死四儿子都没能看你一眼。”
因为钱，很多陈年往事都被翻出来，各种不能见人的恩怨，在老人的丧礼上大打出手。
张卫东赶到的时候，大战正在爆发，一见他赶到，几个年轻的孙子就拽住他说：“你终于来了，快给钱。”
还有另外的几个年轻人说：“钱不能给他，不要给他。”
张卫东慢条斯理地说：“那我到底该把钱给谁呢？”
这些人就松开他，又开始打起来。
村里的几个老人本待上前来，见状又退了下去。
老大的孙子说：“给我，我们照顾了一个月，钱应该给我。”
他才说完，就有另外的年轻人说：“凭什么给你，我们也照顾了，那钱也是我们的。”
又有几个年轻人说：“我奶命太苦了，她一辈子疼我，虽然还没轮到我们照顾，但是我们是想照顾的，我们也要分钱。”
丧事变成了闹剧。
事情又回到了张卫东这里，但是张卫东惊疑地说：“钱？什么钱？”
看热闹的村民惊呆了。
老人的子孙都愕然，放弃了彼此厮打，一致看向了张卫东说：“你自己说的，那五千块钱照顾我奶，就给我们。”
张卫东却冷笑说：“你们自己的奶奶，你们自己照顾不是应该的，要我这个外人拿钱，凭什么？”
办丧事的村民没想到张卫东来了这一出，却出奇地站在了他这边，纷纷指责老人的子孙说：“是啊，你们自己家老人，你们照顾凭什么要别人拿钱？”
这年轻孩子的做法可真解气、。
“你，你想昧了我们的钱是不是，我们要去找表哥（表叔），那钱是我们的，你们赖不掉。”
张卫东拂袖而去说：“莫名其妙，我们只是亲戚，有钱也不会填补你们这些无底洞，四叔，给他们多上点礼，像咱们这样的亲戚，一般白事都是出十块钱是吧，咱们家一百，也算尽了亲戚的情谊了。”
他果然来到记账台前上了一百块，然后想走。
姑太太的子孙顿时变了副模样说：“想走没那么容易，把钱拿出来再说。”
张卫东这次早就想到了后果，并不是没有准备，刘康三人加上张老黑，往前面一站，顿时就压住了躁动的乡下人。
村里操办白事的老人大喝说：“都干什么，还不嫌丢人，你们照顾自己的娘，还想要别人拿钱，说出去也不怕咱们村的脸还要不要了，都给我回来。”
老人的子孙不情不愿，还是不愿意让路。
张卫东笑呵呵地说：“幸好这个村里还有懂礼的，谢谢你了，姑表一代亲，我姑太太走了，我们跟你们可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谁要是敢上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笑呵呵地上车扬长而去。
他虽然赖账了，但是这件事传出去，所有人却都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