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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年代寒门崛起 第19节

  二丫知道这些,她不生气。
  不能因为人家好心,她就讹上人家。
  可是她咋办呢?
  一边哭着一边端着碗回家,先不敢让张秋果知道,怕她着急,先跟大丫商量:“不然给七丫吃米汤吧?”
  大丫也没办法了,村里最近生小孩的就蒙蒙家,没有其他家,她只能说:“那不行就试试吧。”
  也只能试试了。
  大丫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她手里还有一点点钱,爸这些日子给的,她一直攒着,连块糖也没舍得给妹妹们买,凑一凑买一罐麦乳精,让七丫喝麦乳精,人家说这是好东西。
  二丫没有听到姥姥说话的声音,问:“姥姥走了吗?”
  “走了,姥姥说她去问偏方,吃了能有奶水。”大丫不记仇,跟二丫感叹,“姥姥带来了好多鸡蛋,咱妈再坐一个月子也够吃。”
  二丫也不记仇,她们姓郭又不姓张,爷姓郭都不爱管她们,又凭啥怨姥姥这几年不来看她们。
  现在爸妈回来了,姥姥过来看妈就行。
  只要姥姥心疼妈,那她们以后就心疼姥姥。
  二丫带的这点奶不够郭青青喝。
  她饿啊!
  饿的受不了!
  肚子里咕噜咕噜难受的很,她委屈的很,心想自己不会被饿死吧,她舍不得死,又跟张秋果哭了。
  张秋果按照姥姥教的方法,解开衣服,把七丫的饭碗捧好,捏着尖子塞到她的嘴里。
  郭青青之前压根没把张秋果当亲妈,心里有点排斥她,再加上张秋果摔了一跤早产,她生的孩子多产程快,先把七丫生出来,后因大出血动手术,坐月子她又不能洗澡,身上味道大得很。
  之前张秋果停了药,非让七丫吸,指望她能吸出来,强制性塞她嘴里。
  咸不拉基的,还有一股很大的味,郭青青犯恶心,嘴里边躲不掉,吸两次吐两次,还呛到了,咳了好半天。
  吓得张秋果不敢喂。
  现在张秋果不喂不行了,她搂着孩子,哄道:“七丫,妈求你了,千万不要吐,你使劲吸,吸出来咱们就不饿肚子。”
  郭青青打从心里接受张秋果这个妈,竟然不嫌弃她了,没有犯恶心,使劲吸,她没吸吐。
  但是做了无用功,没吸出来。
  嘴巴都吸酸了,一点也没吸出来。
  郭青青饿的没有力气哭,躺在张秋果怀里直哼唧。
  张秋果急的没有一点办法,只好让大丫煮米汤。
  米汤煮的很稠,大丫撇了最上面的米油子端进来,张秋果拿着勺子喂。
  郭青青饿坏了,小嘴恨不得粘在勺子上,吧唧吧唧喝的特别快。
  然后坏菜了!
  她月份太小,又是情况很糟糕的早产儿,肠胃太弱了,根本消化不了米汤。
  拉稀!
  呕吐!
  不停的拉,不停的吐!
  等郭建设卖鱼回到家,七丫的小脸瘦了一圈。
  第14章 看先生
  这么小的孩子拉肚子咋办?
  家里只有一种药——扑热息疼。
  大丫的药瓶子里有,郭建设背回来的包裹里也有。
  至于啥时候买的,都不记得了。
  郭建设和张秋果在外头只吃这一种药,大丫几个孩子在家里也只吃这一种药。
  发烧了吃扑热息疼,感冒了一直不好吃扑热息痛,头疼的严重还吃扑热息痛。
  似乎这是万能药,几片扑热息痛能治所有的病。
  可是七丫这么小,刚出生的小孩子能吃扑热息疼吗?
  吃了能管用吗?
  “我带她去诊所让先生给看一下,你们在家等着。”
  郭建设从半夜十二点左右一直忙到现在,一口气没歇,喝的是冷水,吃的是冷饭,就连车他也舍不得坐,走着去集上,又走着回来。
  满身都是鱼腥味,还有很重的汗酸味,大冬天的恐怕也没几个人像他这样累出一身汗酸味。
  怕刺鼻的味道把七丫熏吐,他迅速洗了一把手,迅速的把满是鱼腥味的衣服换掉,大力的搓着两只手搓热乎,接了张秋果拿给他的钱揣好,小心翼翼的把七丫裹在怀里,连走带跑地去了诊所。
  郭庄有一个诊所,附近几个庄只有这一个诊所。
  这么远的距离,郭建设平日要走二十多分钟,今天抱着七丫赶路,十分钟他就到了。
  郭青青的肚子绞痛,从开始的一阵一阵疼,到现在的持续痉挛,每一分钟都在煎熬。
  她原本是医生都放弃的早产儿,坚持到现在,没想到会栽在一碗米汤上。
  她要疼死了,疼的小脸发白,哭不出声音。
  被郭建设裹在棉袄里头,外面包着厚厚的包被,只留一点点的缝隙出气。
  郭青青待在里面,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
  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强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头顶上方焦虑的粗气声。
  略快一些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
  粗气声越来越粗,越来越粗,却没有停歇。
  这是一个贫穷的、无力地父亲,在用自己的力量尽力保护着孩子。
  他或许有些糊涂,还有着很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他不健谈,很少跟孩子们说话,更很少在家,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一样,用沉默用付出守护着家里人。
  这是一个负责任的爸爸。
  郭青青的小脸靠在郭建设的怀里,她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同于母亲的爱,独属于父亲能够给予她的那一份安全感。
  她甚至一度忽略了痉挛般的绞痛,在心底暗暗的发誓:我一定不能死,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我这么聪明,一定能让这一家都过上好日子,让爸,让妈,让姐姐们,过上想都没有想过的好日子。
  郭建设进了诊所,把小闺女放在药台上,把自己的棉袄垫在闺女身子底下。
  先生走过来,听完描述后,解开大包裹,露出里面一点点的小孩,他叹气道:“你这孩子太小输不了液,先喂点腐败酸试试,不行的话早点送到县医院,我这里看不了。”
  郭建设急了:“县医院咋治?给我娃输液吗?”
  先生认真想一想,这么小的小孩拉肚子,拜神的、喝香灰的、喝符水的,给小孩扎手指头放血的,啥样都有,真往医院送的并不多。
  他用自己的经验猜测:“娃这么小,可能县医院也让吃腐败酸吧,吃了不管用会给她输液。”反正吃药吃不好的,铁定要输液,他这里是,县医院也是。
  郭建设六神无主:“在哪都是吃腐败酸,那还不是去不去都一样,那我,我还是直接给我娃输液。”
  先生劝他:“大晚上的你咋去啊!走过去吗?你不怕折腾孩子也怕折腾!”先生闻到小娃窜稀的味道,他没嫌弃,仔细闻了闻,没有腐臭味,跟郭建设说:“小孩经不起折腾,一不注意就没了,赶紧回家给她补水,白开水加点糖加点盐,加一点点就行,再吃点药,如果止不住泄,明天一早带她坐公交车去医院!”
  郭建设不怕花钱,挣的所有钱给娃花掉也不怕。
  他就怕娃治不好,他们村疟疾没了好几个,娃养不住的也有好几个,他不敢想万一七丫挺不过咋办。
  “老天爷!穷人的命咋这么贱呢,有啥事都往我身上来,让我娃好好地!”
  先生同情的拍了拍他,递给他两个盐水瓶,“灌上温水一个暖肚子一个暖脚,她不能喝米汤别给她喂了!”
  “哎!”郭建设闷头答应,问先生:“药多少钱?”
  “算了,不要了,你娃能好就行。”先生给药瓶盖上盖子,拧紧了放到药架子上,整个药架子根本没多少瓶药。
  “两毛够不?”
  先生没回答,他不要。
  郭建设想了想,直接放了五毛钱在柜台上。
  他把先生给的腐败酸塞兜里,盐水瓶也塞兜里,他人长的很瘦,兜子很大,两个盐水瓶一边兜里一个,竟然全给装进去,没注意先生悄悄把五毛钱塞到了七丫的包被里面。
  郭建设抱着孩子,跟先生招呼:“先生,那你忙。”
  先生目送他出门,喊道:“五毛钱在包被里,别给整掉了!”
  来自先生的善意似乎给了郭建设一些力量,他深吸一口气,迈着大步抱孩子回家了。
  回到家,一家人都等着呢,个个抹眼泪。
  郭建设把先生的话学一遍。
  大丫和二丫去烧水,烧水灌盐水瓶,开水瓶的水不多了,不够用。
  郭建设摸了摸裤腰里的钱,没丢!把五毛钱装进去,跟张秋果说:“赶紧的,快点把药喂了,晚上你睡觉我守着她,要是吃药不好,天一亮我就送医院,二哥没钱了咱不为难他,咱的钱要是不够,我就给先生磕头,我给先生打欠条,以后砸锅卖铁还给他们!”
  男人总是这样,不管在外面有多艰难,有多卑微,回到家里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就得给老婆孩子把天撑起来,这就是当家汉子。
  张秋果抱着七丫,使劲点头,明天她也磕,她也求先生。
  都怨她不争气,没有奶水才把娃害成这样,一时间自责的不得了!
  三丫把开水瓶的水倒出来,最后一碗,瓶底子水垢太多,不敢给七丫喝,她把水给郭建设喝,拎着开水瓶跑到外面催大丫和二丫。
  外面水已经烧上了,还没开。
  大丫试了试水温,用瓢舀出来,灌在先生给的盐水瓶里,灌好之后贴在脸上再试一次温度,拿进去给七丫捂上。
  二丫和三丫守着火,一边添柴一边扇风,火烧的很旺,很快就开了。
  二丫舀了一碗,她要冲盐糖水,不知道放多少糖放多少盐,跑进去问郭建设。
  三丫涮了开水瓶,涮干净,然后舀水灌满,盖上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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