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没过多久,下课铃声响起了,学生们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桃不知惊奇地发现安杏跟小灯一起走出来了,而贴了遮阳符的盛熠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原来这是伏临给小灯安排的任务,他给小灯开了阴阳眼之后,让他这几天跟在安杏的身边,确保盛熠到时候能够顺利去投胎。
  安杏看到提着东西的桃不知后,快步走了过来笑了笑:桃花,你来了。
  桃不知把袋子递过去,按照男人的意思说:给你。
  给我?安杏疑惑地打开了袋子,发现里面装的全是零食,他不由得有些惊讶。
  小灯凑过来看了眼,接着惊叹道:哇,好多好吃的。
  安杏看着桃不知,有点不好意思收下,谢谢,是你买的吗?
  桃不知摇了摇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男人。
  安杏也没再追问,只是把零食倒在草坪上,热情地招呼道:我们大家一起吃吧。
  小灯不客气地开了一盒小熊饼干,吃得津津有味。
  安杏也开了一个果冻,滋溜一声把它吸进嘴里,看到桃不知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就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吃?
  桃不知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小灯就抢先一步说了:他最近生病,不能吃零食。
  这样啊。安杏有点遗憾,不过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盛熠就坐在安杏的旁边,还是摆着那副臭脸,嘴里偶尔冒出一句不耐烦的话。
  笨蛋,少吃点零食!闹肚子有你好受!
  桃不知和小灯都能看到盛熠的存在,也能听到他讲话,只有安杏一个人被瞒在鼓里,想到盛熠的时候,目光里总蕴藏着不知名的哀伤。
  桃不知的电话手表响起了,那是男人打来的电话,他按下了接通键之后,心直口快地喊了一声。
  喂,狗东西。
  不料那边嘟的一声,没有说话就挂掉了。
  贺寒舟确实是气到了,他原想问问小桃花出门的状况,没想到一接通就来了这么一出,看来今晚要回去好好教育他。
  而桃不知这边却懵了,他好像感觉到男人生气了,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不由得有些郁闷。
  安杏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刚才骂谁呢?
  骂?桃不知表示自己没有要骂人的意思,于是就谦虚地请问安杏,应该怎么称呼男人才好。
  安杏想给他提点建议,于是就问道:是怎么样的男人?
  桃不知想了想说:家里的。
  家里的?安杏有点怀疑地看着他,于是顺嘴推测道:是不是养着你,给你买东西的。
  桃不知觉得全对了,慌忙点头。
  安杏脱口而出:那不就是爸爸吗?
  爸爸?桃不知对这个称呼感到十分陌生。
  对啊。安杏又看向小灯:小灯,你说是不是。
  小灯知道桃不知说的是谁,往嘴里塞了根薯条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胡乱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桃不知觉得自己懂了。
  分享完零食之后,安杏从书包里拿出了两张卡片,分别派给小灯和桃不知说:明天周六,我邀请你们来我家参加生日派对。
  小灯接过来看了眼,发现这卡片都是安杏自己做的,上面的字迹还没干,于是赶忙答应:好啊,明天是你生日吗?
  安杏摇了摇头,扯开一个勉强的笑脸说:对,我跟阿熠同一天生日。
  他身后的盛熠愣了一下,记忆的碎片凌乱地飘过眼前,晕染出一幅定格在往日的浮世绘。
  他们说好要一起过十七岁生日。
  桃不知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觉得有些新奇,拿着那张卡片翻来覆去地看着,最终在小灯的提醒下答应了。
  天色接近黄昏了,虽然今天的太阳没有出来,但是云层中还是透露出些许的霞光,分享完零食之后,几人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就分别了。
  贺寒舟今天早下班了,原本还担心小桃花在外面玩野了不愿回来,不过刚打开门,一个雀跃的影子就蹦了过来,伴随着一声陌生又熟悉的呼唤。
  爸爸!
  贺寒舟:??
  另一边,安杏从学校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背着书包去往另一个方向,盛熠默默地在后面跟着他,偶尔会因为安杏的冒失行为絮叨两句。
  在下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安杏因为想事情入了神,走下斑马线时没注意转弯的车子,差点置身于危险时,被一股力量给扯了回来。
  看着车子在眼前疾呼而过,安杏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回头看着后面的大叔后,急忙连声道谢。
  大叔对此有点莫名其妙,没有人能看到,站在安杏身边的盛熠,正指着他的鼻子骂骂咧咧。
  你是傻子吗!蠢死了!
  车子不会看?三岁小孩都比你强!
  安杏完全感觉不到,过了马路对面之后,伸手打了台的士,盛熠也跟着钻了进去,听到安杏报出的地址之后,唇线微微抿紧了。
  黄昏的墓园很静谧,风过之时会飘落几片枯黄的树叶,安杏跟看守墓园的爷爷打了声招呼,走到最后一排那个新起的墓碑前,从口袋里掏了颗糖献上去。
  因为盛熠对花香过敏,所以他的墓碑前面没有任何花朵,只有一堆安杏留下的糖果。
  墓碑上的少年定格在最美好的年纪,笑容恣意又张扬,那是安杏抓拍的照片,是盛熠少有的几张带笑脸的照片之一。
  安杏在墓碑前安静地站了一会儿之后,眼睛又发酸了,忍着哭腔自言自语道:阿熠,明天就是我们的十七岁生日了,我答应过你会做糖果蛋糕,你明天来我家吃吧。
  你记得要来,你答应过我的
  盛熠就站在他的身后,明明已经成了虚无缥缈的魂魄,但是有风吹过来时,还是感觉眼睛里进了东西。
  笨蛋,我才不会食言。
  安杏转过身来,视线被氤氲模糊了,恍然间,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不过一眨眼之后,却发现这只是幻觉。
  阿熠,骗人是小狗
  笨蛋,你才是小狗
  第二天是周六,天气难得放晴,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一道彩虹,虽然没过多久就消失了,不过足够在人们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
  贺寒舟昨天受到惊吓之后,好好地教育了一顿桃不知,不过当他知道桃不知今天下午要去参加生日聚会时,还是出去买了一支钢笔作为礼物,让他带过去送给安杏。
  桃不知对过生日这种事情没什么概念,但还是按照约定带着礼物登门了,小灯比他早来了一步,正在围观安杏做蛋糕,不过没过多久就被盛熠赶了出来。
  盛熠一直跟在安杏的后面,像一只甩不掉的跟屁虫,只不过安杏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安杏从今天早上忙活到现在,经历了三次失败之后,终于勉强烤好一个成型的蛋糕,只要把奶油和棉花糖放上去就大功告成了。
  一切都准备完毕了,安杏把盛熠的照片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往蛋糕上插了十七根蜡烛,在小灯的帮忙下一一点着了。
  接下来是唱生日歌的环节,桃不知不会唱,只能跟着小灯咿咿呀呀地模样,调子跑到了大西洋。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要吹蜡烛的时候,安杏却突然怔住了,呆呆地看着窗外说:不知道阿熠回来了没有。
  小灯和桃不知都齐齐看着他身后的盛熠,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呼地一声,蛋糕上的蜡烛被吹灭了。
  安杏蓦地低下了头,还没反应过来:谁吹的?
  小灯看了眼盛熠,得到他摇头的指示后,连忙指着窗户说:是风,刚才风吹进来了。
  安知傻乎乎地笑了,眼睛眨巴一下,掉落一个晶莹的泪珠:阿熠,生日快乐,我们十七岁了
  只是我在人间,你在阴间。
  盛熠用指尖卷了一点蛋糕放嘴里,一如从前般奚落道:笨蛋,又把糖和盐搞混了
  自从给安杏庆祝完生日以后,桃不知忽然也有了点想法,好奇自己能不能也过一个生日。
  等贺寒舟下班回到家时,桃不知一下子从沙发蹦到了玄关,热情地喊了一声:爸爸!
  贺寒舟心头一梗,坚决表示没有二十来岁就喜当爹的想法,于是郑重地纠正了这个称呼:说了不能这么喊。
  桃不知歪着脑袋问道:那喊什么?
  贺寒舟思考了几秒,想着干脆一人退一步,迟疑着提议道:要不就叫哥哥。
  哥哥?桃不知这回倒是叫得很顺口,于是接连喊了几声。
  哥哥,哥哥,哥哥
  贺寒舟摘下了警帽,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说:行了,再喊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桃不知凑过去扒拉他的手臂,让他坐在沙发上,掏出了今天从安杏那里得来的糖果。
  贺寒舟接过来用手指按压了一下说:这是棉花糖。
  什么味道?桃不知问。
  贺寒舟撕开糖纸,放嘴里咬了一口,尝不出味道,就随意编了一个:桃花味。
  桃花?桃不知眼神亮得像星子一样,抓着贺寒舟的手臂问道:是我吗?
  贺寒舟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笑着问:你是桃花吗?
  桃不知嘚瑟地点头,恍然忘记了这只是贺寒舟在逗他时起的外号而已。
  贺寒舟懒得再跟他胡闹,把糖纸扔垃圾桶后,想先去洗个澡,不过刚起身就被拽了回来。
  桃不知眼巴巴地瞅着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过生日。
  生日?贺寒舟收回了腿,好奇地问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桃不知茫然地摇了摇头,接着强调道:现在就要过。
  贺寒舟清楚他想一出就一出的性子,于是耐心解释道:现在什么都没有准备,也没有朋友给你庆祝。
  桃不知闻言抿紧了唇线,陷入了纠结的状态。
  贺寒舟瞅着他这副模样,唇边勾起一抹笑色,接着起身去拿了日历本和笔过来,打算引导小桃花开辟一个新的思路。
  不如这样,你从日历里圈出一个日期,我们就按那个日期给你过生日。
  桃不知觉得这法子可行,不过看着上面那些数字却又拿不定主意,只能求助地看着贺寒舟。
  贺寒舟不打算干涉,只是引导他自己做决定:你自己选,喜欢哪个就圈哪个?
  桃不知的小脑瓜转了转之后,笨拙地握起了笔。
  贺寒舟眼睁着地看着他把一整页的数字都圈子,愣是一天也没落下。
  还真是个小聪明!
  不过桃不知这点小机灵最后还是被抹杀了,在贺寒舟的威逼利诱之下,只能选了下个月的其中一天。
  毕竟每天都过生日的话,生日也就失去了意义。
  贺寒舟用红笔做了记号,然后把日历挂了回去,又给桃不知增添了一个念想。
  距离五中的运动会还剩三天的时间了,安杏为了那个不复存在的约定,每天放学后都抓紧训练着,而盛熠依旧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到他摔倒时脸色总有些不悦。
  桃不知和小灯也成了安杏的忠实观众,每天都在同一时间去操场围观,偶尔还能给他加油鼓劲。
  这天,安杏凭借着自己的毅力,终于跑过了自己画的终点线,就在他气喘吁吁地欢呼时,盛熠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也柔和了一些。
  安杏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恍然间感觉自己看到了漫天繁星,小灯和桃不知一起走过来了,坐在他旁边递了一瓶水过去。
  安杏脸上还染着未消散地雀跃,接过水喝了几口之后,傻乎乎地笑了:阿熠,我是不是很棒。
  盛熠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一如从前般敲了敲他的脑袋:笨蛋。
  小灯也替他感到高兴:安杏,只要你保持这种速度,肯定能在后天的运动会上取得好成绩。
  安杏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到时候阿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情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睛里的光芒转瞬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明的悲伤。
  小灯看了眼他身后的盛熠,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倒是桃不知体会不了这种细腻的感情,反而大大方地问:你想他答应你什么事情?
  安杏陷入了沉思状,过了半响,才咬着下唇说:我想我想他陪我叛逆一次。
  盛熠显然有些出乎预料,他没想到安杏这类乖孩子会有这种想法。
  叛逆?这个词超出了桃不知的词汇范围里,所以表示十分疑惑。
  安杏点头时有些迟疑,但眼神却异常地坚定。因为他从小都是规规矩矩的乖孩子,没做过什么,逆大人意愿的事情,所以他想盛熠陪他放肆一次,在这段平凡的青春期里留下一点别样的色彩。
  小灯也不是张扬的性格,所以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有点疑惑地问:怎么样叛逆?
  安杏显然也没有经验,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说:我也不知道。
  接下来,他们就围坐在一起,就该怎么叛逆这个话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桃不知毕竟刚接触人类社会没多久,当然没有任何发言权,只是充当一个旁听者的角色。
  小灯鬼点子挺多,接连给出了几个参考意见:要不去儿童公园抢劫?
  安杏摇头:你打得过人家父母吗?
  要不离家出走?
  安杏又摇头:我不想流落街头。
  要不砸烂学校的窗户?
  安杏满脸惊恐:警察叔叔会来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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