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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族门憾殇

  朱赫塔娜听怀袖这么问,柳眉轻挑道:“哼!你姐夫那个破院子能值得几个钱儿?你也忒抬举他,将咱们将军府的地缝子扫扫,都比他阖族的腰还粗呢。”
  说罢,朱赫塔娜笑盈盈将篮子往怀袖面前一推:“这些都是姐这些年攒的体己,你自管放心使,给你养孩子绰绰有余!”
  怀袖只抿着唇笑,却没开口,站起身将熟睡的裪儿放在旁边的床上,蹲身从床下拉出来一个小木箱放在朱赫塔娜脚边。
  “给你看看这个!”怀袖说话时,笑盈盈望着朱赫塔娜。
  朱赫塔娜伸手将那箱子的盖子撩开一看,先是吃了一惊,紧跟着直起腰望向怀袖,笑道:“这些珠宝首饰是你从宫内带出来么?好妹子,果然比以前长心眼儿了!女人手头就是得有些钱,心头才能过的踏实!”
  怀袖笑侃道:“你跟月牙倒像是商量好了的,生怕我没钱花,这一箱子是她给我送来的,你如今又拎来这一篓子金条,看来我这辈子的命格,司命星君果然格外开恩,虽遭逢多舛,却是个不缺钱的命!”
  听闻怀袖提起月牙,朱赫塔娜不禁轻叹:“明月公主对你这师父,确实好的没话说,先前京内朝臣间都传闻,说你被索额图父女陷害。
  我听闻她回来没几天,就闯进绯华宫,掌掴了兰妃,还带着番兵围了索相府,临走时还留了三千番兵在行宫没带走,听说是专门防着索额图再加害于你,她堂堂一个御封的固伦公主,能为你想得如此周全,实在难得呀!”
  怀袖只听月牙说她打了宝兰,却并未听说她还围了索额图的府邸,此时听闻,着实又是一惊,不禁问道:“月牙她这一番鲁莽行事,万岁爷可曾责她?”
  朱赫塔娜挑眉一笑:“你问起这个,说来也怪,先前我也是替她担着心,特让你姐夫入朝时仔细探听消息,结果你姐夫回来说,万岁爷对此事竟然不闻不问。
  我还听说就连兰妃哭闹着跑去告太皇太后,也是不了了之,我琢磨着,或许老祖宗她心里也觉着你冤枉,接着月牙的手替你出出气儿。”
  康熙的这个反应,倒是令怀袖颇感惊讶,她了解康熙,他绝不是能个轻易被糊弄过去的主儿。
  月牙回京省亲本就是件大事,又接连闹出这么两件事,必定已轰动了整个京城,康熙竟然不闻不问,这其中必有缘故!
  朱赫塔娜见怀袖垂眸沉思,劝道:“甭想这些费心的事儿了,反正如今你依然出了宫,管他们死活呢,只好生照看好自己,带好我外甥,姐只要看着你好好的活着,也就安心了。”
  朱赫塔娜说至此,又忍不住红了眼圈。怀袖却明白,朱赫塔娜这是在宽慰自己。
  将军府从祖上至今,连带外祖母一族全算上,不知出了多少位英烈诰命,数到她这辈儿上,被贬出宫的,阖族也只有她一个。
  她如今这个带着罪的身份,还不知日后会不会从族谱中给消了名儿,抡起这一点,她着实算是族中的不孝女。
  怀袖平日极少想这些,尽管她不害怕过眼前这样的清苦日子,可每思及阿玛和额娘,都觉着十分对不住。
  尽管阿玛在领着正白旗镶白旗两旗的旗主,没人敢当着他和额娘的面儿说三道四,可背地里戳脊梁骨是在所难免的。思及此,怀袖心里只觉堵得难受。
  朱赫塔娜又与怀袖说了好些话,不知不觉已过了晌午。
  望了眼窗外的日头,朱赫塔娜道:“我得回去了,出来这趟必定要背着你姐夫,叫他知道了我来瞧你不好,这次我来没带素儿,那丫头脸面儿上搁不住事儿,让她跟来了,回去即便我不说,也得让你姐夫瞧出来。”
  说话时,朱赫塔娜起身就欲往外走,怀袖却先一步站起身,屈膝跪在了朱赫塔娜的面前。
  “姐,怀儿如今这身份,实在让阿玛和额娘失望,怀儿自知已不孝,日后无颜再对二老,姐再给将军府写信时,还望将怀儿的意思转告双亲,倘若阿玛和额娘实在为难,便写一纸逐书,将怀袖逐出家门,如此一来,可保全我将军府声望不损。
  如今,阿玛额娘不在,姐姐就替阿玛和额娘受下怀儿的三个头吧。”
  怀袖说完这番话,周周正正地给朱赫塔娜磕了三个头,却始终没听见朱赫塔娜说一个字。
  怀袖再抬起头时,不偏不倚,朱赫塔娜的一滴眼泪正落在她的脸上,还带温热。
  朱赫塔娜附身,双手将怀袖挽扶起来,美丽的眸子透过泪光认真凝注着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玉颜,沉声道:“怀儿你记住:别说你今日被贬出宫,就算你被贬入辛者库籍,被唤阿奇那塞斯黑,你也是将军府的人!
  别说是我,就算阿玛额娘甚至外祖母,从没人动过这个念头,你只管好生过活,姐相信,老天终有开眼的那天!”
  说完,朱赫塔娜再忍住不,掩着唇疾步走出了房门,带怀袖随着行出院子的时候,朱赫塔娜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前的山路上。
  怀袖倚在掉了漆的木门上,静静地望着蒿草丛生的山路,突然想起她入宫前那年的上元佳节。
  那一碗,月亮美的像一枚出了沙的鸭蛋黄,她与容若共乘一骑,在郊外点篝火,吟箫起舞,那日容若曾认真凝着她,说要带她离开这京城繁华地,只要她点个头。
  倘若那时她能掐算出日后有被贬出宫这一回,她当时是否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真随着容若浪迹天涯……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间隙,斑斑驳驳洒落在怀袖美丽的侧颜上,将她入画的侧影描上墙垣,脚边有东西动了动,怀袖低头,见是雪额用爪子轻轻挠她的脚,屋内隐隐传来裪儿的哭声,原来是裪儿醒了。
  怀袖回过神,唇边勾出浅浅的笑靥,附身摸了下雪额的大脑袋,浅浅笑道:“一切都不会改变,逝者已矣,既然回不去,就只能勇敢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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