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冰雪城因为冰原一战而乱作一团,修炼界亦因此大为震荡,那么对群狼谷的战士们来说,“幸福就像一枚子弹”,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短短数月之前,自己还只是一些洞穴里的蛮人、真元被毁的残废、失去主公的奴隶……怎么短短数月间,城头变幻大王旗,风水轮流转,自己的宗门已经成为霜玄国第一大宗,甚至令整个修炼界为之侧目了!
不少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奴隶一旦翻身做主,往往变得比过去的主人更坏,因为他不但要享受一下主人过去的荣耀,同时还要以双倍荣耀洗去过去的屈辱,以三倍的荣耀来犒劳自己“夺权”的武功啊!
尽管在杨哲大力弹压之下,还是有不少人对冰崖宫弟子进行了报复行动,对此左震等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就连他们对冰崖宫弟子都恨之入骨,现在自己得势了,如何能够不泄心头之恨呢?
还有些人则处处以霜玄国第一大宗自诩,到处挑衅捣乱,这就包括了洞穴蛮族在内。
洞穴蛮族在地下憋闷了两百年,现在获得了庞大的力量,又来到了他们以为“儒弱”的人类地盘,怎么能不好好发泄一番心中的怒气?
却没料到杨哲的惩罚,来得如此雷厉风行。
冰雪城外的群狼谷大帐,这些日子群狼谷战士一分为二,小部分战士带着上万头速狼坐镇极冬绝域边境,防范灭神军南下;另外大部分修魔者则驻扎在此地,拱卫都城。
军营外的一处旷野,地上挖掘出了一个硕大的坑洞,足够容纳数十匹烈马在里面驰骋。
此刻在里面的却不是烈马,而是数十名修魔者,正在进行殊死的搏杀!
他们都是违逆了群狼谷门规的弟子,被判群狼谷最严厉的刑罚,在此进行“罪孽角斗”,十名犯了罪的人当中,只有一人可以生存下来,用鲜血洗去身上的罪孽。
坑上则是群狼谷的上千名弟子,所有人全部在胆战心惊地观看。
左震、裴元涛、巫骨刺、石无介等群狼谷将领脸色都十分难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实在不明白,修炼界中宗派被毁灭之后,进行屠杀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自己的部下还没有屠杀那么严重呢,只是稍微越界了一些,又为何要如此严厉地处罚?
场中惨叫连连,呻吟不断,到最后终于只剩下四名遍体鳞伤地修魔者还站着,地上满是惨不忍睹的尸体。
“停手!”监刑官终于高声叫道。
左震等人面面相觑,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
“你们是否觉得我对部下太过严厉?”
大帐内,杨哲将左震等元老级修魔者召集起来,推心置腹问道。
“是。”
左震也毫不客气,他明白虽然谷主希望部下忠诚,但却绝不愿意听假话虚话套话,左震直截了当道:“我们群狼谷本来就刚刚立起基础,每一名修魔者都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就连在战场上都没有损耗那么的修魔者,却因为一点点小事平白无故处死了那么多人,实在是太没道理了!”
“我们的意思也是一样!”石无介接口道,“只要是自己人,哪怕真的犯了错误也应该加以维护,谷主曾经说过修魔者一定要团结,为什么又要我们自相残杀呢?”
巫骨刺说话最冲:“我们群狼谷已经是霜玄国最强大的宗门,在极冬绝域最强大的蛮族部落,从来都有权利决定如何处置弱小的部落,更何况冰崖宫是被我们打败了的,应该把他们的财富和女人全都抢过来,男子则全部杀死!”
杨哲一言不发等他们全都说完,其实这些人也不能说没有道理——至少很符合修炼界一贯的逻辑,也很符合禽兽杨哲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理念。
但杨哲不只是禽兽,更是人啊!人有道德,道德这个东西不是蠢蛋用来彰显自己愚蠢的东西,而是可以实实在在提高战斗力的玩意儿。
一句话——人类为什么要遵守道德,不是因为人类善良,而是因为人类发现,遵守道德的话,整个族群的战斗力就比较强大。
杨哲不动声色道:“巫骨刺,你进群狼谷是最早的,你进群狼谷到现在有多久了?”
巫骨刺愣了一愣,老老实实道:“不到半年。”
“不错,连你这个投身魔道最早的修魔者也才半年不到,群狼谷的发展可谓神速,不过若说只靠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让群狼谷成为霜玄第一大宗,不显得有些小觑了天下英雄吗?”
“这……”
“哼,你们真的以为群狼谷就是霜玄国第一大宗,以为别的宗门都没有实力?放眼整个霜玄国,千年门阀,世代豪强多如牛毛,或许并无顶尖高手,但若论整体实力,谁又是易与之辈?左震,你说呢?”
左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道:“谷主所说不错,很多宗门的历史确实可以上朔千年,根基深厚,不是一下子可以斩断的。”
“那他们为什么让谷主当国师?”巫骨刺不服气地叫了起来,“在蛮族之内,从来都是最强者来当首领的。”
“他们只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而已。”杨哲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眼下的状况,霜玄国北边有叛党大军,南面的三大国修炼者则虎视眈眈,经济上因为这场战争而财源枯竭,冰崖宫残党的安置又是问题,再加上百年难遇的冰潮之灾……这样一副烂摊子,谁接手都麻烦,谁都知道其中的厉害——哦,只有一头灵兽化形的蠢蛋或许不知道,那不把这副烂摊子交给这头愚蠢的灵兽,还能交给谁?更何况这头灵兽掌握雄兵,本身又够强横,不让给它,说不定它还不高兴呐!这个霜玄国国师,说好听些是齐天大圣,说难听点就是弼马温,甚至比弼马温又有不如——弼马温总不至于要面对那么多头痛至极的问题吧?”
“弼马温是什么东西?”巫骨刺小声问石无介。
石无介看了看最博学的左震。
左震恭恭敬敬问道:“谷主说的甚是在理,不过那弼马温和齐天大圣却是什么玩意儿?”
“齐天大圣是女娲大神点化的一块顽石……奇怪,你们都没看过《西游记》吗?”杨哲一愣,看来这个世界和地球还是有些不同,至少不是所有地球的故事他们都知道。
众人一起摇头。
杨哲郁闷得挠了挠头发,又打了个比方:“这么说吧,现在霜玄国的事务就是一团乱麻,那些修炼界的门阀豪强需要一柄快刀来斩乱麻——但他们自己当然是不想当快刀的,因为乱麻斩断了,这刀也给磨钝了嘛!我这不知轻重愚鲁无比的蛮荒禽兽,便正好是一柄快刀了。”
左震等人恍然大悟,他们本来就不像巫骨刺这些无知无识的蛮子,知道修炼界门阀的厉害,刃牙谷主固然强横,根基却始终薄弱,哪里能当一国修炼界的领袖?
杨哲这么一说,他们才拨云见日,看穿了那些宗门的阴谋。
“既然谷主对这班小人的阴谋一清二楚,又何必强出头呢?”
“这也是一个机会。”
杨哲简短地说:“群狼谷倘若是寻常的修炼宗门,那么纵然花一百年两百年时间来慢慢壮大都是可以的,但在座诸位却清楚明白,大家和寻常修炼者本质的不同——我们是修魔者,不是修炼者!”
表面上看来,修魔者和修炼者只是修炼途径不同,但实际上却有着本质的差别。
修炼者是高门大阀,宣扬等级,把自己视为“半仙”,代表真正的“仙”来统治众生,建立一个个独立王国,将凡人当成奴兵——出则为兵,入则为奴。
修炼者拥有极强的世袭和排他性质。
修炼者的子嗣肯定是修炼者,而凡人通常是无法打入这个圈子的,纵然打入了,也只是充当修炼界贵族的打手、前锋。
修魔者却不同。
和修炼者相比,修魔者只要豁得出去,舍弃生死的执念,以恶魔果实来改造身体,随后通过一次次生死搏杀的考验晋级,实力便可突飞猛进。
正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修魔者正是这样一些不信天地不敬鬼神,渴望自由的人!
这样的人,自然大多是平民、奴隶。因为奴隶主肯定倾向于修炼,而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
表面上看起来是修炼之道的区别,实质上却是统治神州的门阀、奴隶主,和被统治的平民、奴隶之间的斗争。
或许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没有看穿问题的实质,甚至连灭神组织也只是模模糊糊提出推翻天界统治的口号。
但来自地球的杨哲,却可以从旁观者的角度,清晰地剖析出事情的本质。
“若是寻常宗门之间的斗争,或者还有一丝缓和的余地;然而修炼者和修魔者的斗争,却是奴隶主和奴隶之间的殊死较量!现在我们还可以用蛮荒灵兽的身份来掩饰,但天长日久之后,难免不会被人识破,到时候我们甚至会成为比灭神组织更为人所惧的组织,玄天神殿必将召集全天下修炼界群起攻之,将我们全部屠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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