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 第30节
钟漾说：“那也不能乱说话。”
温迟之笑笑，倒也真掐了烟，说：“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
钟漾轻嗯了声。
钟漾原本以为这一茬就这么过了，没想到两人吃完晚饭后，温迟之送她回学校，临下车之时。温迟之握住她的手，钟漾不明所以地回头，就见温迟之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卡来。
钟漾莫名的就想起了那回，沈敬源往她手里塞了张卡，只不过是房卡。然而眼下，排斥的心境却是如出一辙。
钟漾觉得这场景，多少有些讽刺。
温迟之没察觉到小姑娘的异常，将卡递给她，说：“你姑姑来z市，这一趟难免要花不少钱，这卡你先拿着。”
钟漾尽量克制着情绪，然而一开口，还是带了几分情绪，她语气生硬：“我不需要。”
温迟之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看了两眼，似当她在闹脾气，说：“漾漾，没有别的意思。”
钟漾自嘲地勾了下嘴角，问：“在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第38章
车厢的气氛颇为沉闷。
温迟之将银行卡扔在储物盒上, 不轻不重的一声响。温迟之扯了扯嘴角，抬手摸过仪表台上的打火机和烟盒。
车外，昏黄的路灯下，几个姑娘叽叽喳喳从车前走过, 声音欢快，透着一股子朝气，倒衬的车里的气氛又压抑了几分。
温迟之摇下了车窗, 他抽了口烟，将夹着烟的手搁到窗外弹了下烟蒂，又偏头看向钟漾，眉眼依稀还有笑意, 他说：“漾漾, 这样挺没意思的。“
钟漾也觉得挺没意思的，简直没意思透了。
钟漾抬手撩了下垂落的发丝，她抬眼, 换上一副笑脸, 探手摸过那银行卡，又倾身探到温迟之的跟前，在他颊侧落下一吻, 轻声道了声谢。继而，钟漾拉开车门, 下了车。
温迟之就这么靠着椅背, 姿态闲适, 看着钟漾一言不发的推开车门, 小姑娘袅袅的身姿从车前走过，他扯唇笑了笑。她大概是他处过的这么多姑娘中，最不识好歹的一个。
哪个姑娘遇上这事儿，不高高兴兴的哄他几句，也就她不按常理出牌，还给他摆脸色看。
都是给惯的。
温迟之收回目光，余光掠过副驾驶的座位上，棕色的软皮椅上落着一张一寸照，温迟之嘴里叼着根烟，抬手拿过来。
白色的底照，钟漾扎了个马尾，身上是一套职业装，眉眼微弯，唇角两侧凹进去一个小坑，模样温顺乖巧。
温迟之眉眼慵懒，吐了口烟圈后，他拿指点了点照片，微眯着眼，自言自语道：“怎么就不能乖一点，也就你不识好歹，你就可劲儿作吧，惯得你。”
钟漾上了楼，抬手转了下门把，门没被打开。估计柯榛没在宿舍，钟漾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手指触到那张门卡时，她愣了几秒，继而松了手又去拿钥匙。
等钟漾洗完澡后，柯榛还没回宿舍，钟漾拿着手机给柯榛发了条短信后，又拿着吹风机到阳台吹头发去。
嗡嗡的声音中，钟漾想起刚才车上的那点不愉快，现在想想，觉得实在没必要和温迟之闹这么一场，当真是没什么意思。
吹干了头发，她关上阳台门，在书桌前坐下了，喝了口水，边拿过手机查看信息，摸过手机。柯榛给她回了消息，说晚上不回来，又问她：“你今晚回宿舍啊，难得呀，漾漾。”
她话里调侃意味十足，钟漾却笑不出来，拿着手机给她回了个嗯。她便将手机搁回桌面，一时觉得甚是无趣，钟漾熄了灯，早早上床睡下。
隔天，钟漾一大早就到酒店，那会苏云他们刚起来：“怎么起这么早，我和你姑父也不是小孩子，自己也能处理的哎，难得是周末，你就在宿舍多休息会。”
钟漾说：“我昨晚挺早睡的，今天六点就起来，在宿舍也没什么事，我跟你们一块去医院，也能放心点。”
苏云自然明白钟漾的心意，握着她的手，几分感慨：“还是你关心你姑父，罗茶那丫头从我们昨晚到现在，也没来个电话问一下。”
姑父开着玩笑道：“我们一走，估计那罗茶可不玩疯了 ，也没人催着她写作业。”
钟漾笑了笑，等苏云他们收拾完毕，三人出了酒店，在外头一块吃了早餐后，便到医院。
见了医生，办好了病房入住手续后。钟漾同苏云到附近的超市去买日常用品，苏云道：“今儿见的这个医生，态度挺好的。”
钟漾点点头，也觉今儿那梁医生态度挺和蔼。钟漾虽然没去过几次医院，但也清楚，医院病人多，一般的医生给病人看病态度都带了点急躁，今儿姑姑还问了一些问题 ，那梁医生都详耐心地答了，不见丝毫不耐烦的意思。
姑姑又道：”你姑父做手术时，我瞅着我可能得给梁医生包个红包，就是不知道该包个什么数好，少了又怕人嫌弃，多了也实在拿不出那些钱。”
闻言，钟漾下意识道：“姑姑，你要是手头没余钱，我这里还有些兼职的存款。”
苏云笑了下，拍着她的手：“傻孩子，你当姑姑是跟你要钱呢，我这不是没想好该包个什么数，找你商量，罗茶还小，我跟她说这些，她也听不懂。”
苏云顿了两秒后，又看了只钟漾一眼，语重心长道：“昨晚我和你姑父在聊天，你姑父都说幸好还有你，出了事，也有个人能商量。你这孩子打小就过分懂事，但是漾漾，对姑姑和姑父来说，你跟罗茶一样，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自个生活里要是有什么事儿，也别瞒着姑姑。”
钟漾心里五味陈杂，眼眶隐隐有湿意，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姑姑。”
苏云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知道就好。”
钟漾这一周都没去联系温迟之，温迟之也没给她打来电话。钟漾有时想想，其实就这样慢慢淡了也挺好的，也算是好聚好散了。
她姑父的手术定在周五晚上，钟漾那日下了课，便直接出了校门口，在校门拦车时，却没想到碰见了徐宗东。
徐宗东刚从外头回来，见到她，还是以前的态度：“要出去”
钟漾点点头：“嗯。”
话落，两人便陷入沉默，许久后，徐宗东轻笑了声，抬手挠了下眉峰，讪讪道：“这会还真有点尴尬。”
闻言，钟漾倒是笑了，说：“听说你和胡葶交往了。”
徐宗东抬眸看了钟漾一眼，点了下头。
钟漾笑吟吟道：“胡葶挺好的，你可要好好对人家。”
徐宗东看了眼街道，目光又落回钟漾脸上，说：“是，她挺好的。”
这时刚好有出租车开来，钟漾忙不迭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徐宗东站在路边，看着钟漾上了车，那一猩尾灯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刚才听她提及胡葶时，徐宗东心思微动，然而在他说出胡葶挺好时，钟漾面上那平静淡然的模样。徐宗东不免几分兴致缺缺，又觉得自己刚才的那点心思，多少有些啼笑皆非。
他现在终于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从头到尾，钟漾都没对他动过心。
第39章
恰逢下班高峰期, 原本一个小时的车程，足足堵了四十来分钟。
钟漾赶到医院时，姑父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姑姑苏云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 神色透着几分担忧，见到钟漾时，倒是缓和了不少：“来啦, 不是说四点就下课，怎么这个时间才到？”
钟漾抬脚走过去，解释道：“遇上高峰期，堵车堵了挺久的, 姑父进去了。”
苏云点点头, 眼睛又红了些许：“哎，我以前应该就管着他。这手术做好了，接下来能活几年也是难说的, 我刚才听那病房里的人, 提起他家有个舅舅也是肺癌早期，做了手术后，没两年倒又恶化了, 后来人也走了，我一想起你姑父这事……”
苏云说着, 声音哽咽, 她抬手抹了下眼泪, 大概是觉得有点不太自在, 强颜欢笑道：“哎，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在钟漾眼里，苏云在家里一直视强势的一方，姑父为人老实敦厚，属于不怎么善于社交的人群。这些年来，苏云一个人管着家里的大小事。这会见一向强势惯得人，突然流露出几分脆弱。钟漾心里一时五味成杂，颇为酸涩。
到底是姑姑老了，她给苏云递了张纸巾，宽慰道：“姑父会好的。”
苏云嗯了声，拿纸拭了拭眼角：“你晚饭也没吃，自个先去吃点，我在这里等你姑父，这手术也要四个小时，这么等下去，你该饿了。”
钟漾摇摇头：“没事，我还不饿，我陪你一起等。”
......
温迟之这一周一直跟杨慎泡在一块，弄到每晚凌晨才回去。杨慎原本也没觉得不对劲，这会喝了点酒，也就随口问了句：“哎，这两天怎么没见到钟漾？”
温迟之手里握着牌，跟没听见似的，扔出一个对子。
杨慎一见他这样，便明白了几分，说：“该不是散了？那也不该，你前两天不是还到医院跟人梁医生打过招呼？”
闻言，温迟之抬眼：“这事儿，你都清楚了，你成天闲着没事，老关注我做什么？”
杨慎吊儿郎当道：“咱们不是打小就认识的交情么，我这不是关心你么?怎么，真跟人小姑娘分了？”
温迟之漫不经心道：“嗯，分了。”
杨慎嗤了声：“我才不信，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对人钟漾到底是什么个态度，不会是真动了心思吧？”
温迟之低眸，点了根烟，复抬头看向杨慎，不咸不淡道：“我看你今儿估计是真闲的慌。”
杨慎哈哈笑。
这牌算是没法继续了，温迟之起身，上外头抽了根烟。他靠着长廊抽烟，微微眯着眼，想起杨慎刚才的问话，他对钟漾什么心思。
温迟之向来不去琢磨这些，能有什么心思呢？只不过这一周，小姑娘也不联系他，温迟之还真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到住处看到她留下来的一些物品，更是觉得不对味。
等他抽完一根烟，回到包厢时，看着一室笙歌乐舞的，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他拿起外套，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钟漾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脊背感到一阵酸痛时，手术室的门打开，她松了一口气。
苏云立即迎上前：“许医生，怎么样了？”
这次给姑父做手术的许医生，是梁医生的教授，挺有名的外科手术，钟漾其实有点意外，毕竟请这样的医生做手术，费用自然可观。然而这次手术，倒是没多收他们多少费用。钟漾心里多少有些疑惑，有那么一瞬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但钟漾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那天给他下了脸子，也不至于让他这么做，钟漾有自知之明，自知自个没有这等本事。
许医生摘了口罩，笑笑说：“手术过程很成功，过会病人就出来了，你们先等会。”
苏云也没再多问些什么，也清楚这会人医生刚做完手术，也得休息。两人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会儿，姑父也被推了出来。
钟漾同姑姑一块回到病房。两人熬了四个钟头，连晚饭也来不及吃，这会还真是有点饿，钟漾开口道：“姑姑，我出去买点夜宵，你想吃什么？。”
苏云抬手替姑父掖了下被子，说：“你看着买点。”
钟漾嗯了声，拿着包出了病房。
刚走到长廊时，听到两个小护士的谈论的声音：“那302病房的是什么来头，怎么连许教授都请的起？我看那一家子的着装，也不像是有钱人家。”
短发小护士道：“据说好像有人打过招呼，谁知道呢……”
声音戛然而止，小护士瞧见了钟漾，两人面上露出几分尴尬，又低着头装着忙碌手头的事。
钟漾倒没太在意小护士口中的话，她停了几秒后，又面不改色地穿过护士台，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钟漾倚着电梯，微微发愣，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境。原本以为他那样气性高的人，那晚闹了那样一出后，他大概也不想理她的，没想到还做了这些事。
钟漾从外套里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手指划到温迟之的号码，钟漾看了几秒后，最终吁了一口气，退出通讯录界面。
钟漾没走太远，就在医院附近的餐饮店，给苏云买了一碗面。她提着外卖盒子，往医院走。刚好遇上红灯，等十几秒，这才和路人一块走过人行道。
这个点，医院大门不时有车辆出来。钟漾微微往边上走了点，进了大门，她往住院部走。住院部附近有一块露天停车场，光线昏暗，钟漾也没太注意，刚走过时，就听到一声鸣笛声。
钟漾循声望去。
温迟之坐在驾驶座上，拿着烟的手搭在窗外，两人目光对视，钟漾犹豫了片刻，这才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