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这般好心?
“还愣着做什么?怎么,”周穆清见这俩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沉了脸,“本王说的话,不管用了?”
“回王爷,”林颜希心一横,行礼道,“小人有要事相告。”
周穆清挑起半侧眉尾:“何事?”
林颜希轻咳一声:“此事事关重大,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场合……”
周穆清见她弯弯绕绕,越发觉得她心里有鬼,皮笑肉不笑地提起嘴角:“周朗,带她回府。”
周朗应了一声,转向林颜希:“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要把你拎回去了。”
林颜希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大逆不道地凑到了周穆清身边,压低声音:“是跟凤宸宫纵火一事有关。”
听到“凤宸宫”三个字,周穆清面上还没什么反应,等发现她用的是“纵火”而非“失火”之时,他眸光便暗了暗。
他的视线在林颜希脸上停留了一阵儿,在她忐忑的等候中,他薄唇微启,终于吐出了她要的话。
“随本王来。”
他说完转身即走,林颜希长出一口气的同时也赶紧跟上,那仵作燕平冲季宁拱拱手:“为兄公务在身,先行一步,等有闲了,你我师兄弟一定要痛饮几杯。”
说罢,他也快步跟了上去,季宁望着他们的背影,嘴里咕哝道:“谁要跟你喝酒……咦,怎么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好消息是,周朗也跟着安熙王离开了,没空找他算旧账。
季宁撇了撇嘴:“得,我还是回去救人吧。”
周穆清人高腿长,走得又快,林颜希一顿小跑才跟上,累得不行,又没胆子跟周穆清抱怨。
不过走着走着,她忽然听见一个刻意压低的呼哧声,扭头一看,发现那位斯斯文文的燕仵作同样快速地捣腾着两条腿,一张清秀的脸憋得通红,呼吸急促,显然他的境况跟林颜希差不多。
也是,他的身量在男子中不算高,腿自然也长不到哪儿去。
林颜希登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燕平也察觉到了林颜希的目光,二人对视一眼,露出了同病相怜的苦笑。
凤宸宫果然封了宫,一列列的带刀侍卫正在巡视守卫,见到安熙王,纷纷屈膝半跪:“见过王爷!”
周穆清微微颔首:“不必多礼。”
他拾阶而上,林颜希等人自然也一并跟上,只是他走了没几步,蓦地停了下来,林颜希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分明是他突然停下,她却不得不请罪:“是小人无状!”
周穆清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睨着她:“现在能说了吧?”
林颜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当然,当然。”
她正思索着从何说起之时,他却再次发问:“纵火是怎么回事?”
凤宸宫走水一事人尽皆知,她听闻了也不奇怪,可众人都当做“失火”,林颜希一张口却是“纵火”,不得不让他多想。
他的双眸犹如藏着暗礁的水面,看似沉静,却暗藏危机,林颜希最是熟悉他这种眼神,原因无他,上辈子同他针锋相对的次数太多。
“方才那名宫女,”林颜希想到红豆,声音低落了几分,“临死前,向小人吐露了一些隐情。”
“她说她亲眼所见,有一人借着烧纸钱作掩护,点燃了那把火。她上前阻止,与那人厮打在一起,所以才伤得如此严重。”
周穆清心知点火那人必是青儿,面上却是淡淡的:“口说无凭,单靠那宫女的一面之词,怕是不足为据。”
林颜希被他噎了一下,鉴于前世与他多年作对的经验,她很清楚周穆清的行事风格,都一晚上过去了,又封了宫,他不可能毫无收获,这话八成在诈自己。
可就算心里门儿清,谁让此时此刻他们的地位天差地别,她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呢?
林颜希只得不情不愿地摊开手掌,呈上那枚景泰蓝红珊瑚耳坠:“这是二人撕扯时,红豆从纵火之人的耳朵上拽下来的。”
周穆清凝眸细看,发现耳坠上沾着一抹凝固的血迹,只是颜色与珊瑚珠相近,一时难以分辨。
他眼睑半垂,眸色愈发深暗,林颜希轻咳一声,厚颜道:“王爷,小人这也算是有点用处吧……?”
周穆清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庞,轻嗤一声:“走吧。”
林颜希知道算是过了他那一关,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忘赔笑:“是,是。”
而后略略抬眸,望着周穆清矫健的背影,又将自己鄙视了一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对着此人阿谀谄媚,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就在她暗暗腹诽之时,那燕平经过她身侧,放缓了脚步,同她并肩而行。
燕平微笑开口:“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林颜希闻言一怔,她这会儿仍是药童打扮,却不想这燕仵作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女儿身。
她有些汗颜,看来自己的乔装打扮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天衣无缝。
既被看穿,她也就大大方方认了:“燕仵作唤我颜儿即可。”
“颜儿姑娘。”燕平的外貌虽谈不上出众,但气质温润,言谈举止柔和可亲,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林颜希对他印象颇佳,当然也有几分好奇,周穆清不会无缘无故召来仵作,他这是想验尸?
验谁的尸?
她蓦地心头一跳,望着已成废墟的凤宸宫,茅塞顿开。
是了,除了自己,还能是谁呢?
周穆清莫不是也在怀疑自己的死因?而且还着手调查?
他有……这般好心么?
思及此处,林颜希的心情略有些复杂。
她正出神之际,又听到燕平发问:“颜儿姑娘可是安熙王府上的?”
林颜希摒去脑中杂念,点了点头:“正是。”
燕平莞尔道:“既是如此,怎么是这幅打扮?可是我那师弟又想出了什么古古怪怪的馊主意折腾你?”
林颜希不由失笑,心说季宁这师兄还真是了解他。
她还是给季宁留了点面子,回得相对委婉:“季御助的想法确实有些天马行空……”
燕平不禁扶额:“……他又做了什么傻事?可曾逾矩?”
“放心。”林颜希笑眼弯弯,“已经被我劝住了。”
燕平无奈一笑,而后向她作了个揖:“多谢颜儿姑娘。”
林颜希笑着摆手:“燕仵作言重了。”
说起来,这对师兄弟的性子还真是南辕北辙……林颜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两眼燕平,暗忖道,说起来,同样学医出身,燕平怎么成了仵作?
不过二人初见面,并不那么相熟,她也就按捺住了好奇,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