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大狩（下）
王熙知道萧寰不想跟陈王梁王争风，白他一眼，打着马，往西边而去。
经过一处楼台的时候，王熙听得上方一阵莺莺燕燕的笑语之声，抬头望去，果不其然，许多女子正含情脉脉地往这边望来。
王熙露出一个微笑，不少人羞怯地转开头。
他很是得意洋洋，再看向萧寰，却见他只望着前方，似无所觉。
王熙并不意外，因为他从小就是这样，享尽瞩目，却总是一脸毫不在乎的样子。
有一副好皮囊却不知珍惜，当真暴殄天物。
王熙心中长叹。
这猎场颇是宽广，山川延绵有百里之遥，数千人走入山野之中，顷刻间，便只闻其声不见人影。
萧寰的猎术很好，指挥着众人驱赶猎物，围追堵截，一日下来，猎物不少。鹿、麂、野雉等数不胜数。
黄昏时，王熙已是打得兴起，还想再往山里再追，萧寰却将他止住。
“天色不早，在山中逗留易迷失方向，险情难测，不可久留。”他说。
王熙有些扫兴：“我等这么许多人有甚可怕，若夜色降下，还可点起火把照明。”
萧寰却道：“明日也可狩猎，不急于这一时。今日到此为止，回去吧。”
他一向说一不二，众人也不敢违逆。
王熙手下一名管事笑道：“公子，殿下说的有理，小人今天还听行宫中的人说，今年山中的狼群比往年多，凶猛得很，夜里遇上了可是不好。”
听得这话，王熙也只得作罢，吩咐众人往回走。
“你在朔方也是这般么？”王熙走在路上，有些不解，“莫非也是见得一点险境便要退缩？”
萧寰却道：“孤之所以屡战屡胜，就是因为从不胡乱以身犯险。”
王熙“嘁”一声，不理他。
回到行宫，这里已经颇是热闹。专管计数的将官忙忙碌碌，将众人带回的猎物清点报数。
萧寰和王熙带回的猎物不少，一度拔得头筹。
将官报数的时候，众人无不称道服气，纷纷过来祝贺，王熙应承着，颇是心花怒放。
不料，到了夜里，忽而听得喧闹声传来，却是陈王和梁王的大队人马先后回到了。
二人都收获颇丰，猎物堆得似小山一样，用了好些马车才拉回来。
最后清点之数，陈王略略胜过梁王。
陈王的脸上颇有得色，向梁王道：“皇兄挑的那片山谷怕是不佳，今日，弟便承了皇兄的让。”
梁王淡笑：“今日孤那坐骑不行，待明日换了，再与二弟一较高下。”
陈王亦笑，又看了看萧寰，不多言，教手下将猎物拿去烹煮，自去见皇帝和袁皇后。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梁王并无愠色，微笑地向萧寰道：“我今日原想邀你一道行猎，不想转头就见你往西边去了。听说你今日收获也不错，不知可尽兴？”
萧寰道：“甚为尽兴，多谢皇兄。”
“明日你我一道行猎如何？”梁王道，“东边有一片林地，与草场相接，甚好驰骋。”
萧寰道：“明日弟要回京中一趟，恐不能作陪。”
梁王颔首，有些遗憾之色：“如此，便只好下次。”
说罢，他又与萧寰寒暄两句，也到宫中见皇帝去了。
“什么想邀你，假惺惺的。”当夜回到歇宿的寝殿，王熙仍然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冷哼道，“谁不知行猎一开始，他便与陈王抢着奔了出去，赶得似投胎一般，哪里有功夫带上你。”
萧寰坐在榻上翻着书，神色无所谓：“莫非你想与他一道行猎？”
“我是为你不值。”王熙瞪萧寰一眼，道，“你便这么甘心被他们压一头？”
萧寰道：“孤为何要不甘心？”
王熙道：“你明明是第一。我等这队人马，仆从最少，回来也早，当时打的猎物却是最多。这说明何事？说明我等再打久一些，那陈王梁王也不是对手。我早说了迟些回来也不妨事，你非要回来，现在可好，你看那二人洋洋得意之态，仿佛你不过如此，难道心里舒服？”
萧寰道：“孤说过，此番来大狩不过怡情，并无与他人争风之意，他们二人是多是少，与孤无干，别人如何想，也与孤无干。”
王熙气结。
“你当年也是个气盛之人，滕氏欺你，你二话不说便出走了朔方。”他恨铁不成钢，“为何如今竟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谁说孤无欲无求。”萧寰不以为然，“孤不争皇位便是无欲无求？”
王熙“嘁”一声：“不止此事，我问你，你可曾对哪个女子念念不忘，或者夜里总梦到她？”
萧寰愣了愣。
蓦地，脑海中浮现起一张脸。
“有没有又如何。”他随即不耐烦道，“你若不服气，明日便多带些人去行猎。”
“那好啊！”王熙目光一动，即道：“明日我将府中的人都召来，你随我……”
“孤仍要回京，朔方那边的密函不会送过来，孤要亲自回府中处置。”
王熙一脸无趣。
“我找人喝酒去。”他说罢，从榻上起身，往门外而去。
萧寰淡笑，收回目光，未几，忽而瞥见窗外的月亮已经接近正圆。
“今日十几了？”他问卫琅。
“今日十三。”卫琅答道。
萧寰的目光不由在月亮上停留片刻。
明天，又是十四。
思绪不由地又回到了那幢屋子，不知道她在那边怎么样了。
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城市中的气氛已经起来了。
公司里，成聪和茉茉他们虽然仍然忙碌，但干劲十足，提到放假就两眼放光，一下嚷着要睡死在床上，一下又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去哪里玩。
虞嫣最近也是行程不断，各种活动和代言产品的新年广告接踵而来，没有哪一天十分清闲。
这天，她在拍广告的摄影棚里又是耗了大半天，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虞嫣才进电梯，手机响起，她拿出来看，是虞甯。
“弄完了么？”电话里，虞甯问道。
“弄完了。”虞嫣说。
“我的车就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口前面。”
虞嫣应一声，挂了电话。
“嫣嫣，虞总又接你去吃饭啊？”茉茉等几个女孩子望着她，羡慕地说。
安绮诧异道：“他最近好像很有空，三天两头找你吃饭。”
这事，虞嫣也觉得神奇。
虞甯忙碌起来，跟她不相上下，一向是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最近却突然变得有空起来，经常来找她，让她怀疑他是不是被亲爹炒了鱿鱼。
“谁知道。”虞嫣道，“兴许就是最近事情少呗。”
“嫣嫣，你有这么个哥哥真好。”茉茉感慨，“他那么忙的人，还一有空就来关心你。”
旁边一个女孩点头，也感慨：“看来虞总是真的空窗期啊。”
众人一阵嘻嘻哈哈。
没多久，地下停车场到了，果然，虞甯的车就停在不远。见虞嫣下来，车灯闪了闪。
未几，那车窗降下，只见虞甯坐在里面，面带微笑。
虞嫣听到周围女孩子们花痴的赞叹。
还没等虞嫣走过去，安绮和茉茉几个已经围上去去跟虞甯打招呼。虞嫣看着他们笑眯眯地寒暄，无比寂寞地自己走到副驾，打开门，坐进去。
“等忙过了这阵一起吃饭。”没多久，虞甯结束谈话，声音低沉而悦耳，“回聊。”
安绮巧笑倩兮，答应着，跟他摆了摆手。
直到车子开出去一段，虞嫣仍看到有人留在原地张望。她从包里拿出一只润唇膏，在嘴唇上一边涂一边瞥向虞甯，心想，祸水。
“怎么不说话？”虞甯望着前面，道，“今天累么？”
“不累。”虞嫣道，“刚才安绮还说，你最近怎么这么有空，老来找我吃饭。”
虞甯唇角扬起。
“我找你吃饭，很奇怪么？”他说，“看来以前是少了，以后她们会习惯的。”
虞嫣啼笑皆非。
吃饭的地方仍然有小龙虾，虞甯为了迁就虞嫣这个爱好，纡尊降贵，偏离了他精致饮食的轨道。冲这一点，虞嫣其实十分感动。
“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是很喜欢小龙虾啊。”正当虞嫣津津有味地拆着虾，虞甯看着她，道，“怎么现在成了每餐必点？你吃着不腻么。”
“不腻。”虞嫣把虾肉放入口中，顺带吮了吮手指，道，“小龙虾最好吃了。”
“去年早些时候，你不是还跟我要了健康食谱，说以后都要照着做么。”虞甯道，“坚持下来了么？”
虞嫣不由讪了讪。
本来她是坚持的，都养成习惯了。
但萧寰来到她家之后，她再也没有碰过。
“哪有那么容易。”虞嫣继续拆虾，“我一天在外头跑，只能有什么吃什么，讲究不了那么多。”说罢，她眨眨眼，“也是托虞总你的福，这些天才能吃上些好的。”
这马屁拍得舒服，虞甯笑了笑。
“不过接下来十天半个月你都可能见不到我了。”虞甯道，“外地有个大项目，我出差一趟。”
虞嫣一愣，道：“过年才回来么？”
“对。”虞甯道，“今年过年你不是不用拍戏么，除夕到我们家去过吧。难得能好好过个年，还是要跟家人一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