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回家（下）

  几天前，萧寰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拆了线，看上去也愈合得不错，但仍然会疼。
  他按照医院的交代，用防水敷料将伤口贴住，到浴室里去洗澡。
  房子里暖气很足，他洗了澡之后，将头发吹干，换上虞嫣给他准备的长袖单衣和长裤，走出来。
  厨房里，米饭的香味随着电饭煲里的蒸汽弥漫开来，虞嫣围着围裙，竟然正站在砧板前切菜。
  “你在做甚？”萧寰走过去，问道。
  “当然是做饭。”虞嫣一边切着，一边看着旁边的手机。画面上正播放着一段做菜教程，演示的人叽叽呱呱说个不停，也正在切着菜。
  虞嫣切菜的速度显然跟不上视频里的，切了两片姜之后，连忙把视频暂停。
  萧寰在旁边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只觉好笑。
  “我来吧。”他说着，要把刀拿过来。
  虞嫣却不让他碰。
  “我就炖个鸡汤，简单得很，不用你。”她说，“你去坐着就是了。”
  说着，她把姜切好，放到旁边的锅里。
  这是虞嫣第二次这么主动地做饭。
  至于第一次，还是他上次刚来到的时候，虞嫣给他做了一顿牲口吃的早餐。
  这么想着，萧寰不由兴味盎然。
  他往台上看去，除了些配菜，还摆着半只鸡。
  “这鸡还未曾剁开？”他问。
  虞嫣“嗯”一声，道：“下单的时候没看清。”
  “你会剁鸡么？”
  “剁鸡有什么难。”虞嫣嗤之以鼻，“我什么刀都有。”
  说着，她将党参红枣等等配好，放到锅里。而后，把鸡摆到砧板上，又走到刀架面前，挑了一柄最大的菜刀。
  那刀有些沉，虞嫣两手握着，有些犹豫，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刀比较好。
  萧寰终于觉得看不下去，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菜刀从虞嫣手中接过来，然后让她站到一边。
  虞嫣瞪着眼：“我说了不用你……”
  “待你剁好，太阳也该下山了。”萧寰将刀放到水龙头下冲了冲，用布擦净，“炖鸡汤还须不少时辰，我来做快些。”
  虞嫣道：“可医生说你不能用劲，会扯到伤口。”
  “剁个鸡肉罢了。”萧寰一脸不以为然，“就算当下再来几个刺客我也打得过。”
  吹牛不上税。
  虞嫣心想，也不知道前阵子那个差点死掉的人是谁。
  不过她看萧寰单手拿着刀，似乎轻松得很，并且她也知道，以萧寰现在的状态，切切菜做做饭其实没什么。
  “那……你来切菜我来煮吧。”片刻，虞嫣假惺惺地说。
  萧寰没理会这话，卷起袖子，道：“围裙给我。”
  虞嫣随即把围裙接下来，挂到他的身上，然后在后面把带子系好。
  萧寰随即手起刀落，砰砰几下，将那半只鸡剁成小块。
  虞嫣瞥着他那利索动作，心想他切人该不会也是这么熟练……
  片刻，目光上移，落在他的侧脸上。
  萧寰的头微微低着，神色很是认真。
  虞嫣又想起了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些日子，蓦地多了些珍惜的感觉。
  按着虞嫣手机上的做法，萧寰将鸡肉和别的材料都放到炖锅里，盖上盖子。
  而后，又动手将其他菜也处理了。
  虞嫣偶尔给他打打下手，大部分时间都清闲地站在一旁，看着手机上的菜谱动动嘴皮。
  天色慢慢黑下来，屋子里满是鸡汤的味道。
  等到菜谱上说的时间到了，虞嫣用勺子盛出一点，尝了尝。
  “如何？”萧寰问。
  “还行。”虞嫣道。
  萧寰将勺子从她手里接过，也从锅里舀起一点，凑到嘴里尝了尝。
  “淡了些。”萧寰道，说罢，往汤里撒了些盐。
  虞嫣看着那勺子，忽而觉得莫名的在意，耳根微微有点热。
  碗柜里还有那么多，就不能换一只么，非要用她的……
  这晚餐，虞嫣原本是想亲自下厨，好好款待萧寰这个病人，结果成了萧寰款待她。
  不过大约是因为很久没有在自己家里吃过饭的关系，虞嫣觉得每样菜都好吃，最后一碗鸡汤，也是她吃完了。
  当然，她到底还是要脸。
  吃完饭之后，她没有再让萧寰动手，自己把碗筷收拾了，放到洗碗机里，然后用抹布把厨房和桌子都擦了一遍。
  萧寰则坐在沙发上，准时地打开新闻。
  里面正播放着新春专题，播音员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各地准备过年的盛况。
  萧寰从未见过这边的人过年的样子，颇有兴趣。
  “这庙会是何物？”他问虞嫣，“便似上次那嘉汇城里拍广告那般么？”
  “嘉汇城那个怎么能算庙会。”虞嫣端着些洗好的樱桃走过来，一边吃一边道，“那就是我哥他们策划的一个商业活动。你若是想看真正的庙会，等过年了我带你去看。”
  萧寰有些好奇：“你们这边过年要做何事？也要祭祖祭神，除旧物换桃符么？”
  “风俗其实挺多的。”虞嫣道，“不过也看各人喜欢，有的人什么都做，也有人什么都不做。”
  果然是懒散至极。萧寰已然见怪不怪。
  虞嫣在他身旁坐下，道：“你那边过年，要做很多事么？”
  “很多，”萧寰道：“光祭祀便要三日。”
  虞嫣不由咋舌。
  “不过这都是宫中的规矩，我去朔方之后，繁文缛节省略了许多。”萧寰继续道，“纵然是年节，也须提防胡人来犯，除了能多吃些酒肉，该做的事仍一件不少。”
  虞嫣听卫琅描述过朔方，知道那边的生活艰苦。
  提到这个，她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问过你。”
  “何事？”萧寰道。
  “你这次过来，跟那边交代好了么？”虞嫣道，“你突然消失不见，遇到刺客的事也应该瞒不住，那边会不会到处找你？”
  萧寰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件事，目光定了定。
  “会。”他说，“不过我给父皇和舅父都留了信。”
  虞嫣讶然：“你把这里的事告诉他们了？”
  “不曾。”萧寰道，“我说我去养伤，让他们不必着急，一个月之后必定回来。”
  虞嫣：“……”
  “你这么说，他们就会信？”她有些狐疑。
  “也许。”萧寰道，“那毕竟只是信，并非我当面告知。”
  虞嫣沉默片刻，道：“如果他们不相信，或者你那时没有抢救过来，会怎么样？”
  “若是如此，只怕会有一场大乱。”萧寰道，“刺杀我的人是外邦口音，无论是否内外勾结，他们定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是匈奴，得知我不在，一定也会速速结束内斗进攻中原。”
  虞嫣听得这话，明白过来。
  这样的形势之下，萧寰其实没什么选择，一个月之后，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去。
  虽然心里一直知道这一点，但虞嫣的心底仍然有些空落落的。
  她微微点头，神色如常地笑了笑：“那你回去之后可能事情不少，要趁机会在这边好好养伤才行。”
  萧寰看着她，道：“我知道。”
  晚上，虞嫣拿出备用的床单和被套，终于将萧寰的床品重新换了一遍，夏天空调被也换成了厚实的羽绒被。
  “你晚上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千万别忍着。”虞嫣离开之前，叮嘱道，“手机就在床头，给我打电话。”
  萧寰小时候在宫中有一位乳母，十分喜欢唠叨萧寰，他不胜其烦，觉得她像个老母鸡。现在再看虞嫣，他觉得她大概过不了几年也会变成那样。
  有时候，他怀疑自己在她眼中大约连三岁小儿都不如，不然怎么连睡个觉她都觉得他会突然死掉似的？
  不过萧寰却并不觉得烦躁。
  “知道了。”他说。
  虞嫣又把她刚从药箱里翻出来的电子体温计递给他：“睡前量个体温。”
  萧寰：“……”
  “我不曾发热。”他说，“你刚才不是摸过了。”
  虞嫣却道：“人的感觉未必准确，发不发烧还要看体温计才能算数。”
  萧寰很是不耐烦，还想推拒，见虞嫣开始目露凶光，只得将体温计接过，夹在腋下。
  几分钟后，体温计滴滴作响，萧寰取出来交给虞嫣。
  虞嫣看着上面正常的数值，这才满意。
  “那我去睡了。”她看着萧寰，“你也别看手机了，早点休息。”
  我又不是你。
  萧寰腹诽着，应一声。
  虞嫣道了声晚安，走下楼去。
  萧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少顷，在床上坐下来，往四周望了望。
  不远处，窗帘半拉着，硕大的玻璃窗外透着些灯光，夜色中，有些地方不过星星点点，有的地方则璀璨连片。
  他注视着，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时的惊讶。
  还有半个月。
  刚才虞嫣问他那边的事的时候，萧寰也曾有过一个念头。这次，在这边待久些，可以么？
  但那答案显而易见，萧寰知道自己肩上的重任，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自欺欺人。
  净想这些歪念头。心里一个声音道，你每次来，都让她麻烦不断，她待你已是仁至义尽，还不够么？
  萧寰深吸口气，将杂念抛开，起身，把那窗帘拉上。
  我已经每日两更了，为什么还有催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