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明大校园论坛上一年一度的新年表情包制作大赛, 赛况激烈，参与者众。在经过一晚上激烈的角逐之后, 圆满地评选出了一二三等奖, 今年也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今年获得一等奖的表情包来自明大数院之光简教授和他的太太，简教授衣袂飘飘清俊出尘，简太太漂亮明媚笑靥如花, 两人互相对望, 好一对神仙眷侣。
画面十分养眼，在一众画风清奇的崩坏表情包中十分卓尔不同, 完全不具备任何笑果。它的杀伤力完全在图片的配字上。在这张秀恩爱高清美图的下方, 参赛者恶狠狠地配了好几套文字, 组成了一道虐狗表情包组合拳, 威力惊人。
[看到这个完美的男神了吗？你得不到, 是我老公]
[不会还有人找不到这样的好男人吧？不会吧不会吧？]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 我只觉得单身狗可怜]
[转发这个男神，我老公会对我更好]
[我有表演完就来送我花的老公，你有吗？]
晚会中发生的这一幕, 大多数学生都当场看到了。场外的云学子们也都在网上流传的各种小视频中了解了情况, 大家面面相觑, 都觉得狗粮吃到撑, 十分幽怨。
这个比赛贴里的楼, 有一半都是回复这套表情包盖起来的。
[简教授哪里都好, 唯一的缺点是不是我的老公。]
[我真的要闹了, 国家什么时候给我分配这种对象？靠自己根本找不到嘛！]
[深深忏悔，年少无知时还觉得简师母生活不幸福过。现在我只想穿越回去打死很傻很天真的自己，这都叫不幸福的话, 让我面对这种不幸福吧求求了qaq]
这套表情包随着这段小视频内容的传播, 逐渐扩散得全网都是。简升的心愿被飞快地达成，从此以后，但凡长眼睛的都不会再说徐瑶过得不幸福。相反，为了保护眼睛着想，不带着防闪墨镜，一般单身狗绝对不敢往徐瑶面前来凑。
明大论坛上的种种风云迭起，随之而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简家的一家三口目前都还并不知情。新年晚会下午六点结束，正好是吃完饭的时候，简升带着妻儿来到一家人常去的餐厅里，共同庆祝新年的到来。
跨年之夜，餐厅人满为患，好在简升提前订了位置，一家人能比较从容地坐在一起吃饭。
上京今天蛮冷，不过没有下雪，稍微不太圆满。徐瑶一边叉起一块牛排，一边略觉遗憾地说：“今年冬天雪下得好少，最近几年都越来越不见雪了，明明我上学的时候雪还下得蛮多的。”
那都已经是十年之前了。最近全球气候越发变暖，上京市即便纬度偏北，雪天也无可避免地越来越少。
简小宝喝了一口果汁，歪着头建议：“那我们今年寒假要不要去看雪？去更北的地方滑雪玩。虽然上次我摔得满身是雪，还冻得脸有点疼，不过过后想想，感觉还是挺好玩的。”
可以。简升点点头，同意儿子的提案：“那今年寒假我们就去滑雪。差不多一个月后出发，年前一起过去。”
今年过年挺早，放假到过年差不多也就一个多礼拜，远不如年后去玩宽裕。徐瑶略觉奇怪地看看老公：“怎么不年后过去啊？”
简升提醒她：“《喵皇驾到》的大电影大年初一登陆院线。”
哦哦对。徐瑶恍然回过神来，颇为兴奋：“小宝的银屏初露面！那肯定不能错过，到时候肯定要在这边看，国外都看不到的。”
她笑眯眯地摸摸儿子的脸：“小宝要上大荧幕了，开不开心？”
还行吧。简小宝吃了口意面，淡定自若，对上电影被别人看的事情不是很有情绪波动。
他本来立志做一个网红，不过跟着宗越玩之后，对镜头下的工种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觉得太受限制了，兴趣大幅度下滑。最近连在徐瑶的直播间里都懒得露面，宁愿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爸爸的地狱魔鬼难度级数学题。
小宝挠了挠脸，兴趣缺缺地撇撇嘴：“一般般吧，我觉得去滑雪更好玩一些。下雪挺好玩的，我喜欢下雪，也喜欢堆雪人。”
我也是！徐瑶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笑着点头同意：“不愧是妈妈的好儿子，兴趣爱好都一模一样的。我也喜欢下雪！不过你从小就生活在上京，对雪也这么喜欢吗？”
简小宝茫然：“啊？这个和我生活在上京有关系吗？”
有关系吧？徐瑶摸了摸下巴，目露怀念：“一般从小没见过雪的，才会对雪感觉比较新鲜吧？比如我。我是从南方来的嘛，第一次真正见到雪就是来这边上大学的时候。说起来……我第一次看到雪，还是和你爸爸一起看的呢。”
聊到老爸老妈恋爱史，简小宝顿时就来了兴趣。他坐直身体，好奇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兴致勃勃地问；“你们一起看的啊？当时关系就很好了吗？”
哪能啊。徐瑶笑着摇头：“大一冬天，当时我还在苦追你爸爸呢。不过下雪的那个时候，我和他已经算是能说得上话的关系了，所以一起看雪也没有特别违背常理。我当时看到你爸爸，就觉得哇！都说初雪适合告白，我在初雪这天偶遇了我的暗恋对象，完美！”
简小宝在和妈妈的相处过程中，已经学会了不能太相信她的一家之言。他十分沉稳地点点头，而后转头看向爸爸。
“爸爸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简升回忆往事，不禁莞尔，笑着摇了摇头：“我当时看她就觉得有点奇怪，怎么有人下小雪还打伞的，还举在头上一会儿拿在手里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是想打着还是想放下。”
徐瑶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就是想碰雪又不太方便碰嘛……当时怀里拿着给秋秋带的东西，怕被雪弄湿了，所以当时看到你的时候就超惊喜的。不过除了有看到暗恋对象的惊喜之外，其实也稍微有点尴尬，不知道你当时有没有觉得我，呃，太过活泼。”
简升那天看见徐瑶是在明大的校园里，去图书馆自习的路上，他独自一人漫步前行，看到前面有一个最近有点熟悉的背影。
上京市的第一场雪，明大校园里也有不少没见过世面的南方人，兴奋地在校园里到处乱窜，接受雪花的抚慰和洗礼。
北方人对此一般都比较淡定，简升走在校园里，也并没有到处多看。不过行为举止怪异的人，还是稍微引起了他的注意，映入了他的眼里。
灰霾的天空里飘着细碎的雪花，地下的雪积了薄薄一层。扎着长长马尾的小姑娘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裹得很厚，比起大号雪花，更像一个摇摇摆摆的小汤圆。她撑着一把嫩黄色的伞，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新，颜色明亮，正快乐地连蹦带跳，在雪中很吸引人的眼球。
不过引起简升注意的不是她的穿着，而是她在被冻硬又沾了雪的地面上摔了个跟头。摔倒的姿势十分搞笑，伞倒扣在身上，脸埋在地上，一只手却高高地推举着，看起来颇有点手托杀伤性武器英勇就义的感觉。
她穿得实在是太多了，把自己裹成个球的同时，重心就变得不太稳，走路容易摔倒，摔倒了又不容易起来。简升看着她单手扑腾了两下，竟然没扑腾起来，马尾辫动了动，另一只手还高举着，企鹅一样拍了拍肚子，看起来有点懵逼。
整体的情状十分富有笑点，从一个快乐的小傻子，变成了一个略有点倒霉的小傻子。
因为觉得有点眼熟，简升于是多看了一眼，走近两步发现果然认识，于是在她还没起来的时候，接过了她手上拿着的东西，顺手拉了她一把。
徐瑶被拉起来，一边庆幸地起身，一边抬头去看恩人。发现是简升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顿时结巴起来：“简……你……我……”
什么？简升把帮她拿着的东西递还给她：“来明大找朋友？”
对对。徐瑶点头如小鸡啄米，懵逼过后变得很雀跃，看着他，眼睛都弯起来。
“对对我来找朋友的。”徐瑶热情地说，“你也出来玩雪啊？”
简升：“……不是，我正要去图书馆。”
徐瑶问完就觉得自己脑子实属有点问题，简升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摸摸鼻子，眼睛忽闪地看看简升，想也不想地说：“那我能摔在你的前进道路上，也太走运了！我还能再摔十次，开心。”
简升：“……”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当时他们就是在微信上有交流的普通关系，谈不上多熟稔，勉强能算是朋友。简升在直接告辞走人会不会不太礼貌的问题上思考了一下。最终厚道地没有放着傻子在路上游荡不管，问她：“找你朋友怎么不过去？在外面淋雪容易感冒。”
说到这个，徐瑶抬起自己的爪子，用毛茸茸的手套，摸了摸自己戴着毛茸茸帽子的头：“我是想去找来着，但没找到英语系的口语教室在哪。我朋友说她还有段时间才下课，我就这么慢慢找了。刚才问过人说要沿着这条路走，不过我好像也没太听明白……”
大体的方向上倒是没错。简升点点头，简单地说：“确实是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不过中途要拐两条路，容易走岔。多媒体教室和图书馆顺路，我带你过去吧。”
可以吗？！徐瑶惊喜地猛点头，雀跃地小碎步跟着他向前走，像只欢快的花栗鼠。
这个时候已经发生她因为徐冉的搅合，在方锦平面前留下不好印象的事情了，徐瑶自惭形秽，已然开始对自己喜欢简升的事只字不提，也不再做什么倒追的尝试和努力。没有了追逐与被追逐的关系，两人间的气氛反倒自然了很多，变得比较像一对普通的朋友。
虽然徐瑶从来都不是想跟他做普通朋友，不过那个时候她也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有这样的关系就已经很好了。
他们在积雪的路面并肩前行，离得很近，徐瑶稍稍落后他一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淡漠平静的侧脸，眉眼清冽，仿佛谁都不能让里面冷水般的情绪产生动摇。
教室和图书馆的距离都不算太近，两人正经在路上一起走了好一段。徐瑶撑着伞，走在他的身边，一直在偷偷地看他。
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惊艳和色向胆边生不同，徐瑶现在看着他，总是带着几分向往与惆怅。因为越来越了解他是个多么好的人，所以也越来越遗憾这个人只是自己生命中惊艳的匆匆一瞥。
她微微出神，心里在想，要什么样的女孩，才能让他为之驻足停留呢。
她还在心情复杂地想东想西，简升已经稍稍侧过脸，朝她看了过来。
“我脸上有东西？”他略觉疑惑地问。
徐瑶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道：“没有，我在你会为想什么样的……”
徐瑶猛地回过神，干笑两声：“不不，我的意思是，呃……”
她眼神飞快地乱飘，疯狂地在心里找着理由，一时没想到什么太好的圆话方法，索性眼睛一闭：“我是想问，简神您……今年已经研三了，还追求者众，就从来没想过谈恋爱吗？”
男生不都是从青春期就开始想小姑娘，大学时优质股就基本上都脱单了吗？别说男生，女生也同样如此。徐瑶青春年少时也曾幻想过有一段浪漫的早恋情缘，要不是她过分颜狗，文科班也没有太多优质异性股，她的初次心动估计留不到简升身上。
简升眼底毫无波澜，平淡地说：“也想过。”
徐瑶大吃一惊：“什么？！那那，你想过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啊？”
“没有什么具体的类型。”简升淡淡地说，“大概就是我很喜欢，也很喜欢我的一个女孩子。”
“……这么简单的要求？”徐瑶难以置信，“你喜欢的女孩子到底需要多好，让你到现在都没有能找到？”
简升顿了顿，忽而看向她，问：“你当时为什么喜欢我？”
语气波澜不惊，把徐瑶给问懵了。她眨了眨眼，茫然地说：“因为……你长得帅？”
徐瑶自己说完都觉得心虚，她知道简升要的肯定不是这个答案。
果不其然，简升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只移开视线，淡淡地笑了笑。
“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那么多，从中随机挑一个喜欢，感觉上有点奇怪，起码没什么确切的逻辑。喜欢来得没道理，可能走得也会没道理，这种冲动太悬浮，我不认为能在它的促使下做出什么关乎一生的决定。”
徐瑶眨眨眼，哦了一声，听懂了。
“你是理性派啊，而且不太看得上感性派的样子。”她若有所思地道，“但是作为理性派，你又没什么具体的标准，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都是要注孤生很长时间，然后突然有一天——”
简升：“什么？”
“突然有一天，电光石火，你就非常感性地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徐瑶一本正经地道，“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缘分很难讲的，越是不相信缘分的人，越会被突然击中。突出一个自行打脸，自我攻略，世界之大，弱水三千，总有人治得了你。”
这个人当然不是我啦……徐瑶摇摇头，笑着莞尔：“所以在那之前，大概没人劝得了你？始于颜值在你看来可能肤浅了点，我现在也没法和你解释清楚。但是喜欢不是这么肤浅的欣赏，根本解释不了……心它就是会动，我觉得都是命中注定的。”
简升显然真的不能理解她的逻辑，微微皱起眉，显出一种礼貌的困扰与质疑。徐瑶耸耸肩，不再徒劳地解释，视线落到简升的发顶：“那个，你头上落雪花了。”
雪下得不算大，但今天足够冷，落到发丝身上都没有化，薄薄地铺了一层在他的肩头发顶。简升抬手掸了两下，不以为意：“到室内后自己会化，没关系。”
那不是会湿漉漉的吗……南方人徐瑶撑着伞，疑惑地在心里嘀咕，接下来的注意力就无法转移了，一路纠结地盯着他的发顶。
两人走到图书馆门前，简升站定脚步，给她指了下方向：“看到前面那栋楼了吗，你要找的教室就在三楼。”
谢啦。徐瑶活泼地道歉，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搓了搓，期期艾艾地道：“那个……我能冒昧地说一件事吗？”
简升疑惑地微微皱眉：“什么？”
徐瑶恳切地道：“你发顶的雪花，我看了一路了，总想帮你掸掉。”
简升：“……”
简升无言地看了看她，默默地自己抬手掸掉。他毕竟看不到，低着头随手拍了两下，还是有一点落在头发上。徐瑶在旁边看得着急，忍不住胆大包天地伸出手，在他没碰到的地方掸了掸。
这还是徐瑶第一次碰他头发，她戴了双毛茸茸的猫爪手套，其实并没有什么触碰的实感，但依然有点脸红。
简升抬眼时，看到的就是她眼睛亮晶晶，脸颊红扑扑的样子。他沉吟了一下，善意地提醒：“回去量一下体温，你脸冻得红了，可能有点着凉。”
徐瑶：“……”
这什么直男发言。
徐瑶幽幽地看他一眼，忍了忍，没忍住，惆怅地叹了口气。
“简神，总有一天，你也会这样的。”
简升一时没太听懂：“什么这样？”
徐瑶幽怨地看他一眼，小声嘀咕：“看谁一眼就着凉。”
也不知道什么女孩能让简升脸红。徐瑶在心里默默地想，她真是很想看看。
和简升告别后，徐瑶撑着伞，和图书馆门前的简升告别，一个人走进雪中。简升推开图书馆的大门，一股暖气拂面的时候，忽而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又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徐瑶走之前和他笑着道谢，对他大声道：“谢谢简神！今天很开心！”
简升：“没事，顺路帮你带了个路而已，举手之劳。”
谁在说这个。徐瑶手举过头顶，笑眯眯地朝他猛招手：“是和你一起看初雪啦！再见！”
她快乐地跑了，留简升一个人在原地，顿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又朝她看了一眼。
他想，和谁一起看雪就会变得开心吗？
这个问题正儿八经地困惑了一段时间，无解地留在他心里，成为了一桩悬案。直到后来，他在异国他乡的夜晚，刷到一张徐瑶在雪中笑着的自拍，忽然想起这个雪天来。
那年上京市下了好几场雪，不过两个人又没有什么约定，偶然碰见只有那么一次。简升看着照片里她灿烂的笑脸，忽然想起那时她为自己掸雪时弯弯的笑眼。
时隔许久，终于迟来地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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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上京市跨年夜没有雪，不得不说是一桩憾事，总感觉差了那么点意思。一家三口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夫妻俩把哈欠连连的小宝送回家里，安排他和大宝一起睡觉，又一起走出了门。简升看了眼时间，说：“差不多了，现在过去正好。”
徐瑶坐在副驾驶上，好奇地看他：“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年在家里跨年，感觉没什么喜庆的氛围，今年他们就也凑个热闹，一起到外面跨年。徐瑶差了几个地方，摇摆不定，决定交给简升选择，简升开了导航，沿着地图开往目的地。
“去看雪。”
市中心的人民广场上今年摆了几个巨大的水晶球布景，雪人立在松树的旁边，飘飘扬扬的雪花从上面落下来。徐瑶兴奋地到处打卡拍照，疯狂发朋友圈，简升始终走在她旁边，充当免费的摄影师，以及人形自走置物架子。
华而不实的东西徐瑶买了一堆，简升最后回了趟停车的位置，把东西全放进后备箱里，才能在跨年的时候一身清爽地和徐瑶站在一起等倒计时。徐瑶踮着脚看时间，兴奋得不行，在全广场兴奋的倒数声中，雀跃地拉着简升的手臂摇晃，大声道：“快许愿！快许愿！跨年时刻许愿很灵的！”
声音淹没进人潮声中，得亏离得够近才能听清。简升摇摇头，笑了笑说：“我没什么需要许愿才能达成的事情。”
什么？徐瑶完全没听清，茫然地朝他看了过来。
简升没再说话，只握住了她的手，在零点来临之际，将她楼进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双唇。
不用许愿。
我毕生所愿，已经被我涌入怀中，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