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这个全国人民翘首以盼的假期, 只有三个字能形容宗越目前的状态。
忙到吐。
作为一个明星，一个目前比较当红的明星, 并且还是一个今年有大热剧播出的演员, 宗越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年前正是大家拿了年终奖，看什么都想往家搬的冲动无脑消费时刻，各路人马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各种新春礼盒年末促销层出不穷, 活动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宗越身上有好几个代言，平时大家都只相安无事地用一用他的脸, 年末蜂拥而至, 拉着他去站台。倪征导演也不甘示弱, 《喵皇驾到》大年初一就要上映, 年前正是宣传推广, 吸引大家走进电影院观看电影的好时候。
他们今年面临的情况有优势也有劣势：优势是今年的萌宠电影只有他们这一部, 由于是热门ip改编，动画和游戏都是今年上的，在年轻人中知名度很高, 由于题材友好, 欢乐爆笑, 很适合一家人带着小孩去看, 合家欢的市场份额也能争上一争。
劣势是今年同期上映的电影比平常多, 好几个投资恢弘的电影齐齐挺进春节档, 互相激烈厮杀, 大片扎堆，仿佛根本没给他们这种小成本的电影活路。
倪导心里是比较有野心的。在看过成片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发挥了最好的水准, 剧组的工作人员也都尽了最大努力, 就连事先拉跨预定的宗越仿佛都没有拖后腿，他把成片看了三遍，竟然诡异地觉得宗越在里面的演技十分可圈可点。
这太可怕了，倪征赶紧把自觉已经做到最好的成片拿去送审，生怕越看越觉得自己瞎了。
影片制作完毕，审核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剩下的重点就全在宣发上了。鉴于他们是个连特效都用得不是很多的穷逼剧组，家境贫寒，经济拮据，把广告打到村里是不用想了，目前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积极地到各个大学校园和商场电影院里跑路演。
于是倪导大手一挥，制定了全国四十多个城市的路演计划，把地点和场地发给宗越，让他至少来三十场，自己看着安排，时间以他那边为主。
宗越差点哭了。
他真的忙，十分忙，两个礼拜跑了九个城市，这些天睡觉时基本都是在路上。但他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明白路演的重要性。并且作为一个演员，他虽然客观演技比较抱歉，但主观态度十分到位，咬着牙和经纪人表态：“我能行！把三十场路演给我塞进行程表里，都闪开，我要爆种了！”
他娇小可爱但十分可怕的经纪人金璇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让别人闪开干什么，装逼的时候一般不都是很想让别人看？嘴上说不要，身体一般都挺诚实。”
宗越：“……爆种！是爆种！！尊重一下我们二次元！”
哦。金璇面色平静地拉出行程表查看，寻找能把路演加进去的空档：“放心，不会拦着你装逼的。四十多场路演我都给你安排上了，有问题吗？”
……很有问题吧？！
宗越膝盖一软，差点跪了：“我我我，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金璇抬起头来，冲他和善地一笑：“时间就像你吃夜宵时的借口，需要的时候总会有的。”
宗越：“……”
宗越瑟瑟发抖地蹲在角落，给他的好弟弟小宝打电话诉苦。
简小宝在电话里听他爆发式地讲了五分钟，礼貌地问他：“哥哥，你说完了吗？我接下去还有点事，可能没时间接电话。”
宗越的吐苦水行为刚开了个头，闻言一愣，疑惑地问：“还没说完。不过你要去干什么事啊？忙的话就不用管哥哥了，我待会儿再给你打。”
“也不是特别忙，就是不太方便接电话。”简小宝说，“我接下来要去滑雪了，我爸爸妈妈等着我呢，还有负责带我滑雪的约克叔叔，也等在外面，就等着我换好装备出去了。”
宗越最近实在太忙，有好几天没和他连麦打游戏了，没想到他还在苦哈哈地跑行程，小宝已经去快乐滑雪了。不由吃了一大口柠檬：“你在哪儿滑雪呢？好玩吗？”
“在阿尔卑斯山。”简小宝答，“你在干什么呢哥哥？工作好玩吗？”
宗越：“……”
好玩个屁。宗越脸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好……玩……可好玩了，哥哥现在平均每一天半跑一个城市，领略祖国各地的大好风光，过得非常充实。”
简小宝哦了一声，天真无邪道：“哥哥开心就好，注意休息。”
不愧是弟弟！真是他的贴心小棉袄！宗越心中十分感动，擅自决定新年给小宝的礼物里再加一套乐高。他精神恢复了一些，又和小宝聊了几句，想起刚接到的路演通知，随口问：“对了小宝，你去阿尔卑斯山滑雪了，大宝呢？那么冷，猫不好带过去吧。”
是呀。简小宝说：“大宝哥哥在曾外婆家，曾外婆每天和它同吃同住，它也正在度假。”
曾外婆养曾孙子，用四个字就可以形容：往死里宠。
方锦平基本是把外孙简升当儿子养大的，对他尽管也很关爱，但总的来说相当严厉，简升在她这里就没享受过太多温情；到了简小宝这里，真真就是享受到了老太太的小孙子待遇，受到的教导温和而宽容，基本上没有大错时都是以鼓励为主。
而对上大宝，方锦平琢磨了一下，觉得溺爱教育并不会带坏一只猫，于是彻底倾注了母爱天性，对大宝那叫一个纵容，要星星绝不给月亮，和大宝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
甚至方锦平吃饭的时候，当天吃的肉都会在没加盐之前分大宝一份。各种冻干罐头营养膏更是不胜枚举，大宝在曾外婆家的待遇，基本等同于老佛爷在宫里的待遇。
“大宝胖了。”简小宝沉重地说，“爸爸在视频通话里提了好几回，让大宝少吃点。还说回去之后要给大宝减肥，它再胖下去真要和皇上一样了。”
和皇上一样？宗越眼前一亮。
这不是正好嘛！和《喵皇驾到》里的老妖怪一样，这不正好一起路演去吗？它是男二号呢！又不怕生人，上京市内的路演完全可以让它也去嘛，当做给粉丝的彩蛋了。
宗越高高兴兴地提出申请：“小宝，让大宝一起跟哥哥来路演好不好啊？就是我们俩一起去和《喵皇驾到》的粉丝见面，让大家拍拍照什么的。”
简小宝听完后一点犹豫都没有，十分自然地说：“这个还是不要了吧？”
宗越本来还想补充只去上京市内的场子，很轻松，让曾外婆待着去就可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小宝否认了。不由奇道：“为什么啊？来跟哥哥一起玩不好吗？”
简小宝声音纯真：“哥哥，你刚才说工作可好玩了是吧。”
宗越：“对、对啊？是我说的。”
简小宝镇定地道：“真的吗？我不信。”
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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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越深受打击，蔫蔫地蹲到角落里长蘑菇，抚慰受伤的心灵。
他一时想不开，在角落里大喊：“不干了！无良老板007压榨员工，我要罢工！造反！蹲家里打游戏！现在放寒假了！”
旁边他团队的工作人员们：“……”
几岁了这个人，还当自己有寒假放呢？
宗越的嚣张宣言很快得到了反馈，经纪人金璇安排好四十多场路演行程，前往宗越蹲着长蘑菇的角落，面色平静，亲手把他薅了出来。
宗越一米八七大高个，一百多斤的男人，九十几斤的金璇只到他胸口往上一点，但是拎他如探囊取物，每一根头发丝上都写着轻轻松松。
在宗越还没这么红，团队配置十分不齐全的时候，小透明宗越剧集播出，第一次在机场被路人发现，好奇地把他团团围住，让他差点误机。金璇当机立断，一手拖着他的两个行李箱，一手把这个一米八七的精壮男子扛起来，健步如飞，往前直冲而去，一骑绝尘，把路人都看傻了。
他们俩当天还上了热搜，成功让初出茅庐的宗越迅速获得了一些知名度。彪悍的怪力经纪人金璇也一战成名，宗越的粉丝都亲切地叫她，爸爸。
要不是那部剧大火，宗越的冰山深情男二路线广受认可，宗越可能从出道起就得被定义成一个谐星，在搞笑和中二这块拿捏得死死的。这几年没崩人设，全靠金璇对他耳提面命，可惜最终还是一个没看住，让他在粉丝探班时不小心卸了底，整个人设都垮掉。
当时金璇在电话里声称要打飞的回来揍他，把宗越吓得胆战心惊，在经纪人来剧组时恨不得夺路而逃。好在粉丝对他的新形象接受良好，虽然继续当女友粉有点勉强，不过这孩子，还是蛮讨人喜欢的嘛，因为天怒人怨的演技损失的路人缘和口碑有了直线增长。
作为一个演员，这肯定是个好事。因为他不可能永远演傻白甜偶像剧，想要走得长远，迟早要转型，现在扭转一下粉丝的观念也不错。金璇最后并没有揍他，不过对他的看管更密切了，在他千方百计的偷懒摸鱼和奇思妙想中，负责拿着鞭子，鞭策他继续兢兢业业下去。
旁边的工作人员对这种场景司空见惯，已经不会感到惊奇，波澜不惊地看了一眼，然后就各干各的。
被薅住命运的衣领，宗越战战兢兢，火速认错：“爸爸！我错了，我胡说的。要工作去了吗？”
金璇爸爸对他和蔼地笑了：“听说你要回去放寒假？不错，我也想。”
宗越吓跪了：“别别别啊，爸爸，爸爸！！我这就去跑行程，走路演，你听到了吗刚才我还在积极联络其他主演跑路演！！我这么热爱工作，倪导都要给我发红花！！”
大宝？金璇冷静地看着他：“简家同意吗？他们家虽然挺好沟通，但是也没想着用猫赚钱，你那种糟糕的聊天技巧，也能让他们家点头？”
宗越傻笑：“爸爸英明，小宝弟弟说我在想屁吃。”
金璇：“……”
有时候感觉带艺人不如带个叉烧，起码叉烧不会气人。
金璇叹了口气：“我来联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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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金璇是怎么联系的，最后简家还真同意了带大宝参与路演的要求。不过严格规定了路演的场次，除了上京市的两场，还允许跑其他三个城市，不过距离不能太远，只能带着猫走高速。
这个不是问题，金璇一口答应，回头就打算安排工作人员全程跟着。结果宗越又顽强地跳出来，表示自己作为大宝的干哥哥，又是他要把大宝带出来的，当然要全程保护着大宝的安全。
金璇恨不得给这个事逼的艺人来一拳，不过他说的也有几分在理。金璇在吓唬完他之后，还是同意了他的申请，让他在百忙之中带着大宝走高速，宁可自己之后几天更忙一点。
她最开始选择带宗越的时候，这个人既不出名，演技还不好，看起来毫无前途。但金璇就是看中了他，不是因为脸，就是觉得这个人很有一种让人能够共情的能力，有潜力成为大明星。
说白了大概就是个人魅力。虽然这人又时候有点二，很多时候有点欠修理，但总的来说，人还不错，始终让人并不讨厌。
她当时去帮公司的艺人在剧组上下打点，也就是这个剧组的男一，第一次见到了在剧组里呆头鹅一样东张西望的宗越。听说这人之前毫无演艺经历，刚大学毕业，正在街上热火朝天地跑销售，被副导演一眼看中，连哄带骗地拐过来当男二。
这么一个毫无经验的剧组小白，居然还挺好心。她之前来过一次剧组，这种投资极小的雷人网剧剧组规模也不大，上次就混了个脸熟，这次基本上就都认识她，也没给她带什么工作牌。宗越当时可能以为她是误入打酱油的，很热情地招呼她，悄悄地招招手，让她过去。
金璇莫名地看他一眼，想着他是男二，于是给了他一点面子，配合而警惕地走过去。宗越叫了她过来，神神秘秘地朝她挤眉弄眼：“你是偷跑进来的吧？你没戴工作牌，我发现了。”
金璇：“……”
谁会偷跑进这种寒酸又没大明星的剧组来，有什么意义吗？
在她满脸的无语中，宗越自顾自地拍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我不会揭发你的，我帮你溜出去！这个下午你就跟着我，晚上放饭的时候我掩护你，到时候你悄悄地走，出声的不要。我跟你说这影视城保安凶得很，我虽然一个能打两个，但是要带着你的话就比较费劲了。”
金璇打量了一下他，稍稍扬眉：“一个能打两个？”
宗越心虚地昂首挺胸：“是啊，不像吗？我好歹这么高大威猛！不信我带你见识一下！”
金璇冷静地说：“还是算了，这边的保安真的还挺凶，没事不要随便招惹。”
哼哼。逃过一劫的宗越偷偷抹了把冷汗，热情地拍拍肩膀：“那就说定了，你记得跟紧我！不要乱跑，像我这么善良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像你这么好骗的人已经不多见了。金璇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过去：“宗越是吧，听说你是剧组拉来的新人，还没签公司？”
宗越一愣，接过名片，张着嘴看了一眼，抬头看见金璇朝他颔首，淡定地道：“那你跟着我混吧，像我这么善良的经纪人也不多见了。”
宗越现在想起这个画面，总会激动地将之形容为，羊入虎口。
金璇倒一直觉得她这个决定挺不错，宗越这个人确实还可以，各种意义上都是。虽然平常二了点，不过胜在作风清白，不逛夜店不谈恋爱，她自从带了宗越之后就对二次元人多了一分好感，毕竟天天把纸片人老婆挂在嘴边比真的去把妹安全多了。
她当年没有嫌弃宗越莫名其妙的好心，现在当然也不会。他对自己认同的人，总是有一份别人很难相信的真诚和负责任，甚至不像这个圈子里混的人。
所以这个人天天折腾来折腾去，甚至临时给自己找了两个弟弟一对爹妈，她也没表示反对。这次说要照顾大宝，就真的全程都仔细地照看着它，自己多坐了整整两天车，一场路演结束，赶赴下一场的时候，累得半死不活，躺在商务车里两眼发直。
要不是金璇事先预估到了要跑路演，三个月前规划行程时就给他留出了时间，这人估计要倒在路上。规划行程是经纪人工作的一部分，金璇没有邀功的意思，只是从前座转过身，看了一眼蜷缩在宗越腿上安稳睡着的大宝，目露思索。
她问宗越：“你现在还和小宝联系着？”
是啊。宗越闭着眼睛，随口回答：“上车的时候刚发过微信，他在和升哥瑶瑶姐吃大餐，还给我发了照片，哇那个大龙虾，真带劲。”
宗越说到这里，在咸鱼瘫的躺姿中挣扎地打了个挺：“一想到我今天中午吃的是泡面，我就羡慕得眼都绿了。不行，下车之后我一定要吃个夜宵，我要点烧烤！”
最近工作量太大，艺人体重骤降，也不太好。金璇默许了他的放纵行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稍微有点感慨：“你还真是和简家相处得很好，小宝算是你平常联系最多的朋友了吧。”
“是啊。”宗越用老父亲般的表情，自豪地说，“我们小宝超可爱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与有荣焉。金璇摇了摇头：“我之前还以为你和简家认干亲，就是为了那条微博的危机公关呢。当时还夸你脑子转得快，没想到你是真的在当亲戚走动，还是很近的那种。”
宗越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闻言笑笑，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晃了晃脑袋。
“一开始是真的突发奇想，顺势而为。”他说，“后来嘛，就在真的是很喜欢他们一家人。不光小宝大宝，升哥和瑶瑶姐也都很照顾我。”
细想起来，他和这一家人真是很有缘分。他是徐瑶的粉丝，演了她漫画改编的真人电影，和大宝一起拍戏，接受小宝的场外帮助。宗越感慨：“璇姐，我莫名其妙半路出道，到现在也好几年了。一路黑红，毁誉参半，今年遇见他们家之后，一切好像突然就好起来了。”
他不用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表现的像个做作的智障，也不再有人追着他黑，大家在发现他是个快乐的二逼之后，看他顿时就顺眼了很多。
以前黑他的时候，会抨击他是个傻逼，现在路人在说起他，一般都会怜爱地说，拍戏耽误了他的事业发展，他到底什么时候去讲相声？
好几年心上的压力都好像骤然减轻不少，宗越现在虽然累得像狗，但心里是很轻松的，不会像之前那样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在猝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金璇当然是知道他的情况的，对他的感慨表示认同，不过也有一点疑惑：“徐瑶对你很照顾我是能理解的。简教授照顾你什么了，换句话说，你能有什么地方值得他照顾？”
总不可能给他补习数学题吧。帮他什么忙，帮他备战考研？金璇目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
宗越挠挠脸，偷偷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金璇，突然有点扭捏，将视线转向一边：“升哥啊……他对我帮助很大的。”
作为一个恋爱成功楷模，人生赢家，对他进行着宽和的顾问与指导，堪称他的指路明灯。
宗越发自内心地表示：“升哥，就是我的人生导师，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真的是我爸，起码是个师父吧，教导我良多，不愧是明大知名教授。”
金璇好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和小宝当一辈。不过倒是还挺心里有数的，起码有个知恩图报的优点，不错。”
那当然了。宗越眼神向她飘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郑重地道：“你也一样，璇姐，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在心里的。”
金璇叹了口气，点点头：“明白了，我在你心里，就是你妈。”
宗越：“……？”
宗越：“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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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差不多，简升带着妻儿回家过年，临上飞机前，接到了宗越的求助电话。
简升听完他的哭诉，淡定地问：“所以现在，你的暗恋对象把你当儿子看了？”
宗越欲哭无泪：“是这样没错。老师，恋爱太难了，接下来我还应该怎么学习进修？”
简升稍作沉吟：“根据我的判断，你现在……”
“我现在？”
“在自己的努力之下，成功辍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