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关于儿子变成了一个超火的网红这件事, 简升和徐瑶的态度是一样的。
网红怎么了，网红不需要上学写作业, 扫地做家务吗？
夫妻俩没和儿子特意聊起过这个话题, 只让他潜移默化地认识到这点，明白无论自己上过多少次微博热搜，每天一个的奶酪棒和冰淇淋球份额都不可能增加。而无论外人再怎么夸他聪明伶俐可爱无敌, 他也照样会对着爸爸出的卷子沉默挠头, 别人的夸奖并不能为他增加什么智商buff。
接受过神童洗礼教育的简小宝对此表示淡定。
用他妈妈的话说，就是别人夸他天下第一, 那有可能确实是在捧他；但如果真的顺着这个思路, 觉得自己确实是天下第一, 那基本上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自认是平平无奇小机灵鬼的简小宝, 今天也毫无网红骄傲感地去上特长班。
随着他年龄的增长, 在尝试了好些个不同的兴趣班之后, 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爱好。
像爸爸那样每天都在面对数字和做题，虽然也还可以，但想一想要是以后几十年如一日地过这种日子, 又好像有点无聊。他还挺喜欢面对数字和逻辑题目的, 简升在注意到之后, 有意将他往这个方向带了一下, 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自己很喜欢的爱好。
他喜欢造机器人, 在机器人兴趣班玩得如鱼得水, 都不用爸爸妈妈催, 每次去上兴趣班都很积极，回来之后还会自动自发地做功课，也会主动找浅显的兴趣片看。
据简升和徐瑶观察, 他应该是从小喜欢高达, 连带着对智能机器人也很有兴趣。兴趣向来是最好的老师，无论他以后是想学机械工程还是人工智能，夫妻俩都没有太大意见，觉得孩子喜欢就好，问题不大。
只有方锦平在听闻这个趋势之后，痛心疾首，觉得自己已然陷入后继无人的凄惨境地，连着好一阵对他们都没有好脸色。
不过在成为一个小小理工男的路上，面临的阻碍远不只有盼着他继承家业的曾外婆，更有发现他天生适合站在聚光灯下，蠢蠢欲动想要签他的各路经纪公司。
徐瑶最近接了少说能有十几家经纪公司的电话，有志一同地要签简小宝当童星。还有一些闻着热点蹭过来的媒体，纷纷说要给简小宝做专访，连带着综艺邀约也有好些。
徐瑶平均一天拒绝五个，到最后拒绝得自己都烦了，不得不再一次将电话设置了呼叫转移，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外界大电影宣传得如火如荼，一家人闹中取静，关起门来，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寒假也过了大半，再有一个多礼拜又是开学的日子。她和简升送小宝去兴趣班后，两个人今天都没什么要事，于是没直接回家，在小宝上兴趣班附近的商业街里漫步徐行，闲聊着近期的家庭琐事。
“外婆还是不高兴？”她问简升，“这也没办法嘛，谁叫小宝的兴趣也不在文学书画领域……”
关于在文学领域书香门第的简家，究竟是怎么出了简升这位数学家的，别说徐瑶，方锦平都至今没有想通。而他的理科天分又完全遗传给了儿子，让方锦平十分怨念。
徐瑶对此接受度倒是十分良好，不过偶尔也有一点小小的疑惑，因为她对理科可以说相当不擅长，不知道为什么，在儿子身上完全没有体现……
我的基因也太不显眼了吧！徐瑶偶尔看着儿子，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简升摇了摇头，对徐瑶的担忧不是很在意：“外婆不高兴也就这一会儿，她又不会真的出手阻止，她的教育和教养不允许她干这种一意孤行的胡搅蛮缠事情。不过关于这个问题，她倒是和我提过一个有可行性的解决办法。”
徐瑶眼前一亮，惊奇地晃晃他的胳膊：“这还能解决呢？快讲快讲。”
简升笑笑，朝她靠近些许，在她耳边轻声道：“她说我们可以再生一个。”
徐瑶：“……”
简升说话的语气其实还挺正常的，面色也镇定自若，完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徐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她脸有点红，不由小小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提醒：“这是在街上呢！”
简升眉毛一扬，淡定回应：“又没说在街上生，这个可以回去再议。”
徐瑶：“……”
徐瑶脸上笑眯眯，手果断伸到他腰侧，干脆利落地掐了一下。
冬天穿的衣服多，掐这么一下也没多狠。简升挨了一下，把她的腰笑着搂紧了一些。徐瑶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随即亲密地抱住简升的胳膊，两人挨挨挤挤地一起向前走。
在人潮拥挤的商业街中，这样也不是很显眼，年轻男女情热爱浓，情不自禁地靠在一起，没人会觉得奇怪，顶多想不到这已经是一对五岁多孩子的父母而已。
徐瑶也不觉得自己和简升动作亲密是什么问题。不过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朝周围疑惑地扫了几圈之后又一无所获，附近看起来既没有非常柠檬的单身狗，也没有非常过激的卫道士，大家看起来都在走自己的，没人特别注意到他们这边。
但她就是觉得自己被人盯着……徐瑶忍不住停下脚步，再次左右张望了一圈。
简升和她一起停下来，疑惑地偏过头：“瑶瑶？”
徐瑶视线左右转动，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我总感觉有人在看我……也可能是感觉错了。”
一般不会莫名其妙有这种感觉，简升也陪她一起找了一下，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徐瑶开始头脑风暴，神色凝重地思索，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心里一惊，严阵以待地看向老公：“不会是狗仔吧？！我们一家最近比较有热度，所以在跟拍我们？！”
简升：“……”
思路还挺与时俱进。简升客观地说：“最近我们家有热度的是小宝，我们两个都没怎么露脸，应该不至于被当成明星拍吧。再说就算真的要拍，我和你在一起，大概也不能算什么新闻。”
这倒是……徐瑶一想，觉得也对，于是把这个想法抛到一边，继续思考其他可能。
他们在原地停留的时间久了些，徐瑶刚要抬步，突然感觉刚才已经移开的视线又回到了她身上。
这次她没有错过视线的方向，匆匆拉着简升径直向前：“那边！肯定有人在看我。”
简升没有多问，跟着她大步向前。两人步履匆匆地顺着徐瑶感觉到的方向往前走，站到目的地面前的时候，一时都有点沉默。
徐瑶抬头看着画展的标识，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由汗道：“不会是拉人卖票的在看我吧，觉得我长得像能进来参观一下的样子……”
刚才感知到的目光确实没有敌意，徐瑶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猜想竟然很有道理。
简升从头到尾没有明显的感觉，对徐瑶的结论不置可否。不过既然没有更靠谱的答案，这个事情也就只能暂时搁置。他看了一眼画展的介绍，问徐瑶：“那要不要一起进去看看？”
本来的计划就是在附近逛一逛，接了上完兴趣班的小宝之后一家人一起去吃饭。作为打发时间的消遣，看画展是个挺不错的选择。艺术生徐瑶点点头：“看吧，这个画家我还挺熟悉的。”
说去就去。两人买了票，和其他看展的人一起走进去。
作为一个漫画家，徐瑶有喜欢的画家当然很正常。画展上的名字是一个外国画家，简升对这方面基本上没有涉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进来看见画之后倒是有点意外，简升看了几幅，疑惑地稍稍扬眉：“好像不是你喜欢的风格。教材里经常见吗？”
“也不是啦。”徐瑶摇头笑笑，凑近些看向其中一幅装裱在相框中的画，轻声道，“这个画家好像还挺冷门的，我们专业也学不到他的作品……是我妈妈很喜欢，我小时候总能在家里见到这个画家的模仿作。都是我妈妈画的，她画画很好看。”
她基本上从不提起在徐家的事情，简升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仔细地看了画两眼，中肯地评价：“线条很抽象，感觉模仿起来应该有难度。你妈妈是画家？”
徐瑶想了想，表示否认：“也不算吧，怎么说呢，我没见过她用自己的画谋生……她也不止是喜欢画画，设计啊，雕塑啊，音乐啊，她好像都有不错的水平，但又没用哪一样赚过钱。现在回忆的话，感觉她应该确实是出身很好。不过这么一来，嫁给我爸爸就更像个鬼故事似的。”
徐冉长得像爸爸居多，她长得像妈妈居多，这可能也是她爸爸一直不太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徐瑶客观地审视她的爸爸，觉得徐元华这人除了有一张好脸，其他的地方都一塌糊涂。糟糕的家庭，一群极品亲戚，脚踏两条船，人品也不行。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标准的凤凰男，还是凤凰男中的陈世美。徐瑶之前还觉得他既然能给自己挣一份不错的家业，那可能确实是用能力吸引的她妈妈，但是去了一趟江城之后，关于他的能力，可能也要打个问号。
徐瑶目前也没有什么别的逻辑通顺的理由去解释这一切，暂时也没法再多琢磨。摇了摇头，将思绪拉回到自己的妈妈身上。
“她啊……活得特别天真，感觉一辈子都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以为的幸福里。这可能也不错吧，起码直到她过世的时候，我爸爸在她心里都是绝世好男人，约定下辈子还要在一起的那种。”
带着自己虚幻的幸福离去，将自己的孩子留在这个世界上，承受残酷的真实与后续的人生。
徐瑶现在想起自己的妈妈，依然觉得有点复杂。年少时她总是会想，要是妈妈没有过世，是不是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最近几年开始觉得，这种逃避现实的想法其实挺没意思的，就算她妈妈一直在，让徐元华这种人始终贴着好男人标签，也着实不算个好结局。
徐瑶摇了摇头，深深呼吸一下：“我妈妈过世之后，我有很长时间没看到这个画家的画了……这个画家这些年发展得不错嘛，都能在上京市开画展了。”
不是吧。简升摇了摇头：“刚才外面的画家生平简介里，写着画家已经过世好几年了。八十多岁，自然病逝。”
徐瑶因为认识，反倒没有仔细看介绍，闻言不由一怔：“是吗？那可能又是个活着时不受重视，过世之后被发掘出艺术价值的画家吧，感觉画坛总是有这样的事。”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
总感觉这样的巧合奇怪了一些，徐瑶觉得有人在看她，然后被领到了画廊面前，里面展出的作品竟然正好属于她妈妈喜欢的冷门画家。
简升稍稍皱眉，在徐瑶欣赏画作的时候，走向旁边的工作人员，和对方礼貌地轻声交谈：“这个画家在国内比较冷门，没想到能看到他的画展。画家本人已经过世，画展是国内的什么组织机构牵头引进的？不知道会展览到什么时候，我想之后带几个朋友来看看。”
工作人员颇为和气，听见他的疑问，热情地回应：“没有什么机构组织，这是私人举办的公益性画展，来看的人不多，门票应该抵不上引进作品的费用。展出的时间也很长，年前一直展出到现在，一共要展出三个月，现在还有一个多月，带朋友来的话时间也很宽裕。”
简升一怔，谢过工作人员，若有所思地回到徐瑶身边。
徐瑶好奇地问：“聊什么去了？”
简升摇了摇头：“本来有点疑问，聊过之后发现应该是误会。”
展出这么长时间，应该不是针对他们的行为，大概真的只是比较罕见的巧合而已。
画家作品不多，欣赏起来也有点困难，不过解说很专业，参观者又不多，全程听下来感觉也很良好。两人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看到时间差不多，这才离开去接小宝。夫妻俩都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有个人站在展览馆门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地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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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简升和徐瑶，到简小宝本人，都没有在家里打造出一个明星的想法，毕竟现在出门都已经偶尔会被认出来了，真当了明星岂不是更加麻烦。不过电影还处在炙手可热的宣传期，《喵皇驾到》总票房已经达到了春节档第二，和第一的大制作相比，成本低了能有十倍，远比对方赚得更多。
所以论起风光和实际的收益，对方都反而不如《喵皇驾到》。这么一部黑马电影，事先的宣传又不多，现在飞来的邀约简直仿佛雪片，能把宗越从头埋到脚。
简家和倪导的相处很客气，对他的请求也没什么给面子的顾虑。不过宗越就又不一样，毕竟是干亲，他的请求，简家总要再多考虑一下。
于是在他接到一个点名要请他和大宝小宝一起录制的邀约之后，宗越向简家打了能刷手机好几屏的报告，详细陈述了国家台邀约的稀有，只此一次绝无下次的申请，以及录制中对大宝小宝的保护等诸多细节，最终让简升同意了他的申请，得以带着大宝小宝前去录制。
宗越那叫一个开心，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怎么飘了，总体还算沉稳，并且担负起了一个做哥哥的责任，在节目中尽自己努力地保护着大宝小宝，为他们兢兢业业地挡掉一切不好回答的问题。
换来主持人和导演组的好一番怨念，觉得这档节目因为宗越的多事变得毫无看点。
不过说是毫无看点也着实是夸张修辞，他们是这个春节唯一请到了大宝小宝来录制的节目，肯定不少人会特意来看。节目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也就在自己心里想想，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大宝虽然是只不怕生的猫，不过带动物录制长时间是不人道的，也很难管住。所以大宝只录制了其中一个环节，倒是小宝坐在宗越旁边，撑完了整场，表现得可圈可点，得到了诸多赞赏。
好几个小时的录制完毕，即便是平常精力旺盛得像个小怪兽一样的小宝，也感到了由衷的疲惫。他和宗越两个人互相靠着，脸上都是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表情。
——直到有人从观众席上站起身，径直走上台，站到了他们面前。
宗越作为一个明星，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见到有人过来，赶紧振奋了一下精神，将小宝的头仔细地移动到靠着沙发背之后，端正地坐起来，露出营业的笑脸：“你好？”
然而来者并没有理会他，站定之后，视线定定地落在了小宝身上。
宗越：“……”
不是吧，他过气得真的有这么快吗？？
心里漫无边际地吐着槽，宗越却是已经站起身，稍稍挡在小宝面前，礼貌地问：“请问您是？”
能在录制完毕当即就走上来的，肯定不是普通观众，不过这人到底不普通到什么地步，宗越心里也摸不准。他有点搞不清这人是工作人员还是别的什么，但他既然表露出对小宝的兴趣，那他这个当哥哥的当然要充当起临时监护人的角色，把小朋友看好。
这下来者终于分出了一些视线给他，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言简意赅地说：“我姓纪。”
宗越接过名片来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微微一变。
……这头衔，好像惹不起的样子。宗越看看名片，又看看他，气势顿时缩了一些，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宝，却并没有退开。
是大佬又怎么样，还能当众抢小孩啊？！
来人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不再年轻，一头黑发中已经夹杂着不少银丝。但他气色不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显出很强的气场，让人对上就心生胆怯。
不过但凡需要勇气的地方，就总是有初生牛犊不怕虎。
简小宝就没被这人的什么威慑之气震到。他也接到了一张名片，满脸莫名地看了看，把名片放到一边，想要继续靠回沙发上去。
但是眼前的这个老爷爷看他的视线实在太有存在感了，让他稍微有点不自在。简小宝又听见来人自我介绍，想了想，礼貌地回；“你好，我姓简。”
姓纪怎么了，他姓简也没到处嚷嚷啊？这个老爷爷有点奇怪。
老人听到他波澜不惊的反应，顿了顿；“你妈妈没和你说过什么？”
简小宝简直莫名其妙：“说什么？我们家好像不认识什么姓纪的熟人？”
精神矍铄的老人听见他的回答，皱了皱眉：“你妈妈一点都没和你提过外婆的事情？不像话。”
简小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简小宝不高兴了：“你跑到我面前来议论我妈妈？你好没礼貌，应该跟我妈妈道歉。”
老人沉声道：“我是你妈妈的亲戚。”
是吗？简小宝眼睛向上活灵活现地一翻：“老爷爷，我们家有两种亲戚，一种是逢年都会问候走动的，一种是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那你肯定是后一种了。我妈妈说了，这种亲戚和我们家唯一的联系，就是大家都活在这个世界上，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关系。”
姓纪的老人一怔，而后一哂：“你真不像你外婆。”
这个又关你什么事？简小宝非常不高兴，宗越在旁边小心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对他道：“小宝，说话尊重点，这个人是……”
他语塞了一下，用了个小宝能听懂的词形容：“这个人很厉害，我们惹不起。”
简小宝纠结地皱着眉头，小声问：“真的惹不起？”
宗越确切地点点头：“真的惹不起。”
简小宝叹了口气，遗憾地点了点头：“好吧。”
他抬起头来，冲面前的老爷爷，露出个阳光灿烂的可爱笑脸。
“老爷爷，虽然你又没礼貌还不说人话，但是既然你厉害到可以随便以大欺小，那我也就不指望听到你的道歉了，毕竟你都这么大了还没学会讲礼貌呢。那老爷爷你好，老爷爷再见！我走了你忙吧，以后没事还是尽量不要出来吓小孩子！”
他连珠炮似地说完一长串话，然后拉起目瞪口呆的宗越的手，撒腿就跑。
谁要和你继续在这里纠缠不清啊！他只是个过完年刚六岁的小朋友，不应该承受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负担，溜了溜了。拜拜了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