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绪，出来

  他好像憔悴了，瘦了，眼窝都似乎凹陷了，额头上还贴着白色纱布，露出在外面的手也缠绕着纱布。
  小绪睡了一觉，胃痛似乎好多了，她想对着他微笑，却发现，此时的笑容，比起任何事来都要艰难的多。
  “你……怎么来了？伤好些了吗？”
  她心颤颤地，开口问，眼也不敢望向他。
  他没说话，或许他是想要说话，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身后，就传来勒郁熏的声音，并伴着咚咚的高跟鞋声：“洛炜啊，我来帮你收拾吧，你手不方便呢……”
  她走到楼梯口，便顿在那里，看到楼上的颜小绪与江洛炜，脸色变了变。
  不为了什么而来，只是来收拾的。
  也是，马上就要订婚了，订了婚，怎么可能还住在这里？小绪自嘲地笑笑。
  “原来小绪在家啊，洛焕呢？他不在吗？”
  她走至江洛炜身边，不着痕迹将手圈住他的手臂，望着颜小绪笑着问。
  小绪望 了她一眼，诚如她这般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她还真的不会做。
  “不在……”
  她应，然后便看到勒郁熏拉着江洛炜，朝着他的房间而去。
  小绪呆站在那儿，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这个男人，是她亲手推开的，可是，如果不推开，那又能怎么办？
  “洛炜，这件要吗？这件呢？唉这衣服我喜欢，穿着特帅……”
  一直都听到勒郁熏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入了她的耳膜。
  小绪转身，慢慢走向卧室，进入起居室后，脚步却又不由自主慢了下来，她望向书房内，他的电脑，也应该带走吧？
  伸手在上面轻抚了下，这么多天没有碰，上面仿佛有了层灰尘，感觉粗糙，但又看不到。
  就像这心里的痛，肉眼看不到，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滴着血。
  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清瘦却又骨节分明的手，她惊了下，忙转头看向身边。
  江洛炜不知何时进来，也已走到了她的身边，高大的身子，几乎都挨着她。
  她如此抬头，能清楚看到他下巴上冒出的新胡渣子，细则，能看到他眼底之下，那细细的血丝。
  他没有望她，虽然身子靠得近，但手只是拿着电脑，眼也只望着电脑，仿佛她就像是空气一般。
  她忙笑，伸手帮他拿过电脑：“我帮你吧……”虽然那笑，自己也知道，有多么的牵强。
  他顿了下，但手没有放掉电脑，只是开口：“后悔吗？”
  小绪也怔住，再一次望向他，他仍然没有看她，只是又问了她一句：“后悔吗？”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都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还要后悔吗？难道还要反悔吗？
  有些事情，是容不得人后悔的，也容不得人来后悔。
  她觉得喉咙口有东西塞着，难过得要紧，说不出话来，试了好几次，还是发不了声音。
  而他，从她手中抽出电脑，动作麻利地收拾好，转身就出了书房。
  整个过程，他始终都没有望她一眼。
  身后，传来门阂上的声音，她顿时觉得自己心随着那一声轻轻的砰声，碎得七零八落。
  想哭，却哭不出来，这样难受，像要窒息。
  楼梯间传来勒郁熏的声音：“洛炜，还有一些，改天再来拿吧，我只拿了一部分，太多了，拿不下……”
  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但是她知道，他正离得她越来越远。
  勒郁熏拿着行李箱，没有整理几件衣服，实在没心情整理。
  她原以为那个女人不在的，所以才想和他一起过来整理，也多点相处的时间 ，谁知道，那女人居然在。
  早知道，她就派人来整理了。
  她只想早早离开这个地方，不能给他们两人相处哪怕是相见的机会。
  “洛炜，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拍婚纱照啊……”她走到他边上问着。
  他像是没有听到，和她一起出了家门。
  车子是勒郁熏开的，她坐进驾驶位，江洛炜则开了副驾的位置，坐进去，听到她启动了车子，却突然间的开了门，走下车去。
  “唉洛炜……去哪里？”
  “忘了拿东西了……”他头也不回朝里走，勒郁熏忙也解了安全带下车，匆匆朝着他奔去，却还是晚了一步，被他一甩，门就此关住。
  “唉洛炜……洛炜你开门……”她拍打着，里面的人哪里还理会她，早已上楼去。
  **
  小绪一直站在书房里，听到楼下车子启动的声音，她脚步沉重得迈不开去。
  她应该大声回答他，后悔的，她后悔了，她不应该把他推远，她也可以纵容自己一次，把自己变疯一次，也可以不顾一切一次的。
  只是，她又一次，将自己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突然间，砰地一声，书房的门重新又开了，而他，一副急切的样子，站于门口望着她。
  小绪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却三步并作两步进来，一下就把她拉入怀里，低头，吻住了她。
  那是多么思念又激渴的吻，她只觉得脑子懵然一下，一片空白，只像是做梦般，被他紧紧搂着，吻得喘不过气来，而他，许久许久都没有放开她。
  她感觉她胸腔内的气体都被他抽走了，浑身软弱无力，却又无法抵挡，双手只能紧紧攀着他。
  他终于放开了她，却没有放得彻底，只是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如果你后悔……凌晨一点，火车站见……”
  说完，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又走了出去。
  小绪简直呆愣了，一直到几个小时之后，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刚才说什么？火车站见？那是什么意思？是想带着她离开这里？是想放下一切？
  小绪心乱如麻，出了书房，一直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怀中抱着枕头，就那样呆呆傻傻。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淌着，她心底也越发的焦躁不安起来。
  到底去不去？他是真的吗？没有骗她吗？可是，怎么能丢下一切，什么都不管呢？可以吗？她也可以吗？
  还没有想好这么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快十二点的时候，她拿起行李，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出租，她坐入，司机问她却哪里，她不禁脱口而出：“火车站……”
  说出后才明白，自己内心到底是有多么渴望与他在一起的，哪怕还没有明白，他这么做的一切，是真的爱她为了和她在一起，还是只是赌气与原舒吟作对？
  火车站一片烦乱的景象，有些人出去上学打工，有些人回来打工，每一个人都自己的事要做。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他汇合。
  小绪穿梭在人群中，心底有些紧张，一手紧紧捏着手机，一手拉着行李箱，不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从站外找到站内，从楼下找到楼上，越是焦急，越是找不到。
  然后，猛然间的，就看到左前方的位置，那里站着的人影。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闪身隐在了柱子之后。
  不知道为了什么，但就是不想让他看到，她躲在那里，望着他，他不断伸手看着时间，然后四处顾盼着。
  原来是真的，原来是真的，他说的……是真的！
  这几个小时以来的茫然与怀疑，终于也在这一刻落下了地，只不过，落下地的瞬间，她也似乎清醒了过来。
  他们都不是独自一个人，身后，还有那么多的家人，怎么能放弃他们，就此离开？特别是他，怎么能抛弃他的万千员工，抛弃他的一大家族，只选择与她两人独自行走呢？
  时间越来越近，他看似越发急切，掏出手机开始打起电话。
  一会儿，她手中传来震动声，突兀的铃声响起。
  小绪吓了一跳，唯一的动作便是一把按断。
  然后编辑了一条短信：知道你没有骗我，那我就心安了……
  短信发出的瞬间，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好像这一切，随着这一条短信，全都已经结束了。
  她再望他，他开始着急起来，发了疯似地开始去寻找她，她依着他的方向躲着，用手捂住嘴，望着他不断在人群中找寻着她。
  他边走边拨着电话，一会儿，她手中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她马上按断。
  他再打，她再按。
  然后，有短信进来。
  她低头看：颜小绪，出来！
  她没有声音，只是望着那个越走越远的人，缓缓瘫下身子。
  洛炜，对不起，我不能，不能如此自私，让你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如果有来生，那么，让我们早一点遇到，不要再让彼此，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都不知道怎么出站的，只记得自己拿着行李匆匆朝着出口处奔去。
  那里有好多的出租，她想都没有想，就拉开门坐了上去。
  司机问她去哪里的时候，她才像是反应过来，又转过头望向出口处，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是他。
  “小绪，快出来吧……”手机又震动起来，她低头看，是他发来的。
  然后接二连三，他的信息一条条发进来。
  “我知道你在这里，快点出来！”
  “颜小绪，信不信我广播找你？”
  “是和我玩捉迷藏吗？那好，你站着，别动，我来找！”
  “颜小绪，别惹我生气！”
  “小绪，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她看得捂住嘴，泪水一个劲掉泪，这么多年，从来 没有如此哭过了，只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汩汩往外流。
  手机又响了起来，仍然是他，她没有按断，只是望着屏幕上跳动着他的名字，任由手机震麻了手掌，响了好久，终于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