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截肢

  “小亚？！”小绪忙叫着，腿上去压了东西，怎么也挪不动。
  “小亚？小亚……”她大声叫着，身后，却没有小亚的声音，小绪更着急起来，转过头望，自己的腿压在倒塌的房子下，而小亚……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小亚？”小绪试着抽自己的腿，还好，有知觉，那说明没有断。
  她扭过身子，飞快将压在自己腿上的钻块挪开，然后慢慢抽动自己的腿。
  钻块不是太多，腿上裂了条口子，血正往外渗，但是庆幸的是，没有断。
  而她现在，根本不顾自己腿上的伤，只是爬向那堆废墟，拿着手一个尽挖着。
  “小亚……小亚你在哪里？小亚？能听到姐姐话吗？小亚，你应一声……快应一声……”小绪拼命挖着，不顾自己的手指又流了血，她像发了疯似的，挪开钻块，手指被木头上的钉子扎了，她也不理会，只是挖着。
  “小亚……小亚，你别吓姐姐……快应姐姐一声……小亚，你在哪里……”
  她爬上那堆废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横在上面的那一粗重的木条给挪开了。
  然后，便看到被深埋在下面的，小亚的头发。
  “小亚……小亚……你醒醒……你醒醒……”她趴下去，伸手去碰她的头，刚好够着。
  只是，手伸出来，满手的鲜血。
  “小亚……快应姐姐一声，姐姐在这里呢……小亚……”
  或许是小绪的哭喊声，也或许是她碰到了她的头，埋在下面的小亚醒了过来。
  “姐……”她叫了声，声音微弱，可是，就那一声，就要让小绪谢天谢地了。
  “是是……姐在这里，小亚不怕……你撑着，姐救你……”小绪望了下，她是整个人被压在下面，上面不仅是倒塌的墙，还有房子的正梁，几根木头一起交错着，她试着抬，可是用尽了力气，也没能动一下。
  “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有人……快来救人啊……”小绪大喊着，但是，这片地区，搜寻 人员已搜过，而且刚才震了那么一下，所有的地方又都乱成一团了，那临时搭建的房子，肯定早已坍塌，里面的伤员都是一个问题。
  “有人吗？快来救人啊……有没有人！”小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下面的小亚开口叫她，声音越来越微弱：“姐……姐，不要了……我下身……被卡住了……”
  “小亚，别急，挺住，姐一定救你出来……”小绪绝不会放弃，哪怕有零点零一的希望，她也要坚持到底。
  她再度用手挖着钻块，拼命挖着，挖到最后，只剩下那几根交错的木头。
  “姐，手疼了吧？别挖了……”小亚说着。
  “不疼，丫头你不知道吧，姐的手是钢铁做的呢……”她边忍着痛挖着，边和小亚说着话，什么都说，报社，绍子，主编，她的婚姻，她的奶奶，她的小羽，还有她爱着的那个男人。
  她生怕，她一不说话，小亚就此没有声音。
  “姐……他一定……很爱你吧？”
  “爱，很爱很爱……小亚将来也要找一个很爱很爱你的……”
  “姐，你是一个好人……你一定要幸福……”
  “会的……小亚，你也要幸福的……小亚，来，把手递给姐……”小绪看挖得差不多了，就伸手去拉小亚的手。
  小亚觉得上半身没压得呼吸困难了，只不过，下半身，仍然动不了。
  “姐，不行……”
  “可以的……我们用点力……用点力吧……”小绪拿手抹满脸的泪水，脸上全是污泥，头发上也是，身上更不用说，她拉着小亚的手，想要将她就此攥出来。
  “把另一手给我……”身边，突然间就出现了如此熟悉的声音，清润的，冷漠的，想念的，多少夜晚轮回在耳边的，一想起就心疼的声音。
  小绪转过头望。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居然真的是他。
  “下身有知觉吗？有没有可以着力的点？”他没望小绪，只是望着被压下面的小亚问着。
  “不行，已经没有知觉了……”小亚摇头。
  “杰弗瑞，快去找人……”他转头对着身后的杰弗瑞说道。
  杰弗瑞立马跑开了去。
  “你先别急，别说话，我这有水，你先喝点水，保持体力，等到救援人员来，把那木头挪开，你就能出来了……”他慢慢安抚着，把水瓶子打开递给小亚，一切，显得如此有条不紊。
  而小绪，一直望着他，直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吩咐好小亚，才转头望向小绪，这哪里还是个人？简直一泥猴了。
  江洛炜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身上还是那天从她老家赶过来的衣服，多少也脏兮兮的，这两天，到处都在找着她，整个颗心都系在她的身上，这儿又倒房子了，那儿又压着人了。
  他这心，提心吊胆的。
  总算是，在这儿找着了她，哪怕 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但只要是她，只要没事，那就行了。
  他伸手替她擦脸，她仍然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然后，又替她理着发，后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于她身上。
  小绪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泪如泉涌，一下子的，泪水全都涌了出来。
  他伸手，替她拭去，可是越来越多泪，怎么也拭不完。
  “好了，缺水呢，别浪费了……”
  这是他看到她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都不知道该笑，还是继续哭。
  杰弗瑞动作很快，带了救援人员赶过来。
  人多力量大，又加上有专门的工具，一下便把那些粗木移开了，只不过，被救出来的小亚，下身早已血肉模糊。
  而她也因为失血过多，在被抬上来后，对着她微微笑了下，便昏了过去。
  “小亚……小亚，你要撑住，一定要撑住……”
  小绪跟在担架的边上，一个劲叫着，看到他们抬着小亚朝临时急救室走去，她也忙跟着过去，但腿脚虚软地险些就摔倒。
  江洛炜忙抱住她：“没事没事，别急……别急……”他将她搂于怀中，将她的头压向胸口，慢慢揉着她的发，一手拍着她的背，轻声说着。
  她只埋在他胸前流着泪。
  抢救的过程永远都是冗长而焦虑的，小绪坐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外，
  双手紧紧绞着，里面有传来叫声哭声呼喊声，一声声全都声嘶力竭的，听着让人直发颤。
  但是，没有一个声音是来自于小亚的。
  太过于安静，让她更加担忧起来。
  江洛炜坐于她边上，伸手环住她：“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小绪现在只一心系在小亚的身上，都忘要去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个小时过去，有医护人员出来，一脸的疲惫。
  “刚送来的伤者，下肢因为缺血缺痒时间过长，已经废掉了……但是，如果要保住性命的话，还是得马上送出去，做截肢手术，并输血才成……”
  “什么？截……截肢？”小绪瞪大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一边的江洛炜平静地回应：“知道了医生，辛苦了……”
  医生点点头，转而又进去抢救别的伤员。
  “她才……二十……如果没有双腿，下半辈子该怎么活？”小绪望着江洛炜，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那你想过没有，失去了双腿，她还有下半辈子，如果不失去，那下辈子也没有了……”
  她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白得吓人。
  是啊，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
  你都没有选择的机会，没有与命运抗衡的机会，上帝直接宣判了，你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多可悲，多恐怖！
  小亚要马上转走，在转走之前，她醒来。
  二十岁的小姑娘，坚强地没有掉一滴泪，只是拉着她的手，对她说：“姐姐，能带我去……看下绍子吗？”
  小绪觉得自己真不行，这些天来，一直都在流泪，一直流泪，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颜小绪，也如面前的小亚般坚强勇敢，哪怕再困苦再挫折，都绝不掉一滴泪。
  可是现在，为什么老是要掉泪？
  她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可是，医生却不让搬动。
  病人本就出血过多，如果搬动，势必会扯动伤口，也会致第二次出血。
  小绪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后来，还是江洛炜提议，两人直接抬着小亚去看。
  那是小绪最后一次和小亚在一起，面对着掩埋绍子的地方，和她一起撒下花瓣，之后，小亚便随着救护人员一起走了。
  自此，小绪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她到底是好了还是死了，还是残了，她都没有听闻。
  晚上的时候，和一大群的救出来的人住在简易的帐篷内，那么多的人，一个人都睡不着觉。
  小绪一直帮忙着护理那些伤势比较轻的伤员，不大搭理江洛炜。
  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江洛炜坐在那里，视线一直围着她转，她不理他没关系，只要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那就可以了。
  终于见到她忙得停下来，他也才站起身朝她走近，她虽没有看他，但却也有一直注意他，感觉到他朝着她靠近，小绪忙又朝着外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