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我想去上坟

  “小绪，我一直把你当成好姑娘看，你说你怎么就会这么不要脸？他明明不是你的老公，你居然还和他搞在一起，搞在一起也就算了，如果他是别人还好说……但他是谁？他是谁啊？你这让我和你小妈……还有你奶奶，这脸面往哪里搁？”
  “唉呀你少说一句，轻点，别让邻居都听到了……”
  很显然，那件事，还是没能瞒住，还是传到了村里。
  她颜小绪，这下是成了真正的名人了吧？
  “奶奶呢？”她不想去说什么，她是做错了事，她已经得到了该有报应。
  “你居然还有脸问你奶奶？你奶奶还不是被你活活气死了？”庞大海也忍不住吼起来。
  “爸！奶奶是生病死的，你怎么能怪姐姐呢？”刚从外面回来的宁宁听到庞大海的话，忙出口。
  “去去去，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姐姐？她哪里做得像个姐姐了？自己的姐妹被关了，都不闻不问只顾着自己那点事，害得自己姐妹坐了牢，你开心了？是啊，我们庞家没有给恩于你，你也不必报，但怎么说我们庞家也给了你一个家，你犯得着如此对待么？”
  庞大海正在气头上，估计是知道了雪丽的事，连带着那气一块撒在小绪头上。
  小绪不想说什么，只是转身出了家门，朝着奶奶的房子而去。
  奶奶大大的黑白照，放在桌子上，照片前边，点着蜡烛，她一如她见着时那般，慈祥安宁地笑着。
  可是，直到现在，小绪才像是真正反应过来，奶奶是真的离她而去了。
  她从没有想过，春节和奶奶的见面，是有生之年里，她和奶奶最后一次见，就像，和绍子一样，她怎么会想到，她和他的见面，在他去灾区前，那是最后一次？
  好多的事情难料，好多的难以预知，如果都能预算，那是不是就不会有遗憾？
  她两腿一软，跪于奶奶的牌位前。
  没有流泪 ，只像是一副画，僵硬地刻画在那里。
  眼底已没有泪，这短短的个把月时间，已像是耗尽了她整个生命，她已把这辈子所有的泪都已用光，把这辈子所有的悲哀全部用光。
  个把月的时间，她的生命就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她，居然还能活在这世上，她是不是都该要偷笑了？
  “姐，不要这样，奶奶也不想的……奶奶生病了，生了好严重的病，可是都不告诉我们，等我们送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就说不能救了，让我们回去……后来，妈妈给姐夫打了电话，姐夫过来了……可是奶奶不肯转院……姐夫陪着奶奶，但是……奶奶还是去了……”
  宁宁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说着便号啕大哭起来。
  估计是有邻居听到了这儿的动静，有几个妇女便走了过来，一看以跪在那里的小绪，都开始说起风凉话。
  “哟，看这是谁呢？怎么还有脸回来？你不怕丢脸，我们还怕丢脸呢……”
  “就是啊，这么小就这么jian，居然和大伯搞在一起，她怎么就不和公公搞在一起？”
  “这奶奶啊，幸好死去的早，要不然看到她，还不被她气到吐血？”
  “你也真是的，这奶奶本来就是因为知道了她的事才气得死去的，你以为呢？”
  门边，三三两两聚拢的人越来越多，话也越说越难听起来。
  宁宁听得实在忍不住了，转身就对着他们大吼：“才不是呢，奶奶是生病才死去的……你们不要乱说……”
  “唉呀宁宁，快出来出来，别和她呆一起，多脏啊……”
  有人忙去拉宁宁。
  “放开我……你们都出去，都滚，姐姐没有错！”
  “你看这小孩，这要是被你妈听到了，该多伤心啊……”
  “你这小孩还真不知好歹，别到时也被带坏了……”
  “你们出去，出去！”宁宁推着他们，将她们全都赶了出去。
  一会后，尤沙秀估计是听到了风声匆匆赶来，半拖半拉着将宁宁攥回了自家屋里，并将她关了起来。
  颜小绪，在那个村庄里，年前，是人人崇拜羡慕的精灵，年后，是人人唾骂嫌弃的过街老鼠。
  人的一生，可以相差如此之大，仅只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真是笑话。
  门外，总是会有那么些人吃饱了撑着看笑话的，也总会有那么些人抓住点把柄就肆意宣扬的。
  小绪一直跪在那里，听着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远，望着面前的照片越来越暗，天空像是瞬间变了色彩，一会儿就变成了黑夜，而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直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小绪……”
  似乎听到耳边响起的遥远的声音，像是记忆深处的呼唤，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她想不起来，也不想去想，只想闭上眼睛，再也不要睁开。
  **
  整个人一直都像是沉浮于大海中，耳边一片轰鸣，时而像听到有人在说话，时而又被海浪声给淹没了。
  她没有呼吸困难，但是，总觉得脑袋无法清醒，每每好像要抓到一点细节了，瞬间，一个浪头又把她打翻了，她又沉沉睡去。
  杂碎的声音过后，她觉得自己也安静下来，然后，脑海中一幕幕，爸爸，妈妈，楚恒，绍子，还有奶奶，甚至还有小羽，她几乎都能听到小羽和他说话，然后妈妈又和她说，绍子也叫着她……
  太多的人，她又分不清在和她说什么，她想听清，脑袋又疼起来，然后又跌入无边深渊中。
  这样反反复复，她只觉得睡了好久，直到那天醒来。
  眼才动了下，就听到宁宁在一边惊呼着：“姐姐醒了，翔宇哥，姐姐醒来了……”
  然后，她看到了好久未见的骆翔宇。
  医生们大批进来，一个一个轮流替她诊断着，骆翔宇只是站在床边，深邃的眸子望着她。
  良久之后，医生和他说了些什么，然后做了一些交代后出去，宁宁忙扑上来抓住她的手：“姐姐，你终于醒来了，你要吓死我了……你这都睡了三天了……”
  小绪呆呆的，望着宁宁红红的眼睛，她刚才在梦中，好像也梦到她了，也是这样一副委屈的样子。
  “宁宁，去给姐姐买点粥……”骆翔宇开口，打发走宁宁，走至床边。
  小绪望着他，没有开口说话，那眼神，是完全陌生的。
  他拉开椅子坐下：“不认识了么？才多久？真是健忘！”他开口，语气有些冷哼，但手却温柔地覆上她冰冷的输着液的手，一点点去暖和她。
  “一会儿吃点东西，等你再好点，我们就转院，去好一点的医院……”他又开口，这次，没有像刚才那样冷哼，而是很平和的开口。
  她只觉得熟悉，那般熟悉，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年。
  她，楚恒，翔宇。
  “我想……”小绪终于开口，声音干哑，喉咙干涩，“去上坟……”
  他抓着她的手紧了下，尔后微笑：“好，但得吃点东西之后……”
  宁宁很快买了东西回来，小绪坐起身子，骆翔宇喂着她。
  轻轻舀起一勺，放到嘴边吹着，然后小心翼翼送到她嘴边，这么认真，这么专注，她有些难过，感觉这一幕好像在什么时候发生过，可是，却想不起来。
  宁宁看着她吃很开心，坐于另一边，傻傻笑着。
  小绪吃了小半碗，实在吃不下，外面天气不是很好，但小绪非要去上坟，骆翔宇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宁宁帮小绪穿好衣服，他则出了病房。
  “姐，把这件也穿上吧，外面挺冷的……”
  宁宁拿着一件毛衣，边替她穿边说着，虽然已是开春，但气温仍然偏低。
  小绪现在的体质，处于极度虚弱中，如果再冻一冻，还不知道怎样了。
  “姐……这三天……你都一直昏睡着……”宁宁轻声说道，转头望了下门口，似乎还要说什么，但却有丝犹豫。
  “宁宁，小羽有打电话来吗？”
  “小羽？有啊，是翔宇哥接的，跟他说不要担心，让他好好读书……”宁宁忙说道。
  小绪没再开口，只是由宁宁梳着头发。
  “那个……姐夫……”宁宁终究忍不住，轻声开口。
  “还没好吗？”骆翔宇不知何时站于门口，望着她们道。
  “哦……好了好了……姐，我们走吧……”宁宁忙扶着小绪朝门口而去。
  骆翔宇搀住她，解掉自己颈中的围巾，替她围住，又将大衣的帽子戴上，替她捂得只露出两只眼睛，才带着她出了医院。
  奶奶的墓碑和爸爸妈妈的放在一起，她也好久没有给爸妈扫墓了，今天刚好一起扫了。
  奶奶，据说走的时候很安祥，没有痛苦，那就好，只不过，她还是没能给她最好的安享晚年。
  从墓园出来，天色已渐暗，小绪靠在车边没有说话，倒是宁宁，和骆翔宇竟是着要去吃什么。
  “我想……去看楚恒……”小绪突然间开口，把另外两人都怔了下。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再带你去……”骆翔宇开口。
  虽然，小绪对于他的出现，没有任何的表示，除了一开始陌生的眼神外，到现在，都没有一句排斥的话，但是，有些动作，很明显是拒绝的。
  比如说，他走路时，搀着她，她会不着痕迹移开身子，比如说，他拉她的手，她会很快收回，虽说不是大动作，但他不是傻子，他很明白。
  小绪再次沉默。
  那晚，她吃了一点小米粥后，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