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殿风来暗香满
日近初夏, 暴雨欲至, 晚间就有些闷热, 除了靠近木榻的那扇外, 其余窗户是关着的,忽而起了凉风, 一下将那扇半掩的菱花朱棂窗吹开了, 驱散了一殿浓郁的落冉香, 风从莲池那边带来清冷的气息。雷离这边相当远, 遥遥的只能听见沉闷的轰鸣。
“叮锵。”
素锦衣带上所系着的那块润透光洁的玉玦, 被扔到一边后发出清越的撞击声。
因为重量,它滚了几圈后还好落地时恰好躺在衣带上,没有碎,这时一道闪电撕裂夜空,那块玉玦内里恍如云雾的纹路,被照得清清楚楚,然后一件明紫色外袍银鹤绣纹的外袍就飘落下来,将玉诀的光华完全遮蔽了。
近距离小巧的擒拿功夫,让楠木榻周围的东西纷纷遭殃。第一个翻倒的是棋盘, 黑白两色的水晶棋子滚得到处都是,不小心硌到身上就是一个个红印。
“罗浮掌最大的限制就是,越近越麻烦…”
漠寒闷闷的声音在笑:“要不一击致命, 要不分筋错骨, 点到为止是不行的!啊, 还有点穴, 可惜,梁先生你不用内力如何点穴呢?”
“漠寒!”
“啧,我说的是实话,谁让梁先生你武功太高,威力太大…”
漠寒说着,忽然停下动作,不管不顾一把紧紧抱住,头埋在谢紫衣肩上低低说:
“你真不愿意?”
“……”
有比这更那啥的问话不,难道还非得人说愿意不成,什么居心!
谢紫衣看着窗外被风吹得一片零落的紫藤花,目光有些恍惚,半晌才缓缓说:
“我怕你后悔。”
“噗,瞧你说的,怎么会是我后悔?”
谢紫衣恼得一掌击去,不过漠寒翻手就抓住了,挺认真的上下打量:
“你天天穿衣服得多麻烦啊,这么复杂层层叠叠的。”
最关键的还是怎么扯都撕不坏吧,脱一件外袍就比练一套剑法还累。
在谢紫衣还没发作前,漠寒已经先问:
“…怕我后悔,就别动,不然以后我后悔的时候怎么办?”
谢紫衣闻言僵住。
(九州耗费一个g内存运算分析几秒,总算搞懂这话的双关意是啥,于是淡定的屏蔽掉这边的状况了,顺说漠寒你可以更无耻点,居然在这个时候无所不用其极。啥,问它为什么不等着看好戏?喂非礼勿视啊,刻意窥探超出界限的玩家隐私,这是不行的,核心原则不能违背,职业道德懂咩?)
绛红琉璃长笄簪抽出后,乌发散落一榻。
温凉的肌肤贴近时,谢紫衣忽然说:
“那要是我后悔呢?”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漠寒生怕谢紫衣再反应过来将这个伪逻辑看透,那大好良机就彻底没了,干脆俯身就咬,漆黑一片看不分明,轮廓都是要摸的,略微开始急促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慢慢摸索到脸颊上,然后缓慢凑近。
“你要再胡思乱想,我就——”
“如何?”
挨得太近,谢紫衣刚觉得好笑,立刻就说不出话了。
九州会告诉npc很多东西,但还有更多的事情,他们以为很明白,其实对细节完全不懂。就好比天下第一谢紫衣,他虽然周围侍女成群,也去过青.楼楚馆,不过那些地方毕竟还没有糜烂到在大厅里就能见到各种镜头,最多是那些酒客蹭点豆腐吃,喂酒或点心什么的。于是他完全没搞明白某种特定情况下根本就不是唇贴着唇…
雨已经开始下了,借着风,噼里啪啦敲得台阶与屋檐上一阵密集的声响。
被风吹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丢弃在地上的衣物,已经垂下的满殿天青色帐幔。
窗前的那一缕长发也湿透了,漠寒背上也全是雨水,顺着他脖颈滚落下来,滴在谢紫衣脸边,很凉,惊得他猛一睁眼,总算想起了运转内息,才没背过气去。
涵元一气与临渊派心法相斥,两人同时一震,都松手的结果就是反而滚在一起。
“哈哈…”漠寒笑得特别没良心,“你都不会换气的,能想得起来内息都想不到呼吸吗?”
当然秘诀是在对方恼羞成怒前再次吻上。
温软的触感,这种满足,就好像将一心一意想的人牢牢抱住没松手,怎么躲就这么点空间,还能躲得到哪里去,漠寒对这些事也不熟稔,他们并没有因为这样接触就晕乎乎得失去一切理智,动作更像是在互相试探,然后慢慢迷醉在这样的感觉里。
感官的刺激很轻易就能有,但这却是很难共鸣的接触。
至少,如今接近到没有缝隙的时候,是不反感的,然后那些烦躁也好像随着外面的雨声逐渐被洗去,意识开始有点恍惚,刚才还觉得不可解无法达成的未来已经有了,朦胧的好像一伸手就能碰触到,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深山绝谷里是听不到更鼓响的。
只有越来越近的雷声,沉闷而规律,意识恍惚的时候很模糊,然后越来越清晰,最后才发现,雷声早就停了,他们听见的,其实是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最先能碰触到的地方就是脊背。
汗珠与冰凉的雨水都顺着那条曲线滑落下来,他们是不约而同伸出手的,随即同时一震,就觉得有什么在脑海里炸开般叫嚣,如果说刚才还有些许理智,现在已经荡然无存。
雨下得越来越大。
就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真切,起先缓慢摸索的动作也急迫起来。
如此接近,就好像真正能拥有,并无那一道隔阂的错觉…
黑暗中目光迷离,却依旧明亮,相视的时候,有点茫然,就感觉其实这是一场梦吧,梦里面的事情都是错乱而毫无逻辑的,辨别不清一切怎么发生的,也根本不会去想这点,就想着等着之后的发展,越沉越美的梦,就越笃定这是真实,无论周围的事情有多不合理。
“梁…”漠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真不想喊你紫衣的,他们都这么喊。”
“我并不姓谢…”
“就像我并不叫漠寒?”
“对…唔…”
“那正好,我不问你,你也不问我。”
名字与人,不过是个称呼与缘分。
就靠着这个,许多人才能相遇,才能牵扯上关系。
许久,风渐渐小了,雨还是一样大,所以那些逐渐急促的喘息,都被遮掩得几乎听不出,雨水在屋外逐渐汇聚成溪流,汩汩顺着鹅卵石小径分成数股,冲走在这场急雨里满地凋谢的紫藤花瓣。
曳地的天青色帐幔下半全部湿透,已经不再飘起。
殿内有异样,不同博山炉里熏香的暧昧味道正缓缓散开,鼻尖嗅到全是这浓郁气息的漠寒忽然一歪头,挨得更近了些,在伸手探去的时候,他察觉到谢紫衣微微一僵。
“你不知道吗?”
“…你…觉得?”
喘息尚未平复,又不能调内息,手脚一时使不上力气,谢紫衣下意识的避了一下,不太愉快:
“我从没想过这些事情,因为这都是——”
漠寒立刻打断他,嚣张的继续摸索:“那我就说了,我想过,很多次!”
“你…”
咣一声响,因为支撑窗户开启的木杆摔落了,那扇半开的窗彻底阖上,屋子里顿时彻底一片漆黑。
半晌,依稀听见一声闷响。
随即那扇可怜的窗户就整个被劈裂了,半边跌在廊下,呢喃轻慰的语声在大雨里听不真切,闷热的气息已经被这场雨浇得分毫不留,莲池里的水漫过了太湖石堆砌的假山边缘,雨持续下了大半个时辰,终于逐渐变小,最后天际又隐约传来雷声,不甚明亮的闪电,倒映得水光粼粼,将墙壁上,帐幔上描绘得到处都是,包括谢紫衣略微后仰的脸颊。
他靠在半边残落的窗棂上,湿漉漉的乌发遮住了半张脸,偶尔睁开的时候,没有焦距的瞳孔里依稀看见也是水光粼粼,断断续续发出他自己也听得模糊的低吟,最后约莫是漠寒喊他的声音,也没听明白,伸出手去就搭在漠寒肩上半晕半睡过去。
梦的话,都是不愿意醒的。
所以谢紫衣稀里糊涂感觉到似乎被挪了个地方,也没动。
又是雨水又是汗,风一吹,有些冷,接触到柔软的被褥时就被深沉的困倦淹没了,最后的意识是漠寒背对着窗户睡在床靠外面的地方,拉过被子盖住两人,然后也不知道那暖意是漠寒身上的,还是被褥。
***
一般要是累得不行的人,想睡到自然醒都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漠寒吧,想当武林高手,不早起练剑怎么行。
不过侍女们要是没看见,也不以为意,华凌道长跟他们不一样,玩家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不在,还真没个规矩好说,但她们却不能因为漠寒不在,就不去服侍主人起床了啊。
于是。
“啊——”
“不不,主人恕罪,婢子等不是有意的…婢子们这就走!!”
看着一群侍女仓皇失措的跑出来,湛罗真人远远的一眯眼,好像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