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赛罕族长
高山之上,天峡之前,劲风吹掠。两千余人静静守候在这里,等待着一个叫绝名的男子平安从天峡中归来。
他能出来吗?
正当天峡外众人均是满腹心事地焦急等待之时,“得得得”马蹄脆响,从天峡之内传来,落在众人耳中,竟像炸响声声巨雷。人人都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翘首向天峡深处望去。
“哗”,像飞瀑流泉撞击岩石发出的爆响,马蹄声转瞬密集起来,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匹青色的大马载着一个白衣男子箭一般飞驰出来。
正是绝名!
“呜啦……”
群情激奋,众声高喧,等待的每一个人都兴奋地高呼起来。不过,令人不解的是,鹰族人见绝名出来兴奋地高呼倒也罢了,可是,豹族人竟然看起来比鹰族人还要兴奋,欢呼的声音更大,就连沉稳如斯的赛罕脸上也现出了激动的神色。
他们为什么这样兴奋呢?
一干鹰族战士却根本没时间顾及到豹族人的反响了,第一时间冲出去,迎接他们的领袖、他们的英雄。继巴喀之后,千百年来,绝名是头一个入天峡不死并平安归来的人,他们怎样不激动不兴奋呢?
而且,更重要的是,绝名是他们情浓如血的兄弟,只要他活着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甚至连有着灭族之恨的颜忽,鹰族战士在这一刻也全都忘记了。
挤来挤去,凤天香倒被挤到后头去,气得她柳眉倒坚,却又无奈何,不过,绝名平安归来,让她心口一块巨大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地。
长长地舒一口气,望着已经被鹰族战士“包围”起来的绝名,凤天香笑靥如花,似一朵最美丽的高原百合,绽放在众人身后,静待绝名的采摘。
扎哈两只大手用尽全身之力抓住绝名的肩膀,用力地晃了几晃,未待说话,这个壮得像座山一样的汉子眼里有热泪洒出,一发不可收拾。可见这位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刚才是如何为绝名担心焦虑。
绝名抓住他的手,笑着说道:“好兄弟,我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嘛。”扎哈眼含热泪,点点头,“没事就好。绝名兄弟,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宁可拼着一死也要进去找你了。”
“你是绝名?”赛罕的语声响起,透过人们震耳欲聋的呼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清晰无比。绝名心中一惊,“这是哪里来的高手?修为之深简直让人生畏。”
“绝名,这位是豹族族长赛罕,是我们高山上与月神温录并驾齐驱的大英雄,正是他率领豹族人守卫天峡。”赛罕忙向绝名介绍。
“小子正是绝名,不知赛罕族长唤我何事?”
“你是风未然的弟子?”
“家师正是风未然。”赛罕目光流转,上上下下打量着绝名,眼中的惊讶之意越来越浓。
“果然了不起。单就武功而言,现在的你比十年前的风未然还要了不起。”
“赛罕族长过奖了,小子不及家师万分之一。”
“不用谦虚,你的无极气已经至大成之境了,并,筋脉纳气能力强于常人百倍,最为难得的是,小小年纪竟然道基深筑,牢不可破。”赛罕丝毫不掩饰对绝名的赞赏之意。
“风未然,你收的好徒弟啊!”赛罕仰天长叹。
“赛罕族长与家师相识?”绝名问道,心里有些奇怪,师傅可从来没跟他提起过这件事。
“不错。十年前,我便与白衣风未然认识了。那时,他刚刚与魔帝交过手,亲眼目睹魔帝裂空而去,心下震撼非常。漫无目的的游弋之下,于是来到关外天峡,我便是那个时候认识了你师傅。”
“我恩师他……”绝名正待问下去,赛罕打断了他的话。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可否将你背上的冰火神刀借我看一眼。”“好。”绝名毫不疑地将背上所负的冰火神刀解下递给赛罕。
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位长者油然兴起了异常亲近之意,不知为什么,反正就是相信他,对他不用兴起任何戒心。
赛罕面色一整,双手伸出,凝重地接过这把奇异的冰雪神刀,仿佛接过一件足以让自己顶礼膜拜的图腾圣物。
轻轻抚摸刀身,由刀柄开始,直至刀锋尽处那一点水意莹莹的锋尖。
闭上眼,类似绝名第一次触刀时的那种天地万物运转不息的感觉再现,他不禁沉醉其中,面上浮现梦幻般的神色。
刀已离开绝名之手,可绝名却分明感觉到它与自己血脉交连,藕断丝连,就像是有一根极细的神思之线遥遥把它与自己牢牢缚在一起,就算它远在千里万里之外也能感觉到它。
并且,当赛罕集中精神全力进入刀中感受天道时,绝名的精神力也同时渗透了进去,仿佛就“站”在赛罕身边,注视着赛罕如何与刀沟通。真是玄之又玄,连绝名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良久,赛罕豁地睁开眼睛,双目间淡然平和,却又有种不为人知的愁绪与惘然,也许,只有绝名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与刀沟通的过程“看”到了什么。因为,这也是他曾经经历过的。
“真是神物!”赛罕仰天长叹。
“你看到过什么?”他问绝名。
“与你看到的一样。”绝名答道。
“你明白了吗?”赛罕又问。
“只是我心中纠结太多,也许,正像我师风未然说过,需要历劫之后方能全悟。”绝名带着些许的迷茫回答道。
“哈哈,好。看到这一点,就已经难能可贵了。”赛罕大笑。“接着,别辜负了它,也别为它牵绊。来去从容,我自悠然,才是正道。”
说罢,赛罕将刀抛还给绝名,神色欢快至极,观得刀中天道之后,他再也不复当初接刀时的那种虔诚至极的态度了。也许,最大的尊重就是从“无”处体现,就像最真切的情感埋藏得最深,要靠心灵去感悟把握一样。
取舍之间,诸多负累,从容洒脱的贯通融会,轻松自如的举重若轻,难能可贵的重提轻放,视万物为刍狗,视众生为草介,这便是天道的真谛了。
只是,谁能做到?
“赛罕族长,这把冰火神刀是天地圣物,也是巴喀先祖的遗物,还是交由你们世代守护天峡的豹族人掌管吧。”
“哈哈哈哈,绝名,你这样做便不合天道了。冰火神刀,它就是它,既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更不属于巴喀祖先,宝刀自在,赐有缘人于启蒙罢了,终究从哪里来,还会回哪里去,万法自法。”
“好。”绝名再不说话,将这把宝刀重插背后,与赛罕相视一笑,神态间轻松至极。赛罕抬头看了眼天色,“走吧,天已晚了,我们安营扎寨,喝他娘的两杯。”
这位沉稳持重、一派宗主风范的豹族族长原来也是个性格豪放的性情中人。
途中,扎哈曾问绝名追到颜忽没有。
绝名苦笑一下,“或许是死了吧,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你们永远也见不到他了,他掉到一个未知的虚空中去。”说罢,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一腔心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神秘的天峡之中。
夜已深,风正劲,酒未酣,人心荡。刀是情人,歌是舞女,尽情处持刀狂歌,山原俱震。
绝名与赛罕、扎哈、凤天香等人在豹族战士的营地席地而坐,把臂交杯,豪饮一场,当真是痛快淋漓。席间,酒正酣时,赛罕忽然站起,向绝名大喝一声,“绝名,我和我的豹族战士们要好好的谢谢你。”
绝名等人均是愕然,一时反应不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绝名,你知道吗?千多年来,我们豹族为了先祖的遗命,护卫天峡,过得太辛苦了,我们付出的也太多了。平常人所能得到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遥不可及。
高山人只知道豹族战士冷酷绝情,尤其对心爱的女子更是无情无义,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们的痛苦。只是为了这个遗命,再苦再难,我们也要咬牙顶下去。
其实,在我们心里,我们多么希望冰雪神刀早日出世,能有一个人帮我们卸下肩上的担子,统一高山各族,让高山人相亲相爱,再不受互相厮杀的刀兵之苦。可是,在你之前,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白衣风未然十年之前来此,给我们带来了莫大的希望。虽然他并未进入天峡,但在天峡之外纵观天象之后,与我打赌,说十年之后一定会有人来到天峡取出冰火神刀,帮我们卸下这个千年重担。
我们苦苦等了十年,十年之后终于是你,你来了,你进入了天峡,经受住了考验,取出了冰火神刀,而我们豹族,也在千年之后完成了我们的任务。
我们的族人可以不用再过这样艰苦而沉重的生活了,你看看你眼前的这群战士,虽然个个刚毅坚强,可我知道,可他们也只是普通人,他们也想过普通人的幸福日子,他们心里苦啊。
从今天开始,他们的愿意可以实现了,豹族的战士可以组建自己的家庭,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女子生活在一起了,他们再不用忍受相思与种种情感还有孤独寂寞的煎熬,他们能不高兴吗?
正是你,绝名,你让我们的战士重新成为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能让他们享受亲情、享受生活、享受快乐,我们全体豹族战士,感激你。
无论从巴喀先祖的遗命或是任何一个角度来讲,从今往后,你绝名便是我们豹族人永远的兄弟,我们将和你的鹰族兄弟一样,只要你一声呼唤,我们纵然千里万里也要赶到你的身边,生死与共,浴血奋战,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呜啦……”
赛罕一席话激荡在夜空之中,令人闻之热血沸腾,豹族战士们随着赛罕语声落地,均都张咙狂呼,两千余人齐声作喊,声势震天动地,让远处的群山仿佛都激动得震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