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四章 到案

  新闻画面里，两位法警上前将苏格奈特双手反拷进行当庭收押，懵圈中的他还下意识反抗了一下，幸亏法官没再找他茬。
  宋亚看着在法警推搡下扭动肩膀，拖延脚步，频频不甘回头看向律师的他被扭送离庭，心底不由升起一丝兔死狐悲的感觉。
  是，苏格奈特在西海岸底层黑人的心目中威风过，一呼百应过，但广大人群的崇拜心理消退起来其实是非常快的，他们今天可以爱你爱得要死，明天却可能巴不得你死，就这么无情。
  无论是苏格奈特或者流行明星，其极盛时期拥有的社会影响力颇类似无根之萍，是一戳就破的梦幻泡影。
  流行明星也一样，去年你还是年轻人会把海报贴在卧室，签名照收藏在学校更衣柜里的偶像，今年可能中学学生们突然就开始羞于承认是你的粉丝，因为这代表着品味过气、不潮、和同学聊不到一块去，如此之类。
  既然苏格奈特这蠢货没做什么有效动作摆脱谋杀2PAC的黑锅，那么失去底层黑人的好感就是必然的，而他一旦失去了鼓动起基本盘的能力，在洛杉矶执法单位面前就成了能随意捏扁揉圆的面团，法官动用顶格判罚毫无压力和心理负担。
  取辱有道。
  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在被奥普拉栽赃后就失去了大量中产家庭主妇粉丝，负面新闻缠身，叛国疑云又丢掉了部分特定人群的好感，加上走红已有些年头，在年轻人心目中可能要算老一代艺人了，当自己的追星狂会被同学嘲笑的，虽然自己才二十二岁。
  而且因为长期低调失去曝光度，和底层黑人缺少互动等等，自己人气确实在走明显的下坡路。
  但宋亚也很清楚，现在自己的段位已经和苏格奈特完全不同了。
  所谓被人喜爱，终究是件很被动，很讲运气的事。
  经济形势、社会思潮、审美观念、音乐流行等等元素的发展演变，甚至一些偶然造出的梗，比如Kane大爹过气就因为跑去给麦当娜旗下杂志拍了套暴露写真……
  这些都可能造成大众口味的突然变化，即使没遭到苏格奈特或者自己这般的被抹黑，明星还是那个明星，人还是那个人，也很有可能突然就不红了。
  而想完全把握住命运的脉搏，就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给运气。
  “哪怕现在我和底层黑人之间已有很大隔阂，但仍然在芝加哥有发动起他们的力量，纽约……也有一部分，靠的就是在两地的多年‘投资’，媒体、宗教人士、政客、DJ、慈善组织……
  人们可能不会因为单纯对我的喜爱上街，但牧师、政客、DJ等等深入社区的领头羊同样也能把他们组织起来，也许是基于现实利益、宗教情感或者其他的什么。
  其实那种关系反而更牢固。
  在多年经营下，各型各色的关系、人脉还有传媒，在我金钱无孔不入的流淌下已悄然形成了一张复杂的大网。
  人们不必爱我，我只需要搞定他们爱，或者能使唤得动他们的人就行了。
  这就是组织的力量。
  苏格奈特在第一层，而我起码在第二层。”
  宋亚暗暗想道。
  “瞧我错过什么了！？琳达，还有吃的吗？”
  威廉牧师到了。
  “威廉。”
  宋亚和进门就闻着味走进厨房跟琳达打趣的威廉牧师拥抱，“我需要你明早陪在我身边，可以吗？”他问。
  “当然，要不我为什么来呢？”
  威廉笑道：“不过这鬼地方还真不好找，我差点开错路。”
  “哈哈，没办法，非常时期。你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宋亚亲热的招呼。
  威廉肯定没问题，他如今在南城教区的尊崇地位都是自己给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
  跟威廉和律师们继续讨论了很久细节，直到斯隆女士回来。
  “戈登会配合。”
  她的外套湿漉漉的。
  宋亚于是向窗外看去，原来下起了雪，“他原话是……”
  “巴恩案是超保守派对你的迫害，参议员杰西赫尔姆斯、众议员丹伯顿巴拉巴拉……”
  斯隆学着戈登的语气说道。
  “听起来似乎更糟。”宋亚绅士地帮她脱下外套，挂到衣帽架上。
  “我觉得现阶段松开链子放他出去咬人还不错。”
  斯隆说：“他们有些旧怨，国会听证会后你为了缓和与杰西赫尔姆斯他们的关系不许戈登利报复，但戈登私下还是利用A+CN的资源搜集了一些攻击材料。正好，既然巴恩案还是爆发了，那现在我们确实该有所反击，就像你让科克伦发起对CBS的诉讼一样。”
  “好吧，谁让我聘请了一位强硬的公关顾问呢？”
  杰西赫尔姆斯可是参院外交委员会主席，宋亚苦笑：“没想到你和戈登找到了共同语言。”
  “注意我是指现阶段，等我们需要戈登停下来的时候，他如果拒绝，那再用你的备用人选就是了。”
  原来斯隆的打算是时刻准备过河拆桥。
  “哇喔，强硬又冷血……”宋亚看着她笑。
  “你也可以不采用我的决策建议啊。”
  斯隆反唇相讥，“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介意你将相同的手段用在我身上，我有这个觉悟，大家都该有。”
  “怎么会，我可是很有人情味的雇主呢……”
  “别自恋了，我们是相互雇佣的关系。”
  “呃……我付的钱更多。”
  “但你经常拒绝服务，这种习惯可不好，当心我炒了你。”
  “抱歉，我只是个做兼职的。”
  两人聊着聊着正事就充满隐喻的打情骂俏起来。
  “APLUS，我们先回去了，明早见。”
  已经很晚了，戴安洛克哈德和威尔加德纳等住在芝加哥的律师们陆续告辞。
  “明早见，哦对了，外面在下大雪……”
  渐渐的，屋子里除了安保人员，只剩下古德曼、哈姆林、斯隆、吉米、琳达、威廉等比较亲近的自己人。
  其实主动去警署到案并不需要梦幻律师团，但这会是个对律师们很有意义的亮相机会，今天在这间屋子里宋亚和各家律所签署了巴恩案的正式代理协议，这意味着加上早就借口向CBS发起诉讼而宣布付给科克伦律所的一千万，他会花掉至少两千万刀在这个案子中。
  目前手里的现金非常充足，大部分来自出清第二笔网景股份的收入。
  “我先去睡了。”
  这间老式木屋有个传统壁炉，吉米照看着，不时用火钳夹根木头进去。
  大家围坐在壁炉前闲聊了会儿，琳达熬不住起身去楼上客房休息，没多久老麦克、威廉也去睡了。
  “你紧张吗？APLUS。”
  古德曼突然问。
  “还好。”
  宋亚随手给已经斜靠着沙发扶手合衣睡着的斯隆盖上毯子，做安全屋的地方没几间卧室，客房不够用，‘年轻人’只能在沙发上凑合了，“就算坐上被告席也不会紧张。”他打趣古德曼不敢上庭的怪癖。
  “哈哈。”
  古德曼笑了，没再说话。
  柴火在壁炉里烧得噼啪作响，几人压低声音聊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有一搭没一搭的，反倒是宋亚成了最后一个醒着的人。
  他换到了吉米原先的位置，近距离盯着闪烁跳跃的炉火发呆。
  巴恩案……
  自己已经做得很完美了，及时把戈登关进了笼子，赚够了填满梦幻律师团这个吞金巨兽的钱，给钱给资源让斯隆在国会山奋力阻碍、拖延特别调查组的成立和预算规模，又哭又闹逼安德伍德等强力政客朋友悄悄使了不少劲。
  以上所有努力就导致了特别调查组即使拿到最新的预算，资源仍然非常不足，也可能是特别检察官察觉到梦幻律师团的存在，不得不做出妥协，选择借助芝加哥检方的力量，这就使得整起官司如愿被放在了自己经营多年的主场。
  还有利用舆论……
  在各个方向上步步抵抗，这个结果也许不是最完美的，但肯定不会太糟糕。
  “只要尽力了就没有遗憾。”
  他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也进入了梦乡。
  “APLUS？APLUS？”
  睁眼醒来，斯隆已经换上新的蓝色职业套装，妆容齐整了。
  其他人也差不多，看来自己睡的时间挺长。
  “马上就要出发了。”老麦克说：“先吃东西吧，我们等你。”
  “好的，很快。”
  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跑去把自己也拾掇得精精神神，然后边吃东西边用笔记本电脑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邮件群发给网景的吉姆克拉克等相关企业领导人，以及迪莱、里瑟等旗下各公司总裁。
  “雪下了一夜？”
  雪还在下，天空比昨天更阴沉了，明明已经是大早上能见度却很低，他出门，看到戴安洛克哈德他们再次过来了，全都在外面的车里等，一两位律师站在门廊下抽烟。
  “走吧。”
  他招呼了一声，和斯隆随老麦克钻进车里。
  “路上有点堵。”老麦克发动汽车前说道。
  “嗯，快到时通知我一声。”
  这时间点上班族全在开车进城，自己的车队规模又很大，路上停停走走的有些急人，起先宋亚和斯隆还听着广播谈兴浓郁，后来两人都看着各自的车窗外发起了呆。
  ‘巴恩案特别检察官已迫使APLUS在今日上午前往芝加哥南城警署主动到案。’
  彭博社最先发了一条非常简洁的短讯，新闻越短事情越大，随后各家媒体纷纷立刻跟进了报导。
  CUU：‘APLUS今日晚些时候将在芝加哥南城警署投案，起因为多年前的一起向华国企业的非法化工技术转移案。’
  CNBC：‘股东APLUS深陷巴恩案，网景早盘续跌压力大。’
  MSNBC：‘丹伯顿笑到了最后？在国会听证会展示巴恩化工案相关证据后，调查组今日终于迫使APLUS主动到案。’
  ABC：‘巴恩案特别调查组成立数月后，今日上午成功迫使APLUS选择主动到案。’
  CBS：‘因涉嫌非法转移禁运技术，今日APLUS在一场实质上已构成叛国事实的案件中被迫向检方自首，本台将继续跟踪报道。’
  FOX：‘叛国者？混血歌星APLUS落网，因多年前将大量尖端技术隐蔽转移至华国，他今日将在芝加哥主动投案。’
  A+CN：“受迫于一项无端指控，APLUS将于今日上午前往芝加哥南城警署主动说明情况。”
  “快到了。”
  老麦克提醒，他早把收音机关了。
  “嗯。”
  宋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机，‘从现在开始暂时不要对记者回应任何关于我的事。’他打了条短信群发给雪琳芬、艾米、哈莉等森林们。
  正打算重新关机，铃声响了，号码没存在电话簿中，但有点眼熟。
  “你好？”
  “APLUS，APLUS……”那边的人得意洋洋的念叨道。
  “爱德华？”声音好像来自巴恩案中的敌人。
  “听说你和威尔加德纳那个差点被吊销执业资格的律师搞到一起了？你们都会后悔的，他帮不了你，你们也打不赢官司。”爱德华冷笑：“吃牢饭去吧，芝加哥男孩。”
  “不，是你会后悔，乖乖呆在华尔街，等我来。”
  宋亚挂掉电话，关机，老麦克正好把车停下。
  I got a world to see， and my girl she wanna see Rome，
  挥手再见，我还要周游这个世界，我的妹子还想要见见罗马
  Caesar make you a believer. Now I never ever did it for a throne.
  凯撒让你变成一个他的信仰者，而我做这些从来都不是为了名声
  That validation comes from giving it back to the people.
  我只是想要奉献给人们
  Now sing a song and it goes like
  听我唱的这首歌
  Raise those hands， this is our party
  举起你的手，这是我们的派对
  We came here to live life like nobody was watching
  我们是为了享受生活而来这的。疯狂吧，就当作只剩最后一人
  “记者有点多，先别下车。”
  老麦克先出去，南城警署门口的台阶两边已经站满了记者，不停对超长的黑色车队按动闪光灯。
  ‘嘭、嘭、嘭……’
  一连串的开关车门的声音，穿着精致的律师们从前后车下来，梦幻律师团第一次公开亮相，记者们立刻认出了其中的名律师。
  “科克伦！你又要帮另一个坏蛋逃脱法律制裁吗！？”
  “戴安，戴安洛克哈德女士！能透露你代理APLUS的价码吗？”
  “谈谈具体案情可以吗？威尔！”
  “哈姆林，先说几句吧！”
  老麦克把后座门打开一条缝，宋亚从斯隆手里接过浮夸的黑色貂皮长款大衣套上，就敞开着怀，好露出颈子上的大粗金链和水钻吊牌，他清清嗓子，推开门一步踏出。
  ‘咔咔咔！’
  记者们顿时疯了一般挤着警员人墙往前涌，快门像机关枪的声音一样，闪光灯将昏暗的风雪天照得如同白昼。
  宋亚看到抱着文件夹的戴安洛克哈德与科克伦站在正前方，两人故作轻松的笑着聊天，并不时对记者打招呼，于是跟过去。
  西装革履，拎着各款公文包的庞大律师团队和保镖们立刻将他包围。
  “APLUS！看这！”
  “APLUS，你会坐牢吗？”
  “APLUS！APLUS！APLUS！”
  宋亚对记者们叫嚷着自己名字的高声招呼充耳不闻，一路拾级而上，斯隆女士好像跟在自己身后？顾不上回头看了。
  站上台阶顶部，在两位警员接近自己之前他才回头，对着记者们粗着嗓子用饶舌腔喊道：“这是迫害！我不会向那些种族歧视政客和唱片公司的肥猫们屈服！”
  然后抬起比着爱与和平手势的右手，大吼了一句“love and peace！”悲愤的转身走进门内。
  I got my city right behind me
  我的城市是我的靠山
  If I fall， they got me. Learn from that failure gain humility and then we keep marching ourselves
  如果我被击倒，他们会接住我，然后我吸取教训再卷土重来
  Here we go back， this is the moment
  我们回得去吗?就是现在
  Tonight is the night， we’ll fight till it’s over
  就是今晚，我们将奋战到最后一刻
  So we put our hands up like the ceiling can’t hold us
  所以让我们举起双手摇摆，连天花板也阻拦不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