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溺水之人

  “到周一巴黎交易所开盘，只剩下五十八个小时。”
  目送两位大亨离开后，宋亚看了眼时间，“给朱利安打电话吧。”他对斯隆说：“我之前答应过会和他通气的。”
  “你对老东西最后的那些狠话反应不大嘛，不太像以前的你。”斯隆掏出手机边拨号边说。
  “呵呵，急红了眼的疯狂而已，我犯不上。呃，我们另找地方……”
  已经靠做空维旺迪环球赚了二十四亿，宋亚心态自然好，这还不是股市里的四十亿身家，四十亿股票短期内想全抛掉回笼现金，远远卖不上二十四亿的价，“朱利安……”
  法国警方来过这间酒店，两人随后也出门，坐上老麦克的车后座，宋亚言简意赅地说：“我刚和梅西尔以及老布朗夫曼见过面，他们似乎打算卖掉西格拉姆酒业纾困。”
  梅西尔和老布朗夫曼来见自己，其实没聊几句正事，如果按他们认为的：自己真打算下周继续砸盘，透消息让自己参与竞购西格拉姆酒业，再送还一些残留在环球唱片的音乐版权，这条件未免太不诱人了。
  西格拉姆酒业以拍卖形势出售，哪怕提前得到消息有更多时间筹措资金，买它的钱又不能少花一分。
  所以宋亚和斯隆判断，两位大亨此行离间空方的可能性还是更大一些。
  “你和他们见面了？”朱利安罗伯逊消息有点不灵通，刚才大概聊了不到半小时吧，他仍一无所知。
  “是的，私下的。”
  宋亚回答，梅西尔和老布朗夫曼没要求保密，也许也想借自己之口将西格拉姆酒业摆上货架的事宣扬出去，他们不难推测自己事后必然会向空方朋友解释这次见面。
  “这会导致下周空头思想混乱的APLUS。”
  朱利安罗伯逊稍稍有些不满，作为行业老手，他瞬间考虑到了负面影响，“你没必要在这么敏感的时间点私下见他们APLUS。”
  “没办法，他们主动来我的晚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要求私下聊聊，我不想显得太没风度。”宋亚说。
  “晚宴？梅西尔和老布朗夫曼？那他们不等于主动向你低头？”
  朱利安罗伯逊很吃惊，“那么多双眼睛，当时的场面对他们会很屈辱吧？”
  “差不多。”
  “哇喔，APLUS，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朱利安罗伯逊很清楚复仇者联盟的初衷，“或者说梅西尔和老布朗夫曼给了你想要的，明天事情一传开……不会再有人对你的大亨地位有任何质疑了。哇喔，那可是老布朗夫曼！”他惊叹。
  “一文不值的虚荣罢了。”
  宋亚被这位华尔街大佬的恭维拍得有点舒服，“我感觉现在有点像打了小的，引来了老的，更难对付。”
  “对付什么？反正我们已出清了。”朱利安罗伯逊笑问：“难道你想下周再杀回去？”
  宋亚反问：“你觉得呢？毕竟我们现在又比雷曼、德银他们多掌握了一些消息。”
  “呃……”
  朱利安罗伯逊在电话那头研判了一会儿，“西格拉姆酒业与维旺迪原先的战略方向不符，所以在并购环球前就有传言说他们会将其分拆出售，这么想的话梅西尔卖它并不会太令外界意外。但西格拉姆酒业算维旺迪环球内部眼下不多的优质资产，在这个时间点急于抛售，也就意味着维旺迪环球承认了正在遭遇极大困难，他们的股价永远都不可能回到暴跌前的八十九欧了，空方压力会小一些。”
  “压力小？这也意味着维旺迪环球能靠西格拉姆酒业短期内回笼巨量现金不是吗？”宋亚问。
  “当然，维旺迪环球市值的上限变低了，但下限变高了，投机者的获利空间会被压缩。”朱利安罗伯逊是专业的。
  “所以他们的这个应对还不错？”
  “从解决短期困难来说算不错。”朱利安罗伯逊说：“酒业这种传统行业可以拿来作为家族生意，一直传承下去的，西格拉姆手里一大堆百年以上的老牌子。如果这不合你的兴趣，其实维旺迪环球手里还有些不错的游戏公司，比如暴雪娱乐。”
  “我不玩游戏。”
  编程游戏哪有唱跳RAP女人好玩，宋亚随手摸向凑在手机背面旁听的斯隆。
  斯隆反应很热烈，动情捧着他的脸长吻，随后竟然主动像哈莉那样越吻越下……
  “哈哈哈！梅西尔和布朗夫曼还有什么表示？”朱利安罗伯逊打探。
  “没……基本没了。”
  “现在是老的出面和你谈，但小的呢？小布朗夫曼仍然是西格拉姆环球董事局主席，他也掌握着布朗夫曼家族的主要资产，老的其实没什么钱了。你不怕和老的谈妥后，等他们度过危机，小的回头翻脸不认？”朱利安罗伯逊又问。
  “我会在周末这两天和老的保持沟通，讨价还价，正好看看他们的诚意。”
  “OK，我俩也随时保持沟通。”
  美人心意难得，不能辜负，丢掉手机后宋亚一双铁钳立刻死死锁住她的后脑勺。
  斯隆先好胜的抵抗了一会儿，很快，她的双手便像溺水之人般在空中无意识挥舞，拍打男人的身体求饶。
  “我们要联系APLUS吗？”
  伦敦，德银的消息源更快，主要因为他们有充沛资源盯住梅西尔的动向，三位大亨见面后不久就得到了线报，手下立刻打电话给全球金融部门老大艾迪臣，“我们不知道那三个人谈了什么，收买APLUS也好，逼迫也好，APLUS很可能在下周一反水。”
  “老布朗夫曼？小的呢？”艾迪臣皱眉问：“老的有什么用？没钱没股份。”
  “回加拿大了。”手下回答：“但看起来他又团结起了梅西尔，之前小布朗夫曼已经被梅西尔排除在核心会议之外了。”
  “嗯。”
  前族裔大会主席威名还是有的，艾迪臣想了想感觉确实必须给予尊重，“继续盯着吧，太晚了，什么事都明天再说。”他可不是夜夜笙歌的娱乐圈人士，生活很规律，已经上床睡觉了。
  梅西尔和老布朗夫曼作息其实比他更健康，但现在可睡不着，两人同车抵达布朗夫曼家族的古堡。
  “那小子真是个人物，刚才表现得似乎完全不在意投机风险。”
  两人也真的不知道宋亚早已跑了，无论梅西尔观察得多么细致，在会谈中感觉不到宋亚有多紧张那些空单，“想想这很可怕不是吗？米国人真的愿意看到出现一位混血超级富豪？”
  “现在轮不到我们关心这个。”
  老布朗夫曼听出了他话里对APLUS隐隐的极大恶意，两人其实没具体聊多少，自己风尘仆仆赶来巴黎后马上就说服他一道去见APLUS了。
  “要不你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聊？”
  梅西尔很不爽刚才在晚宴上的遭遇到的那些眼神，这对他也是莫大的羞辱，特别是LVMH的阿尔诺和PPR的皮诺父子都在场的情况下。
  但没办法，得先自救，自己在法国商业界的地位和影响力上虽然看起来能比肩阿尔诺和皮诺父子，但毕竟只是个高级经理人，和那些真正大富豪还是有差距的。
  如果不是内外交困，他不会跑去APLUS的晚宴，甚至都不会和老布朗夫曼多搅合，因为之前他小施妙计唆使小布朗夫曼将并购形式修改成了全额换股，而不是和老布朗夫曼早谈妥的现金加股票，这导致了布朗夫曼家族被深度套牢在了维旺迪环球，资产大缩水。
  传说小布朗夫曼签约那天把他关起来了，如果不是因为维旺迪环球遭遇到绝大困难，也许这老头以后都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吧？
  “我不会计较那件事了。”他回忆起老布朗夫曼赶到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现在我们要齐心协力才能度过难关，你同意吗梅西尔？”
  “当然，我同意。”
  梅西尔回答，但仅限于嘴上说说好话，自己之前已经剥夺了小布朗夫曼的权力，现在老爸杀来了……但也没用不是吗？谁叫你早早把生意全托付给宝贝儿子的。
  暴跌的锅最后还是要甩给环球系，具体来说就是Def Jam唱片那个叫莱尔科恩的总裁，这点没得商量，否则自己CEO职位可能不保，维旺迪内部造反声势已经很大了，还有法国监管部门……
  “OK，我打算去见APLUS，你跟我一起去？”
  老布朗夫曼没有任何废话，随后马上提议：“空方那些投机者不可能是铁板一块，这给他们之间制造一些小小的不信任。”
  “这倒是可以……”梅西尔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对维旺迪环球基本面还是有自信的，现在就是一个市场信心的问题，“可APLUS这时候跑来巴黎签两家美国公司的收购合同，未免太嚣张了。”
  “他恨小埃德加。”老布朗夫曼痛苦的说。
  不恨才怪吧？你儿子害APLUS损失了至少好几亿账面财富，梅西尔心中吐槽，“你也去？我不知道APLUS那种年轻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说些什么，到时你打算怎么办？”
  “道歉，请求他收手，之类的……”老布朗夫曼回答。
  梅西尔不由动容，面前的这位可是曾经叱咤米国的犹太商界领袖，现在却沦落到要去求一位混血新贵？还是在很多人注视下……
  他重新打量对方，头发和衣服打理得很精致，但难掩苍老，比年初见面时手里多了副文明杖，说出‘请求’这个词时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剧烈波动。
  终归还有枭雄本色啊！梅西尔心想。“怎么没看到小埃德加？他不是回加拿大接你的吗？”
  “不是，你放心，他已经不再是问题了。”老布朗夫曼摇头。
  “不再是问题……”梅西尔惊了，果然是私酒贩子起家的啊，真狠！
  “别误会，我让他乖乖呆在蒙特利尔反省而已。”
  老狮子还没毒到食子，老布朗夫曼说：“我们需要拿出点东西来打动APLUS，我知道他那个人非常在意歌曲版权，其他的……我们将西格拉姆酒业尽快出手纾困怎么样？”
  呵呵，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梅西尔立刻警惕起来，“维旺迪环球是有过这个计划，但现在？会引起市场信心再度下降的。”
  “拍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短时间内能为我们筹集到七十到九十亿刀现金。”老布朗夫曼说：“这样的话投机者们暂时不会有多少沽空空间了。”
  “短时间？你打算怎么做？”梅西尔想想也确实如此，他问。
  “这个周末释出正式文件，拍卖西格拉姆酒业，三个月期限，价高者得，非常简单。”老布朗夫曼回答。
  “你等等，哪怕九十亿刀，西格拉姆酒业应该也不止这个价钱。”梅西尔心算了一下回答。
  “嗯，我弟弟父子俩的股份保留，跟去新买家那。”老布朗夫曼回答。
  梅西尔知道他想干什么了，现在布朗夫曼家族在维旺迪环球内部的资金分三块，一部分属于小布朗夫曼，集中在环球系，一部分属于小布朗夫曼的叔叔和堂兄，集中在西格拉姆酒业，还有一部分是零散家族成员的，散落各处，以及之前老布朗夫曼筹措来取代德银那笔贷款的资金，依然以西格拉姆环球负担的债务模式存在。
  “小埃德加闯的祸，我不会再追究什么，但我弟弟父子俩只会酿酒卖酒，我不想看到他们跟着我和小埃德加倒霉。”老布朗夫曼说道：“所以……让他们分出去吧，以后酒生意就是他们的了。”
  怎么？想趁这个机会为家族保留一些火种？真的这么不看好维旺迪环球吗？梅西尔不太高兴，“他们去西格拉姆酒业，APLUS那些坏东西也许不会参与竞购，毕竟谁都知道你的家族对西格拉姆酒业掌控力极强。”
  “我弟弟父子俩可以只担任虚衔职务，保留一些最后的体面，不再插手具体经营。”老布朗夫曼回答。
  断臂求生，真的很果断啊，但梅西尔可不是三岁小孩，才不会轻易放对方家族的重要一支脱身，“今晚我们先不对APLUS透露你堂兄父子这件事，我还没考虑好。”
  “可以，但这件事我必须做到，这是我和小埃德加对亲戚的责任和义务。”老布朗夫曼点头，“如果你反悔，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呵！”
  梅西尔冷笑着看过去，两位君王对视，互不相让，最后双双妥协，决定先搁置这个问题。
  梅西尔将思绪收回来。
  “我哪睡得着。”老布朗夫曼说：“今天APLUS表现得算有风度，真可惜，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却成为了小埃德加的敌人。”
  “好了，APLUS应该会第一时间把我们尝试出售西格拉姆酒业的消息放出去的，否则空方不会放过他。”
  这一招能有托底的作用，但并不能解决下周一的短期危机，反而出售优质资产等于变相承认了公司出现了大问题，梅西尔依然心事重重，“我们得另想一些办法。”
  “赴米上市怎么样？”老布朗夫曼突然说。
  “什么！？”梅西尔失声惊呼。
  “将剩下来的生意拿去纽交所上市，我来之前探过所罗门美邦口风，所罗门美邦手里应该已经吸了不少低价股，他们应该愿意改为长期持有这些股份，只要我们赴米上市时聘请他们协助财务重组和缩减债务。”
  老布朗夫曼终于露出了獠牙，“其他银行应该也愿意接这个大生意，化敌为友，我们顺便再聘请安达信事务所正式负责维旺迪环球的全面审计，给你们的假账背书，先过眼下这关再说。”
  “我们维旺迪没有假账问题。”梅西尔不承认。
  “够了！”
  老布朗夫曼爆发的一瞬间宛如头真正的雄狮，“别再用这种欺骗小埃德加的话来骗我！”
  但雄狮很快就无力了，捂着心口瘫倒在沙发上，随员赶紧送来药喂他和水吞下。
  梅西尔看着这一幕心念电转，作为一家曾经千亿市值的跨国巨头管理者，对方的这个提议令他豁然开朗，迅速举一反三，“去纽交所，牵扯到太多利益方了，银行、投资人、法国政府……我们还需要面对米国监管机构，比如那位华尔街警长……”
  “我们现在就在面对，斯皮策已经在调查莱尔科恩了。”
  老布朗夫曼缓过气来说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如果你有更好的主意那不妨说出来，我们已经水淹脖子了。”
  “不不不，你的这个主意很好，但我需要丰富一些细节，查漏补缺。”
  梅西尔嘴角浮现出微笑，在古堡大厅里默默踱步良久。
  老布朗夫曼没有再打扰他。
  “我需要回去召开紧急会议！”梅西尔想清楚了丢下句话就快步离开。
  “保尔森先生？”
  第二天一早，宋亚在等艾迪臣的电话，没想到却接到了高盛老大保尔森的。
  “APLUS，你打算接受梅西尔和老布朗夫曼的求和？抽出资金去竞购西格拉姆酒业？”保尔森问。
  “那只是他们的建议而已，我还在考虑……你等等，等等……”
  宋亚答着答着感觉不对，“你们高盛也参与了？”
  “我不能透露……”
  全M-FXXK是隐藏在老子后面的老鼠！毒蛇！宋亚感觉很不爽，说不定那些家伙还偷偷准备洗自己和老虎基金出局呢！“好歹我上次帮你们出头骂过格林斯潘，这么大的事，一点消息都不沟通不太好吧！？”
  “呃，那是两回事。”保尔森在电话那头难得地稍稍窘迫了一下，“总之你做出决定后也第一时间通知我一下。”
  “凭什么？”反正钱已经撤出来了，手里的都是空气筹码，宋亚底气很足。
  “不会亏待你的，我保证。”保尔森拍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