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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认亲

  高桂英一拍桌子,叶老蔫吓得一哆嗦。
  “我咋知道他们是咋知道的啊!没准儿是那个大妮儿去说的。”
  “长脸了她!居然敢去告状!”高桂英恨恨地骂,心想难怪都在自己身后指指点点。
  “那个农村女的?她不是滚了么?”叶向红也吃惊,学校里不少矿上的子弟,要是让同学们知道自己家有个土包子来认亲,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叶向兰还是不吭声,只顾低头吃饭。整天在矿上筛矿石,暴土扬灰,干活时候要用头巾把大半张脸蒙上,紧抿着嘴吸气都小心翼翼,家里人也习惯她不爱说话。
  “不能让她留在矿上丢人,把她押到火车站送她上车!”叶向红大喊大叫。
  叶老蔫也纳闷:“在矿上也没见着她啊?兴许不是她告的状,估摸着是那天喊闹谁听见了,跟工会人说的吧?”
  “哼!瞧她那傻样,字都不认识几个,知道工会大门往哪儿开吗?文盲!”叶向红讥讽。
  叶向兰捏着菜团子的手紧了下,皱着眉抬起头来:“爹,娘,那个大妮儿不会真的是我大姐吧?我隐约记着小时候她带着我玩过……”
  “什么?”
  “你说什么!”
  叶向红和叶向东都惊了,瞪大眼睛看着叶向兰。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难道他们真的还有个姐姐?
  叶向兰垂下头没再说话。
  “是真的更不能认!”叶向红生气的摔了筷子,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不认不认,让她滚!”叶向东也大喊。
  “别吵吵!向兰你瞎说啥?哪有那回事儿?我就生了你们三个,以后谁也不许胡说!”高桂英怒骂。
  叶向红叶向东姐弟俩总算安静下来。
  高桂英心事重重,她不会真的没走吧?这么大冷天儿,在外面过夜还不冻死?真要是冻死就省心了。
  事与愿违,高桂英万万没想到,此时的大妮儿正住在暖烘烘的屋里,美滋滋的吃着东西。
  那晚被高桂英撵出来,大妮儿大半夜在矿区转悠,突然看见一个蒙着脸的女人从身后追过来,粗着嗓子说了句让跟她走。
  大妮儿迷迷糊糊的跟着,绕来绕去不知怎么着就进了一间大厂房。暖烘烘的跟三月天儿似得,里面还有个上了锁的小屋子。
  那人说了句让她住这儿就走了,黑灯瞎火的也没看清长得啥样。大妮儿从窗户爬进去,缩在屋角美美地睡了一觉。
  转天睡醒,就看见外间大厂房里来来往往好些人,穿着蓝褂子,同色的蓝裤子。手里网兜子打开把一个铝皮盒子放到大炉子旁边,说说笑笑的离开。
  这就是秀兰姐说的矿上的工人吧?等自己户口办下来,也能穿跟他们一样的衣裳了!刚才她看到那些人里有好些个女的呢,也不知道那个冒认的在不在里面。
  想起这事儿大妮儿就生气,昨晚她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赶出来。
  亲爹亲娘不认她也就算了,妹子还煽风点火,她当自己是谁?一样的丫头片子,将来都要嫁出去,这个家轮得着她说话吗?
  “等俺住进去,看怎么收拾你个小娼妇!”大妮儿恨恨地嘀咕。
  突然,肚子也跟着“叽咕”叫了两声。
  到了矿上还没吃过东西,一天一夜了。
  刚才她可听见那些旷工说了,有说今儿带窝头的,还有说带了馍的,不会就在那些小铝皮盒子里装着吧?
  大妮儿蹑手蹑脚的爬出去,看看四周没人,这才放开胆子走近前,拿下来一个铝皮盒子飞快跑进小屋。
  蹲下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个黑乎乎的菜团子,大妮儿咧着嘴乐了,果然是吃的!要是能有白面肉包子就更好啦。
  大妮儿掰了半块菜团子吃完,把盒子盖上原样放好。她可不傻,知道这是有主的东西,不能都给人吃光喽。
  又拿了一个,回来拆开一看,这个居然是净面的玉米饼子,赶紧掰下来大半块。
  跑了两三趟,每次多拿几个饭盒回来挑选,大妮儿直吃到肚子溜圆才停下。
  城里真好!有暖和屋子,粮食还随便吃,大妮儿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
  一连好些天,谁也不知道锅炉房废弃的值班室还住着这么一位。
  冬天大家带了饭早晨都放锅炉房里温着,到中午刚好热乎。端到食堂,打一分钱的汤就着,跟工友一起说说笑笑,吃完再蹭他们宿舍眯一觉,醒了就该上下午班。
  带饭就这个好处,多出来的时间能歇会儿,省的下班就往家跑,吃完一顿又急慌慌地跑回来。
  郑大春中午也带了干粮,他就住小洋楼,离着矿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快三十了还没结婚。
  平时羡慕矿上的单身汉,把粮食关系转到单位食堂,每顿干的稀的齐全,月底还能吃上一次肉,可他不能这么干。
  虽说没结婚,可还有爹娘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人呢,全家就数自己粮食标准最高。下矿井的工人每月四十八斤粮,额外补助二两红糖四两肉,他不能只顾自个。
  郑大春跟工友一起到锅炉房拿饭盒,今天没有像往常那样说说笑笑,暗暗观察其他几个工友的脸色,发觉他们都阴着脸。
  前几天他妈蒸了一锅净面玉米饼子,当着全家人面说只给他一个人吃。弟弟妹妹的眼神让郑大春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妈也真是的,都一家人,哪能只让他一个人吃独食?
  郑大春很自觉的每天只带了一个玉米饼。
  那天拿起饭盒的郑大春一惊,感觉到分量不对,连忙打开,菜团子还在,玉米饼子被人掰下去大半块!
  郑大春看了眼身边的工友,有人跟他开玩笑?不能啊!谁遇到困难吃不上饭了?有这个可能,这年月都不容易,准是没办法了才偷偷摸摸。
  没有声张,郑大春盖上饭盒跟着一起出来。
  一连好几天,郑大春饭盒里的干粮总是少半块,工友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好几次还有人往他身上打量,怀疑审视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
  不过谁也没吭声,偷鸡摸狗可不是小事,没抓住证据不能乱说话,冤枉了好人可是大事!
  矿区除了家属没有外人,准是内部人干的。
  一连几天,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同时去拿饭盒,没想到还是照少不误。
  今天照旧没人吭声,其中几位阴着脸,端着自己的饭盒愤愤去了矿区食堂。
  食堂里正热闹,大家敲着饭盆排队打饭。
  “哎,王师傅,您那勺子不抖落行嘛?也不怕半身不遂?”
  “小年轻不知道吧?王师傅是咱们矿有名的劳模,小半盆菜汤都能卖出去二百多份儿!”
  一阵哄笑。
  干粮窗口同样热闹,菜团子论个卖,玉米饼伦两过称。四两一个的标准,不够的食堂师傅从手边一个掰下一块来添上。
  “嗨,刘师傅,你咋还往下掰啊?”
  “呵呵,这个多了两钱。”
  “嗨!前几天那个玉米饼子少了三钱你咋没给我添上?”
  “呵呵,那时候手边正好没找零的……”
  “你……”
  见工友撸袖子要较真,周围人赶紧劝住。食堂大师傅可得罪不起,这次少了,下次他手一松就给你补回来。你要真的干一架得罪了人,以后次次克扣,你又能咋样?
  郑大春在汤口打了碗一分钱的白菜汤,除了饭盆底几块白菜帮子,汤里干干净净的啥都没有,酱油都没放几滴。
  “大春,又当汤司令啊?”
  郑大春笑笑没说话,端起饭盆刚要喝,忽然就听到刚才调侃他的工友一声惊呼。
  “我的三合面馍呢?啊?怎么没啦?老家刚寄过来几斤白面,我娘新蒸的!”
  “哎呀!我的高粱米饭怎么变成土坷垃了?谁这么缺德!”
  “我的……我玉米饼子不见了!里面放了块石头!”
  “唉呀妈呀!谁啊这是?把我菜团子拆开了吃,菜头还吐到饭盆里了,缺不缺德啊!”
  终于有人拍桌子站了起来:“到底谁干的!前几天偷偷摸摸的掰一块半块的就算了。体谅你不容易,大家都是工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谁也没吭声,怎么还越来越过分了?”
  “没错!还净捡着好吃的拿,偷上瘾了咋的?”带饭的其他人附和。
  “嗨嗨,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别在这儿指桑骂槐,谁偷东西啦?”食堂吃饭的不干了,说谁呢这是?
  带饭的人义愤填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诉说这几天少的干粮,几十号职工居然都丢过。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开,很快惊动了保卫科,厂委书记蒋益民赶了过来。
  “让食堂给受害工友提供这顿口粮,尤其是下矿井的职工,按照口粮标准补上,半两都不能少!保卫科跟我去调查,必须马上破案!”
  保卫科冲到锅炉房,发现废弃的值班室一股子尿骚味,这是有人混进来了。于是守株待兔,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抓住了从外面遛食回来的大妮儿。
  “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偷的?不老实送你去公安局!”
  大妮儿被带到食堂门口审问,这会儿刚吃过午饭还没上班,黑压压挤满看热闹的人。
  “俺冤枉啊,冤枉啊……”“
  大妮儿也吓蒙了,她哪见识过这阵势?又要斗地主啦?还好以前诉苦大会上的词儿她还记得,马上哭豪起来。
  “俺没偷东西,俺就找了点吃的,俺是苦孩子出身,解放前被卖到地主家,没日没夜的干活儿只能吃剩饭,地主婆还逼俺嫁给他的傻儿子……”
  十多分钟,大妮儿声泪俱下的痛哭申诉,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几个老大姐还抹起了眼泪……
  “你来矿区什么目的?”蒋书记问道。
  “俺是来找爹的,找俺亲生的爹娘。”
  “你爹是谁?”
  “叶老蔫!”
  旁边有人告诉蒋书记是叶福海的外号。
  蒋益民一怔,找叶福海认亲爹的?这就是前几天来家里送礼的那个?
  那天回家见老婆收了人家的礼,气的他好一通批评,哪知她还振振有词。
  “当个书记还找不着北了?看谁都像要腐蚀你,人家是让你徇私枉法了还是让你破坏生产啦?农村走亲戚还带两包点心呢,我这个妇女主任觉悟不比你低!”
  说的蒋益民哑口无言。
  蒋益民没见过叶青,以为大妮儿就是,现在又冒出这么一出,看的他有些头疼。
  “去把叶老蔫叫过来,让他来认认人!”蒋益民交代。
  这件事可大可小,万一是别有用心的人混进矿区搞破坏呢?
  叶老蔫吃过午饭正在车间溜达,猛的听说厂委书记找他,还说抓住一个坏分子跟他有关联,吓得他腿一软险些跪地上。
  几个工友夹着叶老蔫到了食堂门口。
  这时候人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食堂门口堵个水泄不通。
  “叶老蔫,你认不认识这个人?”蒋益民问。
  叶老蔫在外面就听见大妮儿熟悉的哭豪声,还有他都快背下来的苦难史。
  又是寡妇地主傻儿子虐待她不给饭吃那一套,那晚在家不是说好几遍了吗?怎么又跑到食堂门口说啦?她怎么还在矿上?
  “不认识不认识……”叶老蔫头摇的像拨浪鼓,虽然不知道大妮儿干了啥事,坏分子他怎么能认识?
  “你再仔细想想,这个女同志说是来找亲爹的,如果不是,那就是来历不明混进矿区搞破坏的敌对分子!我们要把她送到公安局去。”
  蒋益民不想放过坏人,也不想冤枉好人,真要是进公安局留下档案,这人的一辈子就完了。
  “不认识!”叶老蔫咬着牙说,自家上初中的向红和向东都那么优秀,咋能给他们脸上抹黑呢?不是当爹的心狠,他也是没办法啊。
  “爹啊!你咋能不认识俺呢?他们都要把俺送局子了,爹啊!”大妮儿哭爬过来抱住叶老蔫大腿死活不撒手。
  “你……你,你这是做啥?快松开我!”叶老蔫急得满头大汗。
  “等一下!”看热闹的人群里一个人站出来。
  “向兰,你来啦,快,快把她拉开!”叶老蔫大喊。
  刚才保卫科的人一听人家扑过去管叶老蔫叫爹,弄不好这里面真有误会。万一真是矿工家属,大姑娘家家的自己再上去拉扯就不合适了,所以谁也没动。
  叶向兰走上前拍了拍大妮儿,轻声劝道:“你别光顾着嚎,先把话说清楚。”
  几个大姐也上来帮忙,把大妮儿拉扯开,人群静了下来。
  “我问你,你说你是我家大姐,那你知道我们家以前住哪儿么?”叶向兰问。
  大妮儿认出来是那个好脾气的妹子,立马笑了出来:“妹啊,俺咋会不知道呢?咱家以前住大洼乡前沟子村,门口有棵老槐树。”
  “村里你都知道谁?”
  “队长家的三儿媳妇是俺们村的,马二家的大闺女嫁到俺们后沟子村……”
  “大脚婶的闺女你知道不?”
  “俺知道,她闺女是个瘸子。”
  叶向兰就在那儿轻声细语的一句句问,大妮儿傻呵呵的也认真答,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听出了门道。
  “叶老蔫,到底是不是你闺女啊?”
  “叶老蔫,你家的事人家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大老远的跑来寻你们,人家图啥啊?做父母的咋这么狠心!”
  蒋益民也看明白了,真要是来寻亲的那就是人民内部矛盾,跟破坏分子是两码事。
  “叶福海!你还要欺骗组织!到底有没有送出去的女儿?”
  蒋书记一声大喊吓得叶老蔫险些又要跪下:“没……没欺骗组织,有,以前是有一个……”
  “哗”人群一片沸腾。
  “叶老蔫,闺女找来了你咋不认呢?”
  “是啊,她亲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不认不怕高桂英晚上抽打你?”
  “哈哈……”
  马上又有人提出疑问。
  “还不足以证明这个就是叶老蔫丢的女儿啊?”
  叶向兰低着头从兜里掏出一根红绳系着铜钱的镯子来。
  “这是我娘编的,我们姐妹小时候都有,向红也有,只不过她的早就不戴了。”
  大妮儿一看,激动地差点儿真哭了!一把撸起袖子高高举起来。
  “俺有,俺也有!俺找到亲爹啦!”
  周围看热闹的妇女又一次抹起眼泪。
  叶向兰蹲下来轻轻拍抚大妮儿的后背,还帮她捋了捋乱七八糟的头发……在大晌午的日头底下,整个人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郑大春在人群外面看呆了……
  随后蒋书记又问丢失干粮的矿工意见。几个人原以为是工友捣鬼,现在真相大白,又见对方是个姑娘家,身世还这么可怜,都纷纷表示不追究。
  既然失主不追究,那就是内部矛盾,小事化了就算没事了。不过不能再让人住在锅炉房,自家亲戚必须领自己家去。
  叶老蔫浑浑噩噩跟做梦似得往家走,好半天才醒过味来。
  “向兰!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躲她都来不及,你咋就给认下来了!”
  叶向兰捶着眼皮,还是轻声细语:“爹,你想想,我三两句话就问出来了,真要是到了公安局人家能调查不出来?到时候把您叫到公安局去认亲,你能不去么?”
  “我……”叶老蔫瞠目结舌,他没想到这层关系。
  “您要是去了,算是进过一趟局子,我是筛石子的,整天蒙着脸也不怕人笑话,你让向红向东的脸往哪搁?”
  叶老蔫羞愧的无地自容:“是爹糊涂了,今天多亏了你啊。”
  大妮儿乐呵呵的跟在后面,乐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没想到还没到家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丧了天良的!狼心狗肺呦!”高桂英的大嗓门。
  “向东妈,别哭啦,人家工友都不追究了,孩子找回来是好事,眼看着人就到了,你赶紧收拾收拾给闺女做点吃的吧。”
  一群腿长舌头长的妇女早就回来给高桂英报信儿,绘声绘色的描述“感人场面”。
  正说着,叶老蔫垂头丧气的回来,后面跟着蔫声不语的叶向兰,还有咧着嘴的大妮儿。
  “哎呦!这就是大妮儿啊,长得真壮实。”
  “别说,脸盘子真像她娘。”
  “仔细看啊,眉眼跟向红有些像呢!”
  “她不是我大姐!不是不是!”叶向红大喊一声,吓了大家伙儿一跳。
  再看叶向红,跟疯了似地直冲过去,伸手就往大妮儿脸上挠。
  “打死你,死乡巴佬农村人!”
  本来想劝架的邻居大婶们一听这话心里都不舒服了,矿上大多数职工都是农村出身,家属还有这两年刚从农村过来的。再说了,叶老蔫以前不也是农民?这才刚进城几天啊,就忘了本?这个叶向红,白念这么些书,学的鼻孔都朝天了。
  “妹子!你咋还打俺呐!”
  大妮儿大喊了一声,只见屁股摆下,没看清怎么回事儿,叶向红就被重重甩到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大妮儿才不怕她,如今爹认下了,她是家里老大,有底气,从小干惯农活儿,有力气。
  妇女们心里不痛快,谁也没来哄叶向红。
  高桂英见最疼爱的闺女吃亏,气的跳脚大骂,冲过来就推搡大妮儿。
  “你还敢打人?反了你啦!给我滚出去!”
  大妮儿也不明着还手,大叫着左蹦右跳:“哎呀娘啊,你咋也打俺呐?地主婆子天天打俺,新社会了你咋也打人呐!你是俺亲娘啊!咋就比地主阶级还狠呐……”
  一边躲着一边趁机在高桂英手腕上腰侧上狠狠地拧几把,从小被寡妇婆婆追着打,大妮儿早就练出一身抗打的好本事。
  高桂英吃痛,又听见一顶顶帽子扣下来,心里又急又气,坐地上大哭起来。
  左邻右舍看够热闹忙拉住高桂英好言相劝,叶老蔫蹲在墙角低头直抽闷烟。
  “有她就没我!留下她我就去死!”叶向红自己爬起来大喊一声,转头跑了出去。
  “哎呦!快拦住她!向红妮子要去死。”
  “哪能呐,小孩子耍脾气,闹闹就没事了,别理她就行。”
  这时候叶向兰端着大碗进来,刚才她趁空给大妮儿煮了一锅高粱面糊。
  “让大姐吃点东西吧。”
  放好碗筷,叶向兰也不多话,手脚麻利的收拾起家里弄乱的桌椅。
  众人看着都纷纷夸赞。
  “还是向兰懂事,人也沉稳。”
  “可不是,当老大养的,能不懂事吗?”
  “多大了?有二十了吧?”
  “听说还没对象……”
  叶向红跑出去没多远就被蒋红棉拦了下来。
  “哈哈,向红,那个才是你真大姐啊?哈哈……长得,长得跟你真像。”
  刚才蒋红棉也在叶家门口看热闹,见叶向红被甩到地上,乐的她笑了好半天。
  蒋红棉和叶家两姐妹一个家属区住着,从小就认识,年纪差不多大的几个小丫头天天玩在一起。后来长大了,她总觉得叶向兰变得阴测测的。叶向红也是,自从上了初中,看把她给狂的,整天鼻孔看人,不就是初中么?自己也上过呢!
  “跟你才像!她是你大姐!”叶向红急疯了眼,也不管蒋红棉是不是厂委书记的女儿,扯开嗓子就要吵架。
  蒋红棉也不着急,笑嘻嘻地说:“我家可没来认亲的,不过难怪你爹不认叶姐姐,原来根本就不是你们家的人啊?我倒是希望叶姐姐是我亲姐姐呢!”
  “你稀罕就领你们家去!”叶向红气晕了脑袋,根本没仔细琢磨蒋红棉说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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