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我们都孱弱
秦如烟擦擦脸上的雨水,冲叶凌天道:“千万别告诉我你还担心泥石流什么的。 ”
叶凌天正色道:“丰富的山地经验告诉我,这场雨会持续下去,再看看这里的地质条件,极有可能造成泥石流或者山体滑坡。”
“可县志对此没有任何记载。”秦如烟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
“县志只是先人的观察记录,以前没发生的事儿不代表现在不会发生,一切皆有可能嘛。”
秦如烟看看天,又看看脚下的大地:“你如此笃定,难道小时候所待的深山常有滑坡或者泥石流灾害?”
“不是,不过有段时间我的职业是雇佣兵。”叶凌天无奈的道,“而今社会发生冲突的地方不是穷山恶水就是不毛之地,打仗嘛,肯定要关注天气,一来二去经验就出来了。”
秦如烟恍然大悟,对叶凌天的过往非常好奇:“有段时间的职业?如此说来你还做过其他的?”
叶凌天用雨衣挡着细雨,点燃一根香烟,狠狠抽了口,自嘲的笑笑:“只要你能想到的乱七八糟的职业,基本都干过。”
“就是没进过学校,对吧?”秦如烟瞟了眼叶凌天,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朝上走,略有些感慨,“细细想来如果没有坎坷的经历也走不到现在。”
在前方正在行走的中年男子,朝后看了眼,放缓脚步,很是疑惑的看向叶凌天:“真做过雇佣兵?”
叶凌天点点头:“又不是多光彩的事儿,说谎没必要。”
中年男子爽朗的大笑,拍拍叶凌天的肩膀:“这话可就错了,这年头女孩就喜欢与众不同的男子,没见网络上报道的那些所谓穷游背包客很受女生欢迎吗?雇佣兵可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周身上下洋溢着英雄豪气,你平常的女人缘一定很好。”
有英雄豪气女人缘就一定好?那是男人自以为吧?跟户外探险者接触过一段时间,秦如烟对他们略有了解。这些户外探险者总喜欢用侃大山的方式缓解内心的紧张和孤寂,所以秦如烟纵然不认同却不发表任何意见。
叶凌天笑容有些苦涩:“什么英雄豪气?拼还不就是为了活着?世间哪有什么英雄?”
中年男子饶有意味的看向叶凌天,又一次冲叶凌天伸出手:“小兄弟这番话颇合我的胃口,我叫张东升。”
“我叫叶一天。”叶凌天随口回道,在雨中两人的手又一次握在一起。
“叶一天?”张东升琢磨了一会儿朗声笑道,“好名字,大气。”
“父母给起的名字,一般。”叶凌天扭头冲秦如烟笑笑,“没有我朋友秦烟的名字好听。”
张东升冲秦如烟笑笑,抬头看看落雨的苍穹,轻声问道:“叶兄弟,这雨真的会持续下去吗?”
“看这架势没有停的迹象,说不定晚上会有倾盆大雨。”叶凌天挠挠头,对此也不敢打包票,“当然我也不是搞气象研究的,只是凭借经验和直觉这么预判罢了,天气预报说晚上会停,指不定就停了呢?”
张东升靠近叶凌天,笑眯眯的道:“相对于天气预报,我更相信你的直觉。”
“为什么?”叶凌天不解的问道。
“叶兄弟能在残酷的战场活下来本就不是简单的事,此外还有其他经历,如果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张东升看向叶凌天的眸中有某些期待,指着前方正在朝山上登攀的探险队员,又看看右手边连绵的青山,略略有些羞愧,“叶兄弟担心的那种情况不发生还好,真要发生了……实不相瞒,我们虽然装备齐全,却也不是专业的户外探险队员,都是玩票性质,真出现什么异常还得仰仗叶兄弟丰富的经验拉一把。”
叶凌天谦虚的笑笑:“张大哥抬举了。”
“不抬举,实话实说而已。”张东升背负双手,看向远方的目光略略有些忧虑,“真怕不能在规定时间登上紫云峰。”
叶凌天顺着张东升的目光看过去,缓缓言道:“通往紫云峰的路应该不是那么难走吧?”
“非常难。”张东升蹙蹙眉头,叹了口气,小声嘀咕,“攀登高峰不难,难的是找到路。”
秦如烟蹙蹙眉头,对张东升的话表示不理解,既然都攀登高峰了,怎么还找不到登山的路呢?想到叶凌天用了化名,她刻意跟张东升保持距离,凑到叶凌天耳畔悄声问道:“张东升这群人有问题?”
“问题是肯定有的,绝对不是什么户外探险者,至于来路却摸不到任何头绪,不过看他们的态度,对我们好像没恶意。”叶凌天这般说着,发现雨水已经将香烟打灭了,从口袋抽出一根刚要点燃又装进口袋,“进山的时候没带多少,省着点儿抽。”
秦如烟冲叶凌天嫣然一笑:“我觉得也是,外面下着雨还抽什么烟。”
山路越来越难走,雨不仅没有止住的趋势,似乎较之先前大了不少。
相对于埋头赶路的张东升等人,秦如烟时不时拿起相机对着雪莹下的青山按着快门。
仅容一人通过的山路旁边就是万丈悬崖,叶凌天蹙蹙眉头,走到秦如烟外侧提醒道:“这路原本就难走,下了雨地面又滑,像你这样一不小心可能就掉下去了,到时怎么办?”
“我很小心的。”秦如烟指着路边一朵小花,心情极好,“你看看细雨下这些山花多美,它让我感受到了生命的顽强。”
“它们是很顽强,不过我一脚踩下去恐怕再顽强也要挂,就像你的生命也非常顽强,从山崖掉下去必死无疑。”叶凌天从秦如烟手里夺过相机,正色道,“爬山不看景,看景不爬山,好好想想你师妹,还不接受教训?”
秦如烟对叶凌天的举动非常不满,无比固执的道:“我不是第一次雨中爬山,先前走过的山路比起今天凶险太多,不一样没事?”
“那是因为你运气好,但好运气永远不会伴随同一个人,你不是无敌幸运星,更不是从万丈悬崖间如履平地的神仙。”叶凌天懒得跟秦如烟多说,指着天色,“现在雨越下越大,看看天上的云待会儿要变成大雨,如果我们不能找到山洞恐怕只能在大雨中露营了,快点走才是正经。”
秦如烟扶着路边的大石,抬头看天,任凭雨水打在粉嫩的面庞,从嘴里蹦出的话让叶凌天差点吐血:“自小到大还从未在雨中露营,如果有这番经历也算不错。”
叶凌天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张东升扭头呵呵笑道:“有些经历不要也罢,在山里如果能舒服些还是舒服些好,否则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秦如烟嫣然一笑,没应声。
叶凌天几步跑到张东升面前,叮嘱道:“让大家加快速度,我敢肯定晚上会有瓢泼大雨。”
“真的?”
“真的。”叶凌天朝大山深处看了眼,将照相机递给张东升,“帮我照顾秦小姐,我到前面看看有没有山洞什么的,如果有就停下吧。”
张东升一把拽住叶凌天,好声道:“我跟你一起去吧,雨天路滑,我在山间行走应该要比你快许多。”
“你照看好秦小姐就成。”叶凌天这般说着,已经沿着陡峭的山路轻快的跑了十几米。
落雨中,他就像丛林中一只狸猫,每一步都那么轻巧,每一次借力都恰到好处,仿佛在这条山路上行走不下千遍,好像他就是大山的孩子。
张东升对着叶凌天的身影频频点头,扭转头来对秦如烟笑道:“你这个朋友确实靠谱,跟我到紫云山脉的弟兄也算山路上的好手,哪想跟他没可比性,经历过战火洗礼的战士就是与众不同,如果我们具备他这般的经验,恐怕咱们在这紫云山脉要健步如飞,早登上紫云峰了。”
秦如烟瞟了眼前方的户外探险者,又低头看着路边的小花,摘了一朵拿在手里把玩,冲张东升露出一个无比温暖的笑容:“我觉得你们的步伐比他更矫健有力,只不过咱们都将注意力放到路边的风景。”
张东升蹙蹙眉头,很诧异的看向秦如烟:“秦小姐怎么知道的?”
“如果只是为了登山而登山,干嘛选择雨天?为的不就是欣赏雨下的青山,雨停后的云烟吗?”秦如烟将花朵凑到鼻畔,深深一嗅,“难道我说错了?”
张东升一愣,方才笑道:“秦小姐所言极是。”
秦如烟冲张东升手里的相机努努嘴:“可以把照相机还给我吗?趁着雨势还不是太大,我还想拍几张照片,要不待会儿想拍都拍不了了。”
张东升将相机递给秦如烟,而后跟叶凌天一般站在秦如烟外侧,正色道:“要拍的时候说一声,雨天路滑安全为主,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没法跟叶兄弟交代。”
秦如烟瞟了眼身旁的张东升,幽幽言道:“我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孱弱。”
“但你看起来就是那么孱弱。”张东升幽幽看着远方,“在大自然面前,其实我们都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