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汪洋走在两人前面, 却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何音跟秦臻的脸色一变, 他马上感觉到了, 回身问:“怎么样?”
何音都被这浓重的怨气吓得吸了口气:“很浓重的怨气。就算是自杀,他也是带着浓重的怨恨死的。不过现在是白天,死者的魂魄不在附近, 暂时也不清楚去向。不过不用担心。”
她释放了一点坤卦之力在怨气里。
“他刚死去, 怨气浓重,感觉到我的力量, 会来找我的。”
除此之外, 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汪洋抱着手臂皱眉:“麻烦到时候通知我。”
“会的。”何音点头, 没有对他多问, 说了全力配合就是全力配合。
就像汪洋也没问, 寿康巷什么时候多出个, 跟豪门秦家小少爷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
等汪洋离开,何音便扯了扯秦臻的衣袖,小声问:“我等下要上课, 你……”
你呢?你总不能像从前一样, 化成黑猫趴在窗台上晒太阳吧?
“我只是来蹭车的。”秦臻一本正经地回答, “汪警官要走, 我也要走。哦, 记得给我钱, 没有车去哪都不方便。”
他果然只是想来吓吓秦霆琛的!何音哭笑不得, 连声答应:“给给给,把账号发过来,我这就给你转账去。”
秦臻扬眉一笑, 对她挥挥手, 迈开大长腿,几步就追上了汪洋。
从他出现到上汪洋的车再离开,前后不到十五分钟,却已经在校园里引起轰动。
“阿音!阿音!”杨心一直在远处围观,此时蹦出来,使劲摇着何音的手臂,激动得语无伦次,“那个……卧槽……那个……”
何音故意跟她装傻:“什么那个?”
“就是刚刚跟你说话那个男人!”杨心问,“他到底是秦箴,还是……”
“你觉得他会是秦箴吗?秦少哪有他好看,哪有他有气质?”何音既然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毫不留情地踩了冒牌货一顿。“他是寿康巷一个爷爷的孙子,听说我缺人手,就过来帮忙了。不过,他也叫秦臻,轻功已臻化境那个臻。”
杨心倒吸一口凉气,觉得今天看到了个爆炸性新闻,飞速跟人八卦去了。一天之内,整个育华高中都在议论,何音身边出现个跟秦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这事。
作为曾经跟何莹莹统一战线,现在美滋滋准备接手秦少的好闺蜜,唐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马上找了个借口,去角落打电话了。
“喂,什么事?”秦箴接起电话,声音迷迷糊糊的,显然刚被吵醒,满是火气。
“今天何音带了个男人过来,长得跟你一模一样!而且,也叫作秦臻!是至字加个秦的臻!真的,我问了很多见过他的人,都说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连你堂哥秦大少都被吓了一跳!”
“什么?!”秦箴一下子跳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你再说一遍!”
“今天有个跟你一模一样,也叫秦臻的男人跟何音一起出现。”唐灵又说了一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焦虑些。“秦少,我觉得何音针对你……”
手机里说什么话,秦箴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现在手脚冰冷,浑身颤抖,背后和头顶一阵阵地冒冷汗。
不,不会的,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世上还有一个秦臻?怎么可能?秦少的身体已经被他占据了,借尸还魂都得是他,哪里还有另一个秦臻?
不可能的!
对了,秦霆琛看到了,他会告诉老头子吗?老头子……会怀疑他吗?
秦箴下意识地跳下床,准备去找秦沛探听口风,到了门口又觉得自己是在自爆身份。他不能自乱阵脚,老头如果调查,他一定会知道的。
他还有杀手锏,他的身体,就是最大的本钱,有什么证据能硬得过dna鉴定?
秦箴不断安慰着自己:不慌,不用慌……
他想的不错,出现个跟秦少一模一样,还都叫秦臻的男人,秦沛作为云销集团的董事长,怎么可能没有接到消息?
他不光知道秦臻出现,还拿到了秦臻的消息和行踪。
“董事长,这位秦先生是寿康巷3号店主秦十三的孙子,小名叫小丰,13岁出国读书,一直到最近才回来。这是他的身高体重等信息。”
特助报告着,将文件夹放在桌面上。
秦沛翻着文件夹,上面除了秦臻的身体各项数据,还跟秦箴今年的体检报告做了对比。其中很容易看出差别——秦臻的各项数值都显示,这是个常年锻炼,保持体格的男人,而秦箴疏于锻炼。
更重要的是,秦臻比秦箴小一岁。
秦沛算是放下心来了,问:“老大呢?”
“副总去了普康医院,要查五年前小少爷住院的记录。”
此时的秦霆琛,正在详细调查五年前秦箴住院的信息。
五年前他还在国外读大学,对秦箴的事知道的不多,只觉得有老头子在家坐镇,不会出事。结果现在看来,不仅有事,事情还很大!
“院长,当年秦箴到底是什么问题住院,要进icu?”
院长看着他翻找资料的样子,不觉一叹:“不明原因的高烧,像有火在他身体里燃烧。”
秦霆琛皱眉:“不明原因?”
“对,不明原因。他的体温保持在39.5c-41c之间,几次到达42c,差点死了。但是,没有任何病理原因。”
秦霆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后来呢?怎么治好的?”
“病人自行康复。”
秦霆琛错愕,自行康复?
“对,我们用了很多方法,始终没有降下/体温。但是在住院的第五天晚上,小少爷的体温忽然就降了下来,第二天早上,他就醒了。”
这太诡异了。秦霆琛追问:“当时有什么异常?”
“他脑子里有记忆,知道自己是谁,做过什么事,但记得的事对不上人的脸。适应了一段时间,才逐渐将人认全了。并且……”院长选了个含蓄的说法,没有说秦箴从学霸变成了学渣。“他失去了一些能力。”
这一点秦霆琛也听说了。
他这个堂弟,从小就被称为学霸,会四国语言,在商业上极有天赋。当年他高中跳级,17岁考上哈佛,老头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非常高兴。
但是在高烧之后,他就什么都不会了。原本一口能流利与外国人交流的英文不见了,别说英文也说不好,连音标都不认识。请老师来学习,学习的能力也直线下降。最后,选了国内的一所大学就读,几次三番挂科,差点没法毕业。
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爷爷当年,没怀疑过吗?”秦霆琛困惑。这么明显的漏洞,老爷子没发现?事发当时伤心过度,过后总该情形过来了吧?
“调查过。”院长说,“但是我们医院的安保措施,您是知道的,不可能有人混进来做手脚,更别说换个活人了。当年秦董事长不相信,还让我们医院检查小少爷。我们不仅检查了他是否整容,还做了dna鉴定。”
秦霆琛默然。
普康医院在豪门里,地位举足轻重,因为普康医院从很早的时候,就为豪门提供dna档案服务。秦家的孩子,出生时就采集了dna数据,存放在医院里。
“小少爷的dna数据,在高烧前后,并没有变化。”院长叹息,“秦大少,你的怀疑,五年前秦董事长已经验证过了。”
dna没问题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技术,制造一模一样的dna数据?克隆人吗?克隆人还能植入记忆吗?
秦箴,确实是他的堂弟。而白天见到的秦臻,只是长得像的巧合而已。
尽管不愿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秦霆琛走出电梯,重重地叹了口气。等他将车子开出地下车库,才猛地发现,已经是晚上了。
街上的路灯已经渐次亮起,育华高中已经放学了。
糟了,莹莹!
秦霆琛急忙给何莹莹打电话,确认她的安全:“莹莹,你怎么样?在哪?”
“霆琛哥,你别担心,今天我叫家里的司机来接了,已经在家里,还吃过晚饭了。”何莹莹的声音一如往常,“你吃饭了吗?”
“还没。”秦霆琛听说她已经到家了,不觉松了口气,细细地叮嘱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他不知道,远在何家,何莹莹捏着手机,咬住了嘴唇。她眼中浮现一抹决绝之色,起身去敲了书房的门。
“爸爸,是我。”
何泰华正为了公司的事焦头烂额,烦恼不已,手上打着石膏还在看公司文件。可对这个养女,他却不得不打起笑脸:“进来吧。莹莹,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没有钱了,问你/妈要。”
“不,不是的。”何莹莹咬了咬嘴唇,勇敢地说:“爸爸,我想跟秦家先解除婚约。”
何泰华的手一抖,原本就写得艰难的签名,一下子歪得不成样子。“莹莹,你怎么了?跟秦大少闹别扭了?莹莹啊,不是爸说,夫妻之间,闹别扭不是常事吗?秦大少对你那么疼爱,你上哪找更好的丈夫去?”
“爸,我不是跟他闹别扭,我是为他好。”何莹莹绞着手,低下头嗫嚅地说:“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说得都很难听,说他跟未成年谈恋爱,是个变/态。我不想他被人这么说,所以,我想先分开一段时间。爸,我想过了,不如我先去国外读一年书,再回来上大学。等我满18岁了,就算订婚,也不会有人说他了!”
“不行!”何泰华断然拒绝。
解除婚约?还是何家提出的?开什么玩笑!就算秦家为了家族形象要暂时解除婚约,他都会抗争到底,别说秦家没这个意思。
他决不允许!
“莹莹,你还小,对秦大少太没有信心了。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你要是怕流言蜚语,暂时就不用去上课了。你就快放暑假了吧?我明天就去给你办手续,请个长假,等下个学期风波过去些,你再去上课。”
“爸……”何莹莹还想说话,被何泰华一挥手打断了。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回去睡觉吧。”
何莹莹知道父亲说一不二,只好默默地推出去,眼睛里已经包着一汪泪水了。
走出书房,正好遇上梁双云端着甜品上来。
见女儿眼圈红红的,梁双云不觉急了,随手将甜品放在走廊的花几上,关切地问:“莹莹,你怎么了?”
“呜……”何莹莹一边哭,一边将事情说了一遍。
梁双云听了也不觉皱眉:“莹莹啊,你跟秦大少之间,不只是你们两个谈恋爱,还是两家联姻呢,怎么能说解除就解除呢?再说了,感情也是两个人的事,你这么做,问过秦大少的意见了吗?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同意的。你为他好,不过是孩子气的一厢情愿罢了。我赞同你爸爸的话,你还是先不要去上课,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等舆论风波过去之后再说吧。”
“可是……”何莹莹还想争辩。
“莹莹。”梁双云疑惑,“你从来不会想这些的,谁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了?又是那个唐灵?”
“不!不是唐灵!”何莹莹急忙解释,“是……是何音。”
梁双云的目光瞬间锐利,厉声道:“不是说不许你跟何音再接触了吗?为什么不听话?”
何莹莹被她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眼泪哗的一下掉了下来:“我……我没有主动跟她来往,是今天她自己上车来的……”
“对不起,妈妈吓到你了。”梁双云放温柔声音安慰着,“好了,不想了,你是小公主啊,这些事不该由你烦恼的,你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就行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处理。”
何莹莹嘟嘟嘴:“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我觉得何音说得对,我跟霆琛哥最好不要谈恋爱,等我长大一点。”
“她从小没有受过优秀教育,现在又住在寿康巷那种地方,整天搞些神神叨叨的事,懂得什么道理?骗人的鬼话还差不多。”
梁双云冷冷地评价,重新将甜品端起,催促道:“好了,莹莹,你回房间去吧,不是说你喜欢的明星马上要做直播了?”
“呀!”何莹莹轻呼,赶紧回房间去了。
梁双云站在原地,目光变了又变,转身进了书房。
“你又来干什么?不吃,赶紧出去!”对上梁双云,何泰华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我有事。”梁双云低声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何泰华瞬间暴怒:“又是何音!我就说,莹莹平时那么听话,为什么忽然要跟秦大少解除婚约,原来是她捣的鬼!哼,她想得美!”
对这个亲女儿,梁双云也只能叹气:“老何,你对她别太粗暴,她现在不一样了,与畅帆集团重新回到汪家手里,汪子珊当她是恩人,霍婷为了她连秦家都敢闯。她……已经不是从前被赶到鬼街的孩子了,她现在,有的是靠山。咱们还是……”
“哼!她有靠山,我没有吗?我们背后可是秦家!”何泰华还不信了,“明天我去给莹莹请假,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老何……”梁双云见劝不住,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从书房离开。
她走到三楼的露台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阴云密布,看不见星月。
是怨气在天空越聚集越多,还有一道新生的浓重怨气,正在朝寿康巷快速移动。
那怨气一动,何音便感觉到了,她立刻通知了汪洋。时间掐得正好,汪洋提前一点到来,而何音刚好将阵法画好。
她搬了个椅子放在阵法里:“汪警官,请在里边坐着。我刚学这个隐藏阳气的聚阴阵,你悠着点,在里边坐着别动,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说话。怨鬼非常忌讳活人,感觉都到阳气,会离开的,这一走,可就不好找了。”
周围不能有阳气?汪洋不由得看了一眼沙发上坐着,一手端咖啡,一手玩电脑的年轻男人。
那他是什么?寿康巷外边一路灯火通明的店面,里边的店主、店员,又是什么?
何音从冰箱里拿了可乐出来,但笑不语。
“……行。”汪洋懂得不要多问的道理,在字上坐着,还真就一动不动了。
刚一坐下,院门口的两棵大槐树便无风自动,树叶沙沙作响,好像平地卷起了狂风。
汪洋不由得看去,只见地上的树叶打着旋儿,眨眼之间,一个男生出现在门口。
男生面容斯文俊秀,有种古诗词里书生般的温柔感,身上还穿着育华高中的校服。白衬衫黑西裤,汪洋恍惚以为,那具尸体是他的错觉,这个男生还活得好好的。
如果不是地上没有影子,如果不是男生的表情恍惚里,带着阴厉。
“程学长。”何音拎着罐装可乐走到客厅门口,对院门口的男生招手:“你来啦?请进,喝可乐吗?”
程楚希的目光看过来,迟疑地说:“我认得你,你是……”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抬手捂住额头,痛楚地叫起来:“头……好痛!怎么回事?”
“你应该见过我,我在咱们高中可是新闻人物,高二f班的何音,何家被找回来又被赶出去的那个亲女儿。”何音的声音爽朗中带着温柔,“程学长,进来坐坐吧。”
“对,你是高二的何音学妹,我听说过,你跟汪子珊的事。他们都说,你是帮她复仇的女神。不,但在那之前,我没有见过你,我是在……”
程楚希喃喃:“我在哪里见过你?为什么想不起来?”
何音指指大槐树:“你飘到树上,再看看我,就会想起来了。”
程楚希的想象力极好,只看了一眼大槐树,便明白那是个什么角度,瞬间身上的怨气又重了三分。
“是……我想起来了,是的,我是在楼顶看到你的,你……你在我尸体旁边,我死了!我跳楼死了!我……”
他猛地住了口,看向站在廊下笑吟吟的少女。
他已经死了,她亲眼见过他的尸体,现在却跟他谈笑风生?
“对呀,你不是听说了我跟邱家的事了吗?没错哦,我就是破了邱家的法术,解救了汪瑾之女士的魂魄,让她重新进入轮回了。”何音刻意将声音放得又低又软,听起来温柔可靠得不可思议。“不信的话,你看看我客厅里坐着的,是什么东西?”
程楚希不由得朝客厅看去,便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喝着冒热气的咖啡,玩着笔记本电脑,但身上,却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那是个厉鬼!可是厉鬼,却能喝咖啡?能触摸到实体?
“我可以帮你。”何音强调,也是诱哄,“你不愿意相信我吗?你不是感觉到我的力量,才找到这里的吗?”
程楚希看看坐在沙发上的厉鬼,又想到邱家的传闻,终于选择了相信,飘进客厅里。
“我……”
“别急,先坐下来,喝点东西。”何音指指旁边的单人沙发,问道:“喝点什么?”
她的语气就像普通人对待普通的上门客人,可他,还能喝什么呢?程楚希摇头,眼圈一下子红了,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喝点什么才好说话哦。”何音劝着。
“那就咖啡吧。”秦臻忽然开口。
何音对着咖啡机弹了一下手指,一团只有她跟秦臻、程楚希看到的光团飞了过去。秦臻起身,开始煮咖啡。
她买的是半自动的,没一会儿就煮好一杯意式,秦臻给做成了卡布奇诺,放在程楚希面前。
“给,小孩子不要喝太浓,对身体不好。”
程楚希试着用手去拿咖啡,还真的能拿起,尝到嘴里,还是曾经喝过的卡布奇诺味道。他喝了一口,忽然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我……我死了!我的一生都被那些人渣毁了!我以后……再也不能喝到咖啡了!我恨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就是为了杀他们才跳楼的!”
何音差点忍不住瞥一眼角落的汪洋,生怕他听到什么点太激动了,站起来被发现。
还好,汪洋真就跟老僧入定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何音松了口气,开始套话:“你说你是为了杀他们才跳楼的,他们是谁?对你做了什么?”
这话问得太直接了,程楚希直接打了个寒颤,那一瞬间,他脸上闪现了许多表情。
恐惧、耻辱、后怕、憎恨……复杂得他自己都不能分辨。
“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少年握着温暖的咖啡杯,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轻声说:“他们毁了我,他们……睡了我。”
……?!何音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瞪大了眼睛。
她听到了什么?这可是男生!
相比之下,秦臻镇定多了,他在豪门里,看过太多事。“你自杀,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尸体受法医尸检。”
“对。”程楚希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第一句话说出口,他羞耻过度,反而无所顾忌了。“他们不让我去体检,也几乎不让我看病,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所以我只能选择这种方式。我的尸体,总不会落到他们手里了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慌张起来:“为什么是你找我?难道警察没有发现我尸体的异常吗?”
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何音想了想,又画了张符咒,走过去放进汪洋手里。
符咒啪的一下起效,汪洋的身形显露出来。程楚希瞬间跳起来,转身就要走,秦臻抬手带了个响指,一道黑烟如绳索,瞬间将少年绑住。
“你们……”程楚希摔在沙发上,惊恐地挣扎着。“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程学长,你别慌,我们真不是坏人。”何音解释,“这位是负责办你案子的汪洋汪警官,你刚才的问题,他可以回答。”
说完,她又转头对汪洋说:“你现在可以开口,他能听见了。”
汪洋看着在沙发上挣扎不休的少年,表情复杂而痛惜。“你的遗体,法医已经做了尸检,今天早上告诉我们的。他说,死者生前遭遇过性侵,已经……染病了。”
染病?!何音一把捂住了嘴。
秦臻眉头也紧紧皱起,动作轻柔地拍着何音的背,咬牙骂道:“禽/兽!”
“以前有人说,自杀是一种懦夫的行径,但是,你很勇敢。”汪洋捏紧了手里的符咒,轻声说:“只是我们希望,下辈子,你要选择相信警察,先勇敢地走进警局,报案,寻求法律的保护。为人渣,不值得丢掉人生。”
程楚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擦眼角,做完动作才发现,自己已经死了,没有眼泪。
“谢谢您的夸奖。”他努力笑了一下。
“警方需要证据。”汪洋问。“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程楚希点头,他身上的黑雾绳索已经松开了,但他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是我们的班主任,程豫光。”
何音一秒想起了当天那个哭喊着要扑过去看尸体的中年男人:“是他!”
“我跟他,是远房亲戚,同一个祠堂的而已。我初三的时候,父母因为意外去世了,面临退学。程豫光找到我,说我成绩很好,如果能考全市第一,我就能免费就读育华高中。而且育华高中每个月都有考试,我靠进年级前十,还能有奖学金。为了让我顺利考全市第一,进育华高中,他可以先接我到他家住。”
何音没有说话,走上前,将还温热的咖啡杯放在他的手里,认真地说:“你没有错,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错。”
程楚希摇头:“我面前一直有两条路,但从头到尾,我都做了错误的选择。”
“那时候我十五岁,我太想读书了,我知道只有读书才能改变我的命运。只要我有能力,有本事,就能用知识赚钱。所以,在辍学打工跟读书之间,我选了读书。”
“我搬进他家,一开始……他对我,是真的非常好的。”
何音皱皱眉,在校园论坛里搜了一下程豫光的相关帖子。
跟她预料的一样,程豫光在学校里的风评非常好。
他担任高三a班的班主任,教数学的,长相温润,个性温和,对待学生非常有耐心,从来不发脾气。不过,他一直没有结婚。
校园论坛的帖子还提到了他跟程楚希的事。
三年前,程豫光将程楚希从老家带过来,以全市中考第一的成绩进入育华高中。两人同吃同住,形影不离,在匿名帖子的描述里,程豫光对程楚希异常温柔,两人之间经常会有小动作,亲昵无比。
“你们……”何音忍不住说,“他骗你的啊!”
“可我……我起初,并不知道。”程楚希抓着杯子,力道大得,几乎能将陶瓷杯捏破。
“他对我很好,他早上会叫我起床,晚上会给我热牛奶,让我早点睡觉。我难过的时候,他会摸我的头,我生日的时候,他还会抱我,搂着我教我跳舞……他说他喜欢我,我也以为,他是的。”
程楚希喃喃地说:“所以他说,说‘我们,在一起吧’的时候,我点头了。他留在我的房间时,我也同意了。因为他很享受,所以我居然很痛,但我觉得我很开心。”
“我特么……”何音气得团团转,秦臻给她递个杯子,她抓住便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咣啷——陶瓷杯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是她无处发泄的怒气。
这根本就是欺骗!是有意诱导!就是想享受少年鲜美的身体罢了,哪里是什么狗屁爱情!可别玷/污爱情这两个字了!月老要是知道,神仙现场能给气死!
程楚希没有被她的怒气吓到,反而逐渐沉浸在回忆里,继续说着:“每天回到家,他都对我做很多事。白天在学校里,我跟他像做贼一样,我又开心,又痛苦,因为我总觉得,他的爱……没有持续到三个月。很快我就发现,他跟另一个初中男生来往,给人买游戏道具,频繁提出要跟男生见面。”
“我跟他大吵大闹,他打了我,回头又跟我说,他不想这样,他遇到了困难,有人……有人要一个新鲜的小男孩。只要一次,得到了,就保他进学校的管理层。”
“他说,凭什么优质的教育资源只能豪门享受?难道清贫家庭的孩子就不配读书吗?他想争取更多免费进入育华高中的名额,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权力。他需要牺牲这样一个孩子,去换取更多孩子的未来。”
“这种屁话你也信?”何音骂道,“他想实现自己的狗屁道理,凭什么毁了别的孩子?他这么会慷他人之慨,自己脱光了上嘛!”
程楚希低下头:“我求他别这么做,他也哭着求我,说他不想失去这个机会,希望我帮他个忙。”
不是吧?何音捏紧了拳头。
“他给我看了很多视频和小说,告诉我,在男性的世界里,只有欲/望,没有贞/操。追求感官的快感,是男人的本性,跟不同的人睡,才是最刺激的事。又能快乐,又能换取资源,有什么不好?古往今来,没有哪个朝代责备男人没了贞/操。”
这是什么歪道理?何音一时竟没有办法反驳。
“我还是不同意,他也没办法了,就说,陪他喝酒吧。”程楚希的手一晃,咖啡全都泼了出来,他却没有发现。
他双手捂住了脸:“可是我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床上……”
太禽/兽了……太禽/兽!何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脆走上前,一把抱住少年。
“已经没事了,不是你的错,我们一定会把那些禽/兽绳之以法的!”
程楚希埋首于她的肩上,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很想大哭出来,将这三年的痛苦全都宣泄出来。可是,他已经没有眼泪了,只有自己的声音还带着呜咽。
“后来,程豫光冲进来,跟我磕头,打自己耳光,说对不起我。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只要他进入管理层,就再也不会了。可是……可是这三年来,他进了管理层,又要当这个,当那个,还要进校董事局……我……”
他无法说出自己究竟被折磨了多少次,只能崩溃地抓住少女的衣服,嘶哑地骂着。
“我原本想,只要我毕业,只要我成年,我就可以逃脱的。男人不需要贞操,我没有事的,我积攒了很多奖学金,我可以申请国外的大学,只要我出国了,什么事都没有了,这只是一场噩梦。可是……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的身体开始出现病症了……”
“我不知道是谁传染给我的,我只知道我病了,我需要治疗。但是他说不许,说如果我去医院,什么都完了。还威胁我,如果我暴露了,那他只能去找下一个美少年。”
“我……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那天晚上我在教研楼的楼顶上坐了一个晚上,我想了很久。除了死,除非我的尸体到了警方手里,否则,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所以,他选择一跃而下。用最激烈的方式,将真相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