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

  这会儿刚出正月, 田里的麦子还未长成, 家家户户都没多少农活要做。趁着大家都休闲在家, 张宝生就寻了村里人帮着起房子。
  因着想一次性修个稍微大些的房子, 家里现有的宅地基就有些小了, 寻思再三, 张宝生一咬牙新买了块宅基地。这新买的宅基地就在小厨房旁边, 虽在老屋院子外头,但离的也不远。
  打地基那天,整个张家坝的人都欢欢喜喜的跑来凑热闹, 暗赞老张家祖坟冒青烟,分家后几个儿子竟然都变出息了。之前是张老三家盖房子,如今又临到张老四家盖房子, 乖乖, 莫不成张老四家也扯了个人参精出来卖不成?
  说的都是玩笑话,但这羡慕却是实打实的。
  村里人一边帮着忙, 一边讨论的热火朝天。人一多就爱胡扯乱吹, 仿佛这样干活的时候就能不累似的。
  张宝生家暂时只起了五间屋子, 三间卧室, 一间堂屋, 一间用来给闺女摆放香胰。因着分院别居, 他家就跟张老三家一样另开了大门。
  整个屋子都是由砖瓦砌起来的,又干净又敞亮,老远看了特别气派。
  然而村里人最羡慕的可不是张老四家房子如何如何好, 而是他的几个儿女成器出息。
  两个大儿子跟着木匠学手艺不说, 底下两个小的也各有各的事情。六娃那孩子瞧着跟个女娃娃似的害羞腼腆,没想到竟得了镇上夫子的青眼。
  张老四有钱是一回事,孩子们上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若六娃那孩子是个蠢笨贪玩的,张老四肯定也不舍的拿钱打水漂,归根到底还是孩子自己上进。
  他们家娃娃跟人打架吵嘴的时候,张家六娃都在用树枝练字。真正是不能比,这一比就好想回家揍自家娃奥。
  一直到二月初,张宝生家这屋子才开始上房梁。按照惯例,上房梁的时候主家得请客办酒。张家跟宋氏娘家亲眷都来随了礼,吃了酒。没想到的是那赵亮竟然也派人送了贺礼过来。
  这礼张宝生真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虽说这赵亮跟张柔已经合了八字又送了聘礼,可终究还未成婚,按理他也不好收这份礼。可人赵亮都派人送到家门口了,他若是不收反倒显得生分,不好相处了。思来想去,张宝生决定收下这份礼,待张柔大婚的时候,再把这礼钱添给张柔做陪嫁。
  村里人知道赵亮这般大方后,皆赞张柔命好福气深,都道赵亮是敬重张柔这个媳妇,方才对她家人这般好。若不是对张柔上心,谁会多花这份钱啊。
  张柔听了也觉得赵亮在给她做脸撑腰,心里如何不喜?只是欣喜过后,还是微微有些心疼赵亮花出去的银子。
  张柔是在所有人的祝福与羡慕声**嫁的,出嫁那日是个大晴天,风轻轻的暖暖的,花香淡淡的。
  一大早,赵亮就赶着毛驴前来张家迎亲,因着之前下聘的大排场,整个张家坝村人都晓得张柔命好许了个有本事的男人。一大早就梳洗起床来到张家门前看热闹,待会儿等新郎官来的时候呀,她们定要多说几句吉祥话,好换几块糖果给孩子们吃。
  屋外热闹,这屋内更是热闹。众人见张柔穿了一身新的大红色婚服,头戴金钗,手戴银镯,皆赞叹张家大手笔,舍得给闺女花钱。知情人道这婚服首饰都是赵家派人送来的,众人又转口称赞张柔命好,寻了个贴心大方的好男人。
  张柔端坐在喜床之上,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羞的还是胭脂涂的。
  而此时张楚正带着张艳张文在门口迎亲,这赵亮瘦挑高个,偏白不黑,看面相倒挺和气,瞧着也仿佛比他实际年龄小上几岁,总归生的不丑,瞧着不老,不怪乎前头娘子是个富家千金。
  此时赵亮一脸和善的给村里众人派发喜糖,喜气洋洋的笑容落在张楚眼中却总有几分违和。
  张楚正在细细观察,突觉头皮一痛,却原来自己的头发被旁人给扯着了。一旁的张艳见姐姐被人欺负,忙急的上前咬住此人的胳膊,气的大叫道,“娘,娘,有坏小子欺负人。”与此同时,张文撒开腿就去找他娘过来护着姐姐。
  赵健鄙夷的看了眼张楚,哼道,“果然是个丑八怪。”接着看了眼张艳,见她生的白胖可爱,直接道,“我看你长的可爱,不如以后伺候少爷我吧。”
  却原来这人竟是赵亮的儿子赵健,相较于赵亮的面上和气,赵健则是外在的跋扈嚣张了。大喜日子随意欺负人不说,还口出恶言。只是他这话却有些奇怪,“果然是个丑八怪”?果然?莫不成有人在赵健耳边提起过她?
  张楚心下一动,故意反嘴道,“什么丑八怪,说我坏话的人才丑呢。”
  赵健呸了一口,“真不要脸,表姑娘比你好看多了。”说完这话,赵健也懒得再搭理张楚,而是围在张艳身边哄她回去当丫鬟伺候他,张嘴就是金银首饰,美食美服,年纪不大,花样倒是不少。
  张艳实在是讨厌欺负姐姐的坏人,见张文牵着宋氏跑了过来,鼓着脸就开始跟娘告状。赵健见了大人倒也不怕,直接对宋氏傲慢道,“这丫头怎么卖?给你一百两 ,这丫头归我了。”
  宋氏看都没看赵健一眼,只当刚才是一阵狗吠,抱着张艳转身就去了厨房。这赵亮瞧着挺好一个人,怎么儿子竟然这般没规矩,还比不得他们乡下孩子懂事。这么个混账东西若是生在老张家,早扔粪桶里淹死了,还轮到他这个时候满嘴跑粪丢人现眼。
  好在赵亮跟他的儿子也没待多久,吉时一到就迎着新人走了。待张柔出了门瞧不见人影,邓氏方才后知后觉的难受起来。邓氏回过神来,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此后就从了赵家姓成了赵家人,心里一酸,回屋就是一通哭,张老大无奈道,“你说说,哭嫁的时候你不哭。这会儿又有啥好哭的。你哭的再狠,闺女也听不到。”
  邓氏抹了抹眼泪,没好气道,“这眼睛要淌水,我自己哪里能控制的住。咱好好的闺女就这么成了赵家的人,我这心里能舒坦嘛?”
  “哎呦呦,大侄女嫁了这般好的人家,你这心里还有啥不舒坦的?你要是不舒坦,回屋数数钱串子,保证你哪儿哪儿都畅快。”章氏笑着劝道。真是没想到,这分了家,大房跟四房反倒渐渐有了起色,如今这么一比较,还是他们二房最惨。娶了个不能下蛋的玩意回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真正是作孽。
  想到自家,章氏就觉的这心里又苦又酸,顿时没了安慰邓氏的心思。回到家中见张老二一身酒气的躺在床上沉睡打鼾,不知为何,悲从心起,一个人默默坐在床沿上轻声哭了起来。
  胡萍萍刚准备进屋寻找章氏说话,就听见里屋传来啜泣之声。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眼神也随之暗淡下来。她回了自己的屋子,想着刚才张柔喜庆的婚事,又想到自己当初的憋屈窝囊,恨不得时光倒流。若早知如此,她就是被爹爹打死,也不趟张家这趟浑水。
  且不说张家大房如何欢喜,二房如何压抑,只说宋氏忙完了张柔的婚礼,回了家就细问了张楚刚才的事情经过,末了道,“那死小子一点规矩都不懂,也不晓得你大堂姐能不能适应的了。”
  不管张柔之前领没领情,她这个当婶婶的还是希望大侄女一辈子和和美美的。
  张楚没回答宋氏的自言自语,而是将许向阳特意为她做的安眠散,痒痒药等防身药包分了一半给他们,再三强调道,“这是你们许哥哥做的防身药粉,姐姐分点给你们,你们可千万藏好了,莫要伤了无辜人,也不要扔了丢了,若是遇到危险,就把药粉洒在坏人身上,千万不要弄在自己身上。若是不小心弄在自己身上了,用水一洗就好。”
  六丫六娃摇头不肯用,张楚安慰道,“姐姐明日再去找许哥哥要些,药粉很多,你们不用担心。”如此说后,两孩子方才小心翼翼的将药粉藏好。只是他们心里头却隐隐有些焦急,坏人太多,但是他们长的太慢了,他们何时才能长的高高的,大大的,保护姐姐呢?
  次日,张楚送张文去学堂的时候,顺道又去了许氏药铺,许向阳一见到张楚就道,“楚楚妹妹,你之前说的护肤乳,我觉得可以再加些杏仁油,鹿角胶,白附子跟桃仁,这是我新配的方子,你看看如何?”
  这护肤乳远比香胰要难做多了,好在有系统书册跟许向阳的帮忙,不然张楚真是一筹莫展。年后她自己曾琢磨着做了一款,只是效果并不惊艳,保质期不长久不说,一冷还容易凝固。
  张楚看了看许向阳的方子,原来的猪油改成了杏仁油,中药材的比重与数量亦有增减。许向阳主打药方配比,张楚则是研究制作方法,护肤乳的制作最重要的一步是提取草药中的精华,如此方能更好的提升药效。
  “谢谢许大哥,我回头先按照这个法子做着看看呢。”张楚感谢道。
  空间内的医术她都悄悄抄了副本,她很想送与许向阳,只是一直未寻到合适的机会。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则是通过询问的方式,将自己看到的内容慢慢的分享给许向阳。
  每每许向阳听了张楚妹妹的见解,都会惋惜她不是男儿身,不然跟着他们许家一起学医救人多好。
  张楚与许向阳正说着话,那边许向欣缓缓走了进来,柔声道,“楚楚妹妹,我娘唤你过去,说你之前打探的时候有了稍许眉目。”
  三人一道进了厢房,钱夫人正开着账本算账,见到张楚先是夸道,“好丫头,你这香胰当真赚钱,正巧你今日来了,也省的我再派人跑一趟,这次给我定两百两的香胰,这一百两你且收着。”
  “成,只是得劳烦许大哥了帮我配些草药了。”
  “这小子最爱跟草药打交道 ,说什么劳烦。对了,楚楚,你之前让我打探的事情,我稍微有了点眉目。不过真计较起来,也不算眉目,只是一个消息罢了,且这消息还与你说的不大相同。咱们这个小镇上并没有你家堂妹,也没谁家捡到孩子。倒是你让我关注的林家,去年来了个表小姐,说是林老爷远房表姐的孩子,我不曾见过,也不知是真是假。”钱夫人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告知张楚。
  “那这位表小姐是何时去的林家?”
  “仿佛是去年立秋过后去的。听林家下人说这位表小姐体弱多病,多半时间都在床上躺着,除了林老爷一家,还未曾见过外人,就是过年也卧床休息,不曾外出。”钱夫人是没听出什么不对劲来,可除了这位表小姐,那林家连个丫鬟都没增多,实在是没别的消息好说。
  表小姐?莫不成她就是赵健口中的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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