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他开着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两旁的树木种得茂密,人也不太多,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
  蒋云书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天了,却时不时有一种不真实感,总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里他来到了一个 ABO 世界,发生了一堆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很快就又会被现实拍醒,发现并没有做梦,他就是回不去了。
  余光里一堆学生熙熙攘攘地路过,他发现 ABO 三种性别的特征非常明显,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在路上走着的到底是alpha还是 beta,但蒋云书越看越觉得奇怪,虽说omega只占人口的百分之五,但也不至于一个都看不到。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活了四天的感觉,奇怪。
  无论是和白糖的关系,亦或是其他,都很奇怪。
  蒋云书之所以不回家吃饭,饭菜太咸只是占一小部分原因,最重要的是他还想熟悉一下这个世界。
  正当他在脑子里标记了小区附近的一个地铁站时,接到了个陌生的电话,是他的秘书问他什么时候复工,蒋云书想着闲来无事,便打算去公司看看。
  他跟着秘书发来的地址导航,来到了市中心的商业区,一幢幢高楼大厦,每一幢都跟要插入云霄似的,清一片的玻璃幕墙装饰,反射着落日的余晖。
  20 分钟后车停下了,蒋云书下了车,抬头看了眼望不到顶的大厦。
  不会这一栋楼都是他的吧 这租金该有多贵啊
  于是当他得知只有 38 到 40 三层顶楼是他们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蒋总! 秘书是一名年轻的男性 beta,正站在电梯门口等他,身体已经恢复好了吗?
  还不错。 蒋云书说,就是内里换了个人而已。
  十五分钟后,蒋云书已经对公司的大概信息了解完毕,总的来说就是哪怕他不在也依旧能够运营,只是少赚一点罢了。
  然而不到一分钟后,蒋云书毅然决然地决定要少赚,因为他看着一堆设计稿石化了。
  可谓是,一,窍,不,通。
  蒋总, 许秘书如沐春风般地捧着一沓甲方发来的资料,这您看看接哪个?
  蒋云书看着许秘书的笑脸,冷静地投下一记重弹:我失忆了,最近指名让我设计的稿子都不接,其他设计师照常。
  许秘书:
  许秘书:?!
  接近晚上 7:30 时,蒋云书在公司饭堂解决了晚饭并拿着一本设计入门教材回了家,白糖仍然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迎接他,并且如第一天回家时一般,双膝跪地,企图帮他换拖鞋。
  蒋云书再次阻止。
  晚上 8:15 分,蒋云书指挥工人把床搬进杂物房,白糖不知所措地坐在客厅,面对陌生人非常紧张。
  等工人走后,他问:白糖,有新的床单吗?
  白糖小跑着上楼,有的先生 我给您找。
  蒋云书接过来,谢谢。
  不、不用谢的! 白糖连连摆手,急忙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从这天起,蒋云书就正式开始和白糖分房睡了,为了防止昨晚的事情再发生,他毅然决然地锁了门。
  两人的关系依旧没有任何进展,蒋云书根本没法从白糖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白糖好像 一点都不了解他。
  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也不知道他的人际关系,更别说是工作上的事情了。
  蒋云书问,白糖就答,不问时两人在家一天的对话不超过十句,虽说饭菜的咸度有些许的改善,但依旧咸得蒋云书没法下咽。
  种种疑问压在蒋云书心头,却得不到任何纾解,家里的气氛压抑得他喘不过气,于是逐渐的,蒋云书也不在家吃饭了。
  每天早上出门去公司从头学习设计,晚上再回来,家里的事情轮不到他去做,因为白糖总是做得很好,连洗碗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就像是同居的陌生人。
  在白糖唯命是从、战战兢兢的状态下,蒋云书慢慢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怀疑根本问题是出现在自己身上,再联系他看到的那一柜子东西,心下有了个很坏的猜测,但没有证据。想改善两人的关系,也无从下手。
  真正打破僵局是在一个星期后,那天晚上白糖正在做饭,以至于没听见蒋云书开门回家的声音。
  我回来了。 蒋云书说。
  啊! 白糖短促地叫了一声,被吓得差点跳起来,反应极大地转了个身,碰倒了放在台面上的玻璃碗。
  哗啦 一声,碎得四分五裂,玻璃溅得哪里都是。
  蒋云书皱了眉,抬手想先让白糖出来,他来打扫。
  抬手的动作在清亮的眼睛里反射成慢动作,白糖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倒退几步,玻璃扎透了拖鞋刺进脚心里。
  白糖!别动! 蒋云书紧皱眉头,伸手想去拉他。
  我错了 呜!先生我错了 白糖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头,抖着身子,眼里全是惊慌和恐惧,他哽咽道,别打我,别打我 先、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第5章 人渣。
  满地狼藉,每一颗不规则的玻璃碎片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反射着头顶上暖黄的光。
  白糖惊慌失措的求饶断断续续地围绕着他,蒋云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什么无力的言语都梗在了喉咙里,鲜艳的血沾在尖锐的玻璃渣上,刺得他眼睛生疼。
  彻骨的凉意从脚底传到头顶,游于全身,冷得他僵在原地。
  一根无形的线将每一个被割裂的片段都串了起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白糖不上桌不睡床不吃肉,为什么白糖身上有淤青,为什么白糖时时刻刻精神紧绷,两人关系不好却对自己自己唯命是从。
  蒋云书想起自己之前问过白糖,那一柜子的鞭子棍子是拿来做什么的,那时候的白糖脸上血色尽失,双腿不听使唤地往后退了一步,失神地说:先生我错了,我会改的
  那时候的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似乎对白糖从来的答非所问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站起来回了房间:算了。
  蒋云书暗骂一声,恨不得现在穿越回去一拳打向那个轻描淡写的自己,他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样对白糖就是种二次伤害!
  白糖看着他的背影会不会以为他是要上去拿东西来打他,白糖是不是害怕地缩在哪个角落企图能稍微保护一下自己?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在蒋云苏的身体里,所以先入为主地代入了角色,认为自己绝不可能家暴但他忘了,他和他不是一个人。
  人渣,蒋云书指骨发白,他竟然重生在他最讨厌的一种人身上。
  一个星期以来他对白糖的态度和所作所为就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蒋云书咬紧牙关,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我之前打你?!
  玻璃碎片插进脆弱的脚心里,鲜血淌了一地,可白糖像是没有感觉到痛一样,他蹲在满是碎玻璃的地上,抖着抱紧自己的身体,微弱地喘息着,像是在呜咽什么。
  听到蒋云书的质问,他吓得一个哆嗦,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可半蹲着让他重心不稳,身子一歪,为了保持平衡,白糖反射性地伸出手瞬间,整个掌心直接摁在了玻璃碎上。
  蒋云书瞳孔一缩,齿关发酸,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稳下白糖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
  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放柔了声音,白糖,我不会打你,我刚刚抬手是因为怕你踩到玻璃碎,不是想打你。
  蒋云书胸口起伏,温声安抚:你先别动,脚是不是很疼?我不会打你的,真的。
  白糖脸色惨白,没有再动。
  好,白糖好厉害, 蒋云书微蹲着身子,慢慢走近,别怕,因为你的脚受伤了,所以我现在先把你抱出来,好不好?
  家居服上全是血污,手心里的血流到指尖,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白糖听话地蹲在原地,缩成小小的一团,可细看,他的唇因过于用力抿着而发白,脸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攥着布料的手一下又一下发着抖。
  难道白糖不想躲吗,他想,但他正努力压制恐惧带给他的逃跑的冲动,因为他知道,现在听话才会挨最少的打。
  蒋云书越靠近,一股甜味就越发的明显,应该是白糖信息素的味道,他想起小册子上说的,鲜血、唾沫和体液里的信息素是多的。
  蒋云书有一瞬的不清醒,这是omega的信息素在对他起作用,他定了定神,屏住呼吸,我现在伸手把你抱出来,不要动,没事的。
  触及的身体僵硬,重量轻得几乎不像个成年男性,全是骨头,瘦得铬手,蒋云水压下心中的无名火,把白糖轻轻地放在沙发上。
  坐着等一下,不要碰伤口, 蒋云书起身去找药箱,白糖,药箱放在哪里了?
  在柜子右边第二个 疼痛让白糖的声音带上了颤,他脸色苍白,垂着眼睛,细密又尖锐的痛从手和脚传上来,他摊开发着抖的手心,伤口已经血肉模糊了。
  作为一名肿瘤外科的医生,处理伤口是最基础的东西,蒋云书拿着药箱回来,伸手握住白糖纤细的手腕。
  长期虐待形成的肌肉记忆让白糖反射性地想往回缩,但缩到一半就硬生生地停住了,对、对不起先生,我
  蒋云书摇了摇头,是我道歉才对,我现在要握住你的手腕处理你的伤口,会痛,忍一下。
  掌心下的身体一直在抖,蒋云书觉得自己握着的是实验室里人体骨骼标本,手腕细得他仿佛用点力气就能折断。
  他用消毒过的镊子,一片又一片地把玻璃碎片从肉里夹出来,又稳又快,喀啦,玻璃砸到垃圾桶里的声音。
  还好没有扎得很深, 蒋云书用清水轻轻地冲洗伤口,鲜艳的血被冲至粉色,甜腻的omega信息素直扑上来,不然就要去医院缝针了。
  白糖死死咬着唇,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让他脑子有些迟钝,眼睛蒙上了一层雾,视线变得模糊,还有身体受到刺激下意识的躲避,但都被蒋云书轻轻地握住了。
  接下来我要用碘伏消毒,会有点痛,忍一忍。 蒋云书说。
  唔! 白糖压根没反应过来,剧烈的痛意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一声闷哼溢出齿关。
  蒋云书用绷带绑了个利索漂亮的结,好了,我抬一抬你的脚。
  白糖浑身都躬了起来,生理泪水坠在下巴上,眼尾红了一大片,明显在极力忍受痛苦,却没有喊疼。
  闭上眼睛,我尽量快些。 蒋云书于心不忍,他不知道的是,由于omega敏感的身体,痛感是会比 beta 和alpha放大好几倍的,脚放松,别绷着,不然会更痛。
  脚心的伤口很大,玻璃碎片拔出来之后,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淌了满脚的血,蒋云书反应极快,托住白糖的小腿放在自己大腿上,大力地将棉花摁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我先止血, 蒋云书握着的那截小腿绷出了漂亮的线条,正微微抽搐着,他安慰道,很快就好了。
  白糖脱力地躺在沙发上,额发被冷汗浸湿,凌乱地黏在湿漉漉的脸上,手和脚已经疼到麻木。
  蒋云书包扎好之后松了一口气,他终于知道小册子上 AO 之间的吸引不可抗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疲惫地擦了把鬓角的汗,刚刚在满是omega信息素的空间内竭力维持自己的清醒就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就跟在毒瘾发作的人面前放满了海洛因一样,和本能作对太难受,也太难。
  此时此刻的蒋云书无比感谢自己的拖延症,幸好他还贴着阻隔贴,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第6章 守护他。
  蒋云书翻找了下药箱,没找到第一类止痛药,其他的也不是不能吃,但副作用会很大,他站起身,白糖,附近有药店吗?我去买止痛药。
  白糖闻言想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起身子,被蒋云书阻止了,他只好听话地跌坐回去, 小区里有一家,在出门左转。
  好, 蒋云书换了套衣服,倒了杯温水放在白糖可以拿到的桌子上,问,想上洗手间吗?
  白糖抿了抿发白的嘴唇,不想的,先生
  好,你就坐在沙发上,不要压到伤口, 蒋云书拿上钥匙,我很快就回来。
  出了门,空气顿时清新了起来,他总算是能无所顾忌地大口呼吸了。
  等回到家时,房子里的信息素已经散了很多,他把两颗布洛芬放在白糖手心里之后就去打扫厨房的狼藉。
  先生 由于刚刚流了眼泪,白糖现在有些鼻塞,他张着苍白的唇微弱地呼吸着,过长的发丝黏在汗湿的脖颈上,他怯弱地说,我、我来打扫吧
  没事的。 蒋云书说。
  晚饭还没做好,所以刚刚他顺便点了外卖,是附近的一家菜馆。
  外卖还没到,蒋云书坐到沙发上,语气平静:白糖,我们先聊聊,好吗?
  白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瘫着无力受伤的右手,低头缩在沙发的一边,坐姿僵硬,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蒋云书又再次痛恨自己的迟钝,明明每次两人相处,白糖都是低头弓背的姿势,从心理学上讲,全是满满的自我保护意味。
  视线落在了白糖的左手上,蒋云书发现上面有细碎的伤痕,他轻声问:我们领结婚证了吗?
  搭在膝盖上的手立刻攥了起来,白糖愣了一会才小声回答: 领了。
  蒋云书组织语言,尽量委婉:我们,都是自愿的吗?
  白糖的指节开始发白,他再次点了点头。
  蒋云书不再绕弯子,只是这话他说得艰难,宛如卡了根鱼刺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我以前对你很不好?打你?
  这下白糖有反应了,他 唰 地一声抬起头,又快速地垂了下去,左右摆头连带着发丝都剧烈地晃着,声音不难听见带着颤:不、不是的,先生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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