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5 章
沈绛看他一脸怨气，忽然发现他好像根本不能接受自己出京这件事。
只得带着哄着劝着的语气同他道：“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千夜洲也不是苏特，不管事情有没有进展，最多两三个月我就回来了。”
“千夜洲难道不是我大靖国土？我去不得不成？”萧尹语气加重了些。
“是是是，现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哪里都去得！”沈绛发现同他没法讲道理，只得道：“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
“何事？”萧尹问道。
沈绛表情变得凝重，“女王允许我将父亲的骨殖从她的墓室请出，已经随着使团运回来了，如今正停在四夷馆中，我要带着他回千山县一趟，拜见沈家族老，看能不能让他归葬祖坟。”
沈瑜定然是希望自己能有落叶归根的一日，但他终究是被逐出谱，若是不能入葬祖茔，沈绛也打算好了，在千山县另选一处地方把他入葬，那是父亲的家乡……
他抬眼看着萧尹，略嗔着道：“你去像什么话？你现在是皇帝出行，一出门必然大动干戈……”
“谁说我出京，就一定皇帝出行，大动干戈了？”萧尹抵着他的额头道。
“那此次出京，不是之前我装成假女皇的时候，没几日就回来了，一去可能要数月的啊，你不正式出行，难道还便服暗访？你毕竟不能这么久下落不明吧。”沈绛撇了下嘴角。
“既然做了皇帝，自然是不能率性而为，不过高坐在宫城中安享富贵的所谓天子，哪里知道天下疾苦？千夜洲一带一直连年水患成灾，我正要亲自去看看那处，如何治水才好。”
“况且，我就算出行，每日也会接到奏折的，李寅等人，办事一向极为稳妥，反而京中之事，最不需得担心。”
他这些借口实在光明正大的很，沈绛无可反驳。
“说不过你。”
只得认输了。
*
午后，沈绛出宫了一趟，他既然要出京，便想同金环交代些事情。
却发现金环根本不在四夷馆中，便向小爱问道：“小爱，金环大人呢？”
小爱摇摇头摊手道：“师兄，别找他了，金环大人去了国子监了。”
“哈？”
小爱道：“听说呢，金环大人那日在国宴上见过了国子监的骆大人，十分钦佩骆大人的学问人品，所以死皮赖脸去人家家里拜访，还跟着去了国子监，天天一早上去，天全黑了才回来。”
沈绛大为佩服，没想到金环还有这个才能，短短几日，就在京中混开了啊，国子监里可都是人物，女王陛下真是慧眼识人。
小爱忽然瞧着他问道：“师兄，江南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吗？”
“啊？”沈绛发现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呢，小丫头是怎么知道他要出京去江南的？
小爱对着他一抱手，还“哼”了一声，有些不大高兴地道：“反正我就知道的，你休想扔下我，自己同萧大哥出去游山玩水哦。”
“萧大哥？”沈绛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小爱忙闭嘴，差点就咬到舌头，见师兄一脸逼供的表情，忙指指皇宫的方向，道：“他让我这么喊的，他说我是你师妹，自然也算是他的妹妹，让我不要行礼喊陛下，叫声大哥便好。”
沈绛嘴角抽搐，萧尹收买这么个小丫头，还真是得心应手的很。
便无语地挠挠头，“知道了知道了，本来也带你去的。”
他又请出了沈瑜的骨灰坛，并不是之前那圣火教徒的形制的骨灰坛了。
他曾经因为好奇小心地问过女王，既然用他父亲的骨灰装作苏哈亲王的骨灰放在墓室中，那苏哈亲王呢？
女王只说，“他归于天地，已经见到了真神。”
沈绛抖了抖眉，没有再问下去。
此刻，他拈起两支线香对着骨灰坛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再有些伤感地道：“父亲，人若是真的有魂灵，想必您也早已经入了轮回吧……”
他有些遗憾，不曾再多了解了解父亲，若是知道这些年的遭遇，也许当初他应该更加用心的记下他说的那些事情的，而不是烦他唠叨。
“师兄，伯父会知道你要把他带回家的，他在九泉之下，也一定十分欣慰。”小爱在边上跪下，也拜了三拜。
沈绛把线香插进了小香炉中，然后揽着小爱的肩膀拍拍，道：“他知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了，不过呢，你这小丫头，倒是嘴巴越来越甜了啊。”
“那是，都是师兄教得好嘛~”小爱随便敷衍他道。
沈绛屈起手指就给了她脑门一下，“得了吧，别和我来这套，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小爱捂着脑门，白了他一眼。
“从我一进门你就哭丧着脸，到底怎么了？”沈绛凑到她面前问道。
“师兄……”小爱咬了下唇，有些犹豫。
“嗯嗯！”沈绛赶紧点头。
“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吧……”小爱瘪瘪嘴巴。
“啊？”沈绛挠挠头，“我说了带你一起出京的啊。”
“不是这个。”小爱有些失落地低下头，“这次你一声不吭跑那么远，好不容易出现了，进了宫之后，又好几天不见人……之前去苏特也是……”
师兄，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师兄了，小爱抿紧了唇。
沈绛有些不好意思，他应该同小爱交代清楚的，那天他着急慌忙的进宫去，之后也没有来好好同她说说话。
他便摸摸小爱的脑袋，道：“不会的啦，师兄一直会罩着你的啊。”
小爱扭头，她不仅仅是失落而已。
沈绛见她真的有些难过的样子，自省自己这师兄当的其实一直不怎么样，也没有多关心关心这丫头，忙哄她道：“那要不这样，师兄现在带你去吃大餐啊，好不好？”
“对哦，你这丫头，也是大姑娘了，师兄带你去买几套首饰，应该要好好打扮打扮，嗯……”沈绛还摸着下巴打量打量小丫头。
不知不觉，小丫头就变成大姑娘了，眉眼也长开了，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还挺标致的，是标致得不得了！
沈绛全然一副老父亲的欣慰模样，我家有女初长成啊~
“走吧走吧！”沈绛忙把她拉起来，道：“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经过西市，瞧见好多店铺都重新开张了，人也多了许多，我们快些去，你想买什么，师兄都全包了！”
他边大方地许诺，还边侧了下身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腰包，有些碎银子，还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应该够吧……
小爱却甩开他的手，依旧低着头，“不要什么首饰，我也不会打扮，懒得去。”
“吃大餐啊，也不去吗？”沈绛夸张地道，还手舞足蹈地作出一副怪相，想逗她开心。
小爱见他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越加的低落，她一巴掌挡在师兄的脸上，不想看见他的样子一样，还道：“别骗我了，你都与别人在一起了，还整天说要把我嫁出去，我又不是累赘，用不着你操这心！”
“傻丫头，师兄不操心你谁操心？”沈绛捏捏她的脸蛋，还同她调侃道：“你也十七岁了啊，大姑娘了啊，师兄也不可能留你一辈子，这会儿不嫁人就不嫁，以后你看中谁了，那你想嫁人，师兄也不能拦你嘛~”
“喂！嫁人嫁人！你就这么想甩了我吗？”小爱登时就火大了，一蹦三尺高，还狠狠地踩了白痴师兄一脚，踩完了扭头就跑。
沈绛完全是懵的。
他没说错什么得罪她吧？还是害羞了？
“女人心，海底针……”
就算从小养大的，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死丫头！回来！给我说清楚！”小爱一摔门就不见了人影，沈绛赶紧跷着脚跳着去追她。
这一脚踩得，还真挺疼的，早知道就不教她拳脚功夫了。
一跳出门，就撞在了一个熟悉的怀里，是萧尹，萧尹一展臂把他搂住，忙问道：“怎么了？”
沈绛同他指指小爱跑出去的方向，“小丫头。”
“九姑娘，跟过去看看。”萧尹侧脸对着身后唤了一声。
风素清身影一晃，便退了出去。
萧尹便转回头道：“怎么了？”
沈绛扶着他的手站直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地挠头，“我也不知道，刚刚还说得好好的。”
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知道他正有要事在忙，所以才打了个招呼就出宫了的。
萧尹轻道：“已经忙完了。”
沈绛便扭头看向小爱跑出去的方向，皱了下眉，“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这丫头有些不太对劲。”
好像在难过伤心……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怎么也不同他说呢，什么时候学会这扭扭捏捏的脾气了？
萧尹安慰他道：“别担心，她们都是姑娘家，有话更方便说，你终究是男子，小丫头有心事也不好与你说。”
又见他还翘着脚尖，脸上还有些龇牙咧嘴的，便一把将他打横抱起，走回了房中，把他放在榻上。
沈绛忙道：“喂！这是四夷馆啊！”
这屋浅，况且楼下还有间壁都是住着人的。
萧尹失笑，抬起他的脚，给他脱了靴子，道：“让我看看。”
沈绛立时红透了脸，他想岔了……
萧尹忍俊，道：“我知道这是四夷馆，使臣居所，所以你想什么了？”
“什么都没想。”沈绛扭过脸，自己应该只是脑子坏掉了而已！
萧尹褪下他的羊皮靴，又脱了那雪白的袜子，没想到那小丫头这一脚踩得不轻，沈绛也没有防备，脚背竟然被踩得肿起来了，大脚趾甲上还有乌紫了一块。
萧尹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对着门外提声道：“药油。”
柳四进来，捧着一瓶药油奉上，立刻又飞快地出去了。
萧尹倒了些药油在掌中，托起他的脚踝放在膝上，给他揉捏起脚丫子，沈绛被他按得有些脸红，轻道：“一会儿好了，没什么，别了。”
“有些淤痕，揉散开些就好。”
他一下一下捏着，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