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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是你?

  建康,街道上,一列队伍正在前进,前后人员,簇拥着当中一辆牛车。
  车上,胖乎乎的萧勤端坐不动,手中拿着一张怪弓,仔细端详着。
  弓把为铁制,中间内凹,是为“箭台”,弓箭搭在其上,正好位于弓把中心位置。
  箭台之下为“握把”,贴合右手紧握时的内侧形状。
  上下弓臂为木片,确切地说,是多层木片贴合制成,弓力一石,配有“瞄准器”。
  “瞄准器”这个词,他很熟悉,因为当年就听过。
  只不过当年的瞄准器,是李笠自制的辅助瞄准工具,而现在这张名为“铁木弓”的怪弓,其上瞄准器,为真正的瞄准器。
  因为弓有箭台,所以箭可以穿过弓把中心位置向前‘走’,于是瞄准方式由“间接瞄准”,变成了“直接瞄准”。
  用这把弓射箭,一个没怎么练过射箭的人,只要臂力够,摸索个几日,就能轻松射中三十步靶的靶心。
  想想当年,自己为了达到这样的成绩,花了多少精力、流了多少汗,想起当年李笠向他分析射箭要领的情景,感慨不已。
  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昔年那卑微的鱼梁吏,如今是坐镇一方的徐州牧,爵位郡公。
  萧勤知道,不仅兄长萧嗣对李笠一直在拉拢,就连父亲,也对李笠青睐有加。
  如果李笠到王府做客,那可是贵客的级别。
  而他自己,不过是一名寻常的宗室子弟,鄱阳王诸多儿子之中的一个,按惯例得了个侯爵,任了个闲职。
  表兄蔡全给他当僚佐,管理侍卫,他虽无案牍之劳形,却也无担当大任之的希望。
  父亲作为辅政藩王,被不知多少人盯着,所以萧勤和兄弟们,基本上没承担什么像样重任,当然,世子除外。
  世子将来是要继承鄱阳王王位的,当然要挑大梁,而萧勤作为鄱阳王诸多庶子之一,只能混日子。
  虽然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但比起李笠来,真是相形见绌。
  今年年初,萧勤到淮北公干,自然去了徐州寒山,在那里,见到了不知该说是朋友还是故人的李笠。
  李笠以主人的身份,热情招待他这个故人,在府邸设下筵席,与他饮酒作乐,还亲自弹奏钢琴,美妙的钢琴曲,让他听得如痴如醉。
  李笠还带着他四处游览,让他见识了寒山城的与众不同,以及闻名已久的寒山寺和许仙祠,还有寒山城外马场那众多骏马。
  又有奇怪的“马用跑步机”、“遛马机”,李笠谈起养马,头头是道。
  以至于萧勤当时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一身鱼腥味的小吏,向他讲解钓鱼、养鱼的要领。
  李笠变了,变成了镇守淮北的一头猛虎,但李笠又没变,精力依旧充沛,皮肤依旧黝黑,仿佛还是彭蠡湖畔,那个终日打渔的鱼梁吏。
  一个天下无人能及的鱼梁吏。
  临走,李笠送萧勤不少礼物,让萧勤欢喜不已,不过其中包括一些令人匪夷所思之物,他实在想不明白,李笠为何会琢磨出如此玩意。
  但最让萧勤感慨的,还是铁木结合的怪弓,不用李笠多说,他都能想明白,这种怪弓可以降低练习射箭的难度。
  战场上可能不好用,平日里博射、打猎倒是不错。
  但用来博射,肯定会被人说成是作弊。
  想到这里,萧勤笑了笑。
  手中这张弓,是前不久李笠派人送来的,萧勤拿来打猎,确实得心应手。
  牛车缓缓停下,萧勤掀起窗帘向外看去,却见牛车已停在鄱阳王府正门。
  正门的中门平日里关闭,开的是中门旁边的小门,萧勤下了车,向门内走去。
  父亲为辅政藩王,常入宫处理政务,今日亦是如此,他来,是来向嫡母问候,走走过场。
  结果还没进门,却见街道上涌来大队兵马,气势汹汹,往这边过来。
  萧勤见状,心中一惊,下意识看向表兄蔡全,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的神色。
  。。。。。。
  皇宫,一处为禁卫环绕的宫殿内,太后端坐上首,连同几位大臣,看着阶下站着的鄱阳王萧范。
  数名侍卫在左右按刀而立,看架势,仿佛只要鄱阳王有异动,便要将其拿下。
  南郡王萧大连也在众人之中,一双眼睛盯着萧范,如同猫盯着鼠。
  他又看看一旁食案上放着的一碗甜品,以及正在说话的一个内侍。
  那内侍名叫王利,双手被反绑,口中因为塞着防自尽的嚼子,所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不过认真听,还是能听清此人说的是什么。
  “是,是鄱阳王,是鄱阳王指使奴婢,在,在给陛下的甜羹里投毒...”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太后问,虽然面上看起来平静,但眉目间已有怒色。
  “太后,奴婢、奴婢侄儿,不久前失踪,后来,后来鄱阳王拿了他佩戴的玉佩,说、说若不听话,人就没了...”
  “奴婢家中,就只有这个香火,所以,所以...”
  太后看着这个泣不成声、瑟瑟发抖的内侍,眼皮跳了跳,看着食案上放着的那碗羹,只觉头疼得厉害。
  方才,临近午时,儿子用膳,其中有最喜欢吃的甜羹。
  按规矩,天子用膳,其饮食至少要试两次毒,第一次,是饮食刚做好时,由庖厨试一次。
  第二次,是天子用膳前,由内侍试一次。
  今天也不列外,而内侍们(包括黄利)试过膳食后,等了一段时间,并无不妥,所以,包括甜羹在内的糕点、饮食没问题。
  这时,南郡王匆匆而来,声称有人投毒。
  此事非同小可,太后赶紧让人牵来几条狗,再试。
  结果吃了些许甜羹的一条狗,口吐白沫死了。
  那狗的死状,深深的刺激了太后,气得她发抖,全身冒冷汗、手脚冰凉。
  因为若不是南郡王及时制止,那么口吐白沫、面色发黑、抽搐倒地的,就是她的宝贝儿子。
  有人投毒,意图弑君!!
  此事非同小可,太后立刻让人捉拿凶手,而南郡王也却突然袭击王利,并将其嘴堵住。
  随后,南郡王将其中原委一一道来,说之前已经注意到王利不妥。
  王利求死不得,很快便招供:是鄱阳王萧范,指使他在御膳投毒,要毒杀天子。
  今日,萧范同其他辅政大臣一般,在宫内处理政务,于是,心中震惊的太后,在南郡王的建议下,先找借口把其他辅政大臣找来。
  把投毒一事说明,并让王利告知幕后主使为谁,与此同时,立刻关闭宫门、台城各门,调动禁军,把鄱阳王府围住...
  “太后明鉴,微臣冤枉!”
  萧范朗声说道,看着指认他的王利,面不改色:“微臣不认识此人,也没掳走其侄,更不可能以此要挟,要挟他办什么事。”
  “这是有人栽赃陷害,针对辅政大臣,图谋不轨!微臣冤枉!”
  南郡王萧大连见萧范狡辩,心中冷笑。
  他有一些证据,能够判断去年元宵灯会事变,其实是鄱阳王这边搞的鬼,奈何证据不是很充分,无法直接定罪。
  所以,他只能等,等鄱阳王这狼心狗肺之徒露出破绽。
  结果,还真给他等到了。
  今日,他之所以能及时出现,让侄儿避免了中毒身亡的悲惨下场,当然是事前听到了风声,所以才当机立断。
  使得鄱阳王毒杀小皇帝的阴谋未能得逞。
  现在,人证有了,那半碗毒羹也在,他就不信萧范还有什么说辞,能够洗脱嫌疑。
  萧大连看着萧范,两眼冒火,心中大喊:这可是弑君大罪,你完了,你全家都完了!
  太后看着萧范,心中却有些惊疑不定。
  南郡王在宫中有眼线,此举犯禁,但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投毒弑君这件事。
  如果萧范是主谋,她无论如何都要让对方罪有应得。
  可万一萧范是冤枉的,是有人栽赃陷害,那么,真凶是谁?
  是谁,要通过陷害鄱阳王以渔翁得利?对方仅仅是为了对付鄱阳王么?
  这个人,居然能在御膳里下毒,现在是用于陷害鄱阳王,那下次呢?
  一日三餐,我儿子还要不要吃喝了?
  一想到有人暗中潜伏在宫里,时刻都有可能投毒,让她母子死于非命,太后心中惊恐,却不能表露出来。
  她强做镇静,问萧范:“鄱阳王,如今王利的指认,你说是陷害,那么,可有证明清白的人证、物证?”
  萧范朗声回答:“微臣并未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所以,王利的指控,纯属污蔑,微臣是清白的....”
  苍白无力的辩解,在场大臣听了,心情变得复杂起来:若鄱阳王真的是幕后主使,那么,对鄱阳王一系的‘清理’,在所难免。
  鄱阳王有那么多弟弟,那么多儿子,多少人会牵扯其中?
  还会涉及多少文武官员?毕竟鄱阳王的门生故吏可不少。
  万一这些人狗急跳墙,朝廷要如何应对?
  王褒看着姻亲萧范,心跳加速:是你?千万别是你啊!你若真的犯下如此大罪,谁都保不住你全家!
  太后听得萧范如此无力的辩解,嘴角干涩,手微微发抖,即将做出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这时,萧范又说:“事发突然,微臣急切间,无法找出人证、物证来证明清白,不过...”
  他看向王利:“微臣,有几句话,要问此奸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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