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羊肉泡馍
鲜于辅听到这话,冷笑道:“便只你不怕死,旁人都是贪生畏死之徒了?祖师爷创业艰难,本派能有今日的规模,祖师爷和几代掌门花了多少心血?这时交付下来,咱们处置不当,将轰轰烈烈的门户毁于一旦,咱们有何面目见祖师爷于地下?”
他这句话说出,登时便有好几人出声附和,那挺身而出之人眼见七八人异口同声,当即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鲜于辅又道:“这蒙古既退,他日汉室重兴,咱们跟了这位老祖,日后扬眉吐气,老掌门们在天之灵知道了,正不知有多喜欢呢。”
那少桓道:“如此朝代更迭,乃是天下气运所在,咱们一个小小的华山派参与进去,稍微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之局,别说那西凉义军身后有明教撑腰,背景厚重,就凭借他们在陕西扶贫济困,为国为民做了这么多好事,咱们又怎能害人家?”
说着他转头看向鲜于辅,怒道:“你当不当掌门我管不着,但若是你同这老人,去害武威王,导致华山倾覆,从此不在,你便是华山派的千古罪人!我纵然颈血溅于地下,也不能与你干休。”说到此处,已然声色俱厉。
鲜于辅听到这话,蓦地站起,伸掌在桌上一拍,喝道:“少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还想跟我动武不成?”
少桓道:“你先前不也想要废了我们的武功吗?此时假惺惺的,又做何来?你虽为师叔,但若要动武,又岂怕你来?”
眼见双方各执一词,互不为下,气势汹汹的便要大挥老拳。拔剑相斗。那位坐的稳稳当当的老者,本来若有所思的表情,却突然扑哧一笑。接着他也不理眼前众人惊讶的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煎饼。慢慢咀嚼。
他嚼了几口,抬眼指着一名跟在鲜于辅身后的华山派弟子,叫道:“去,到前面给我叫一碗羊肉泡馍,再沏一壶茶。”
那弟子依言而去,却见这老者淡然的摇了摇头,说道:“人岁数大了,就越来越舍不得杀人。你们几个,有话好好说,不用恁地气急,今天谈妥了,大家皆大欢喜,谈不妥……”
他说到这里,伸手“啪”一拍桌面,却见桌子面上登时显现出一张手掌的印记,上面纹路清晰,细节分明。深入半寸,竟然如同巧匠刻上去的一般。
这一手功夫,在场华山派的人物无一人能做。登时满堂人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悄然无声。
如此过了半晌,白少桓摇头道:“老前辈,你武功高强,我等远远不及,可是如今明教抗元正值紧要关头,我等无德无能。不能施以援手,可是要从背后下手。那便是助纣为虐,他日蒙古势力攻打回西凉。也不知将有几千几万百姓因此而死,岂不是有伤上天的好生之德?”
那老者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叫道:“小子白少桓。”
那老者点了点头:“你小子不错,不如我收你为徒弟如何?”
这话一说,登时那先前的鲜于辅低低惊呼一声,脸色立变,看向白少桓的眼睛,便有些惊惶失措。
白少桓拱手答道:“老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可是我本是华山派弟子,就算是不当这个掌门,终其一生,也绝不敢叛出华山一步。”
那老者笑道:“那又何妨,我要是当了华山派掌门,咱们自然便是一家。”
他这一句话说出,那鲜于辅身躯便是一颤,他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面前老者,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老者转过头看着鲜于辅道:“我做这个华山派掌门,你看如何?”
鲜于辅低下脑袋,无奈道:“老祖武功通神,礼贤下士,豁达大度,做这个掌门自然是极好的。”
那老者听到这话,哈哈大笑,拍着桌子笑道:“这个掌门我是不做的,不过我看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才,日后还能有点用处,还是留着吧。”
鲜于辅听到这话,一颗心大为安定,急忙笑脸相迎,问道:“老祖,那这几位……?”
他随手一指,却是指向了那几个不听从他调遣的几人。
那老者笑道:“我平素慈悲,不爱杀人,却不知道你性子如何,今日就随着你的性子作罢,老祖在此给你撑着。”
鲜于辅听到这话,心中大定,当即持剑在手,笑吟吟走向那几名不服管的同门。
先前谴责他那位同门眼看情势不好,不禁大怒喝道:“你做什么?”
却见鲜于辅突然跃起,一掌朝着他头顶击落,斜刺里双掌穿出,同时架开他这一击,出手的却是白少桓和另外一名弟子。
鲜于辅看见白少桓出手,怒火更炽,大叫道:“好哇,老祖已答应放你一马,你却不知好歹,看我如今怎么教训你!”
白少桓叫道:“我无德无能,才识庸下,不敢违背师训,忝当掌门的重任,不过是长老念在我先父的面子上,但蒙古大军侵我疆土,杀我百姓,你让我去杀那抗元的忠良,那是万万不能,而你若是谋害同门,那就是背叛门规的大罪,我一条性命死不足惜,但我派门规声誉,却不能在你手里毁了!”
他这几句话说完,众多华山派弟子轰然喝彩,几名华山弟子站在他身边,大声说道:“白掌门此话有理,咱们今日死便死了,也不能做那杀戮同门之事。”
鲜于辅袍袖一拂,冷笑道:“你们说的倒是好听的紧,我身为掌门,清理门户,光明正大,等会可不要死得不情不愿。”
白少桓黯然无语,他知道鲜于辅有此老人撑腰,想当掌门都想得疯了。此时定然要不死不休。
他宣称自己不当掌门之时,便已经决意一死,此时缓一口气。数月来担惊受怕,受尽折磨。
这时想到死后一了百了,心中反而坦然,于是冷然一笑,抽出长剑便往颈上刎去。
正当此时,突然见两扇大门洞开,一人大大咧咧,端着一碗羊肉泡馍走了进来,抬头看了几人一眼。问向老者道:“你叫的馍?”
那老者眼见此人面色黝黑,眼神坚定,身穿白袍,身上挎着三柄长剑,不禁心中一凛。
那白少桓看见这人丝毫不惧那老者,也不禁心中好奇,停下了手中的长剑。
这一间屋子,堂前摆着一张花梨木的桌子,那老者自坐在一侧,而来人进来。脚步不停,当即坐在另外一侧,翘起二郎腿。手持筷子,稀里哗啦搅拌开来,朝口中一送,嚼了两口道:“这家羊肉泡馍也太过腥膻了,给你吃罢。”
说罢,他抬起手抓起海碗,便朝着那老者脸上扣去。
那老者身形一闪,霍然立起,身后鲜于辅与几名同门使了个眼色。刷刷几声,寒光闪动。各人取出长剑,快步抢上。手腕抖处,两柄长剑的剑尖已指住齐御风的背心。
齐御风冷哼一声道:“有凤来仪、白虹贯日,尔等也配使华山派剑法?”
鲜于辅喝道:“小子,我们使不得,难道你便使得,你究竟是谁,如若不招,今日本大爷便教你身上多两个透明窟窿。
齐御风冷哼一声,并不作答,目光却盯住了那名原来优哉游哉的老者,那老者被他看得额头见汗,背心渐凉,抬手一摆无奈说道:“罢了罢了,今日这事,我不管了。”
说着他随手一挥长袖,便要转身出门。
谁知未等他走出两步,便霍然回头,手中一条长长的判官笔化为鹤形,直冲齐御风面门,齐御风双掌一番,虚虚实实,变幻莫测,便与他斗在了一起。
两人交战,鼓荡吞吐之间,直有飞龙翻浪升天之势,俱有风虎云龙之变化,众人眼见齐御风一介少年,凭借一双肉掌,如此寸室之内,飞腾变化,神出鬼没,武功居然与那老者不相上下,不由得都大为惊异。
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之极。鲜于辅惊讶之际,突然觉察出一柄长剑架住了自己的脖子,他
知道自己一方的心腹武功高于对方,但此时居然毫无察觉,当即又惊又怒,却并不畏惧,大声道:“大胆狂徒,竟敢犯上作乱吗?
白少桓喝道:“奸贼!敢动一动,就要了你的性命!”
鲜于辅武功武功原在白少桓之上,但此时出其不意,俯伏在地时给人制住,已
全然处于下风。他事先布置了十余名亲信在旁护卫,此时也都持剑抵住了白少桓,但白少桓本来是门派之中下一辈的第一弟子,又当了几个月的掌门,平素在门中颇有威望,他们虽然持兵刃遥遥抵住了白少桓的后心,心中却也犹犹豫豫,不敢动弹。
正在此时,却见那两人一身黑袍,一身白衣,两人化作漫天飞影,直如风卷残云一般,啪啪啪啪交手之声,连绵不绝,两人掌发如风,招数变幻,劲风鼓荡,一股纯阳之气汹涌而来,直吹得周围人物面上生疼。
众人不由得心中疑惑,这少年怎么有如此武功?
不到一刻,两人即便分开,那老者面带惊容,呼呼喘气,脸色死灰,紧紧的盯住了对方,齐御风却好整以暇,拍手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使这打穴手法,与百损道人一模一样,你是鹤笔翁,对不对?”
原来这位老人便是原“绍敏郡主”赵敏手下,王府中最强的高手之一,精通玄冥神掌和鹤笔法,为鹿杖客的师弟。
他与师兄二人自幼在百损道人门下同门学艺,从壮到老,数十年来没分离过一天,两人都无妻子儿女,可说是相依为命,原是不分轩轾,但鹿杖客一来是师兄居长,二来智谋远胜,因此鹤笔翁对他向来尊敬。
玄冥二老武功卓绝,只是热衷于功名利禄,这才以一代高手的身分,投身汝阳王府以供驱策。
张无忌少年时曾被他假扮成蒙古士兵并掳去,并向张无忌后心打了一下玄冥神掌,令张无忌险些因玄冥神掌死去。
鹤笔翁好酒,后因为明教“光明右使”范遥设计使得汝阳王小妾韩姬放在鹿杖客床上,鹿杖客色迷心窍答应给与十香软筋散之解药。
屠狮大会之后,鹤笔翁与师兄鹿杖客企图武力夺取周芷若的《九阴真经》,被前来救援的明教教主张无忌打败,最后被张无忌化掉阴毒武功成为普通人,但不知如何,这鹤笔翁此时武功居然练了回来。
那老者脸色一阵苍白,惊讶问道:“你见过家师了?”语气之中,似乎略带颤抖。显然是极为激动。
齐御风点头道:“见过啦。”
鹤笔翁惊叫道:“在哪?家师现况如何?”
齐御风笑道:“百十多岁的老头子,还能怎么样,死得不能再死了呗。”
鹤笔翁骂道:“你胡说,我师傅……怎地会死?”
齐御风道:“不错,他学了中土正宗武学,又去偷学那烂陀寺的天竺武功,只可惜两者未能混二合一,如今怎地不死?”
鹤笔翁听到这话,踉跄向后退了两步,口中一口鲜血喷出,百损道人在天竺学艺一事,十分隐秘,只有他与师兄鹿杖客两人知晓,如今年岁大了,心中总存着个师傅武功大成,长生不死的念头,没想到一见到齐御风,便即被戳穿。
齐御风道:“他距离超凡入圣也只不过差了一步而已,已然是天下了不得的人物,你又何必伤心?”
鹤笔翁低着头,凄然说道:“你便是武威王齐御风了罢?如今落在你西凉手里,还有什么话好说,你杀了我罢。”
齐御风顿了一顿,持剑在手,正色道:“你今日不是落在西凉军手中,而是落在了华山派手上,这一节你须得明白。”
鹤笔翁轻哼一声,口中道:“华山派……”语气之中,似乎颇为不屑。
齐御风上前道:“今日就且让你见识见识华山派的剑法。”说完一句,众人只见一道沁人心脾的寒光,如梅花散香,清歌缭绕,霍然在屋中舞成一团银色的蝴蝶乱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