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无颜是哀愁（下）
韵阕被同时跌下来的婆婆揪回到河水中，克巴反应过来正要攻击，婆婆揪着韵阕抵挡在前面，在湍急的河水中，婆婆一只眼睛黑洞洞的冒着黑血，但是依旧冷笑。
很明显，她也受了重伤。
刚刚在即将坍塌的山洞里，韵阕就要和不渝跳崖的时候被婆婆一把抓住，情急之下她把柳翎的手交付到不渝手中，一个眼神，不渝已经明了。
她勉强一笑，随即不渝在惊讶中跳了下去。
韵阕回过头，婆婆冷笑的摸样让她愤恨，“你要毁了我是不是？”
“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我都还给你了！”韵阕一只手一下子戳进婆婆的眼睛里，婆婆疼得大叫放了手，韵阕挣脱婆婆，刚要跳崖，婆婆捂着瞎了的一只眼睛，就在韵阕跳下去那一刻她再一次伸出了长手，一下子捅进韵阕的后背，韵阕放大了瞳孔愣在那里，婆婆掏出了她的心。
韵阕回过头，眼睛里是绝望并着释怀，她坠了下去。
从身体碰触水面那一刻，往事在脑海里回放。
那时枯萎的小莹，一身泥泞，不渝掸着她身上的土，递给她食物。
那时，子韵琥珀色的眼睛微笑着看着她。
那时，她睁开眼，看见镜子里蜕变的自己，如此美丽。
那时，初见柳翎，后来，他说他要娶她。
韵阕在水里缓缓下沉，血从后背冒了出来染红了周围的血，她睁开眼，看见不断下沉的柳翎，她拼了命的向他游去，直到抓着他将他往上提，用尽全力推到岸边，推到不渝身边。
婆婆将韵阕像盾牌一样抵挡在前面，不渝看着韵阕苍白的脸大喊了出来，“小莹！” 韵阕莞尔一笑，“不渝，”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微启的双唇没了眼颜色，“我活不了了，别管我了，”继而她目光流转，转到柳翎身上。
柳翎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韵阕突然很释怀，她绽放了一笑，伸出手，向着不远处柳翎的方向。
柳翎愣了一下，随即，他也伸出手，向着韵阕的方向，两只手在空中够着，却触不到。
韵阕的手指在空中弹动，然后垂了下来，她闭上了眼睛，从婆婆手中沉了下去。
“小莹！”不渝哭着喊了出来。
“韵阕！”柳翎一如不渝，泪水带着哭声咆哮在河水中，直到韵阕被河水淹没，从头到后来的手，一点点消失。
“我要你的命！”不渝喊了出来，与此同时，克巴和不渝一同发出攻击，两人的冲击在河里形成巨大的波浪淹没了婆婆，婆婆连连被击中，口吐鲜血。
洛言飞过去一把揪住婆婆将她提上岸来。
婆婆奄奄一息躺在岸边，仰头望着这几个人，依旧是从容的冷笑。
不渝揪着婆婆，眼睛急成了残忍的血红，她张开嘴露出尖牙一口咬到婆婆的脖子上，婆婆的瞳孔顷刻放大，她微张着口，不渝满嘴是婆婆的鲜血，婆婆睁着眼睛捂着自己的脖子，鲜血冒了出来。
修缘拉起激动的不渝，不渝哭着喊着，修缘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安抚。
不渝捶打着，修缘依旧死死地抱着她，摸着她湿漉的头发，不渝的身体抖动着。
克巴蹲了下来，看着奄奄一息的婆婆，“我送你回家吧。”
婆婆抽搐着，嘴角流出黑色的血，她直直的看着克巴，说不出话来。
渐渐的她停止了抽搐，丑陋的面孔不再狰狞，而是露出原本苍老疲惫的面容，克巴用手阖上了她不肯瞑目的眼睛。
柳翎半响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他痴痴的望着河水，看着韵阕被淹没飘走的方向，洛言走过去拍拍他，将他拉了起来，“你还好吧。”
柳翎像死了一般，没有力气，直到靠着洛言才能缓慢站起来，他头发往下滴着水和眼泪混成一片，流淌在冰冷的脸上，柳翎无神的摇摇头，这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大大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克巴阖上婆婆双眼那一刻，他感到头顶有一道光，抬起眼，看见一个人缓缓降了下来。
“师傅？”他惊讶的看着这个人，一位鹅黄衣衫的老者，花白头发降到他们面前，克巴激动的跪了下去。
老者扶起了他，点着头，克巴看看地上的死者，老者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走近死去的血婆婆，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我们终于见面了，只是没想到，我没见到你最后一面。”
所有人看着这一切，鹅黄衣衫的老者是血婆婆的姐姐，风婆婆，她摸着妹妹比自己衰老的脸庞，像是想要磨平她脸上的褶皱，渐渐的，老者抬起头，念着什么，血婆婆被一道光笼罩随即消失变成一粒珠子，风婆婆展开手，珠子落到她手里。
“我要带她回去了，”婆婆走向克巴，“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始终她是我妹妹。”
最后风婆婆走向修缘，他依旧安抚着激动的不渝，风婆婆颇有意味的看着他们，她手在胸前合十行了个礼，“罗汉。”
修缘礼貌的回礼，婆婆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再看看不渝，不渝一脸泪水。
婆婆摇摇头，最后她走向克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克巴惊愕的睁大了眼睛，随即努力克制自己的惊讶，渐渐平复了下来。
风婆婆升空而起，临走时向不渝点点头，不渝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也向她点点头。
河水依旧湍急，几个人平复了心情回到镇子里，镇上已经没有迷魂香的味道，几个人将柳翎送到家门口，柳翎拖着沉重的步子迈上石阶，走到门口他回过头，看着不渝。
“她真的是——妖吗？”
不渝没说话，垂下了头，柳翎没得到答案，缓缓回过头走了进去。
望着他的背影，柳翎仿佛一下子憔悴了不少。
修缘依旧揽着不渝的肩膀，不渝靠着修缘的肩头，洛言看了一眼两个人，“韵阕也死了，不知道那些被施咒的人怎么样？” 随后几个人赶回了天台镇，镇子上的迷魂香也已经消失，很难得的是，镇子上始终笼罩的阴霾似乎散去，虽然已经是黄昏，但是见到了很久不见的红霞。
他们回到修缘的家里，李家也已经恢复了平常一般，香味消失，修缘他们往里走着碰见了李管家。
“少爷！”李管家见到修缘兴奋的叫了出来，“你可回来了。”
修缘走过去，“回来了，我母亲怎么样？”
“夫人刚刚醒过来了，还有莫愁姑娘，少爷你去哪了？”李管家还在关切的询问，修缘听见家人没事舒开了这几天始终微蹙的眉毛，他长舒了一口气正要回头向不渝微笑，却发现那三个人已经消失。
修缘一愣随即跑到院子里四顾看去，却依旧不见他们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