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真假
韩学士比皇帝大上两岁，早已是花甲之年，本来他今年便要致仕，朝廷中的风风雨雨和他几乎没有关系，谁知临了竟然会卷入这样的纷争中。
他看了燕王与叶丞相一眼，不由叹了一口气：‘晚节不保啊。’
朝皇帝拜了一下后，韩学士道：“回皇上，大家手中传阅的试题乃我先前草拟的试题，不过后来经过和几位大人协商，最后被弃用了。”
韩学士一脸戚戚，满是自责：“皇上恕罪，恕老臣老眼昏花，竟在上交给试题的途中，弄错了试题卷，才让皇上错以为试题泄露。皇上，此事说来都是老臣的错啊！”
大臣们的表情有些微妙，事情居然会这么巧合？所以泄露的是一分假试题？
臣子之间的小手段还少吗？他们对韩学士的说辞大抵是不相信的。
似乎是知道大家不信，萧侍郎补充道：“皇上，微臣不知道会试的试题为何会出现变化，也许就如同韩学士说的那样交错了试题，又或许是别的环节出了岔子。”
“不过微臣等人也不是没有证明清白的证据，此次会试的试题早就保存在贡院中，皇上派人一查便知试题真假！”
江宴如梦初醒：“皇上，萧侍郎所言不假，皇上派人一查便知！”
见三人如此信誓旦旦，大家心中差不多有了底。
孙詹事见事情演变成了这样，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怎么会这样？难道燕王和江宴提前收到了消息，所以提前做了准备？这几人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早就布置妥当。
叶丞相眼神一沉。
燕王等人想来是早有准备，能说动韩学士让他挡枪，其实不是很难，韩学士早就到了致仕的年龄，就算皇帝大发雷霆，最终也会看在韩学士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帝会顺着燕王等人的计划走吗？假试题泄露，和真试题泄露哪个更严重？这还用得着选吗？皇帝这么好面子，怎么肯让朝廷丢这么大的丑，哪怕只是遮羞布也好！
这回算是弄巧成拙了，本想把江宴拉下马，谁知却让燕王意外收编了萧侍郎。
萧侍郎本是中立一派，此次为了洗脱试题泄露的罪名，应该是被迫和江宴联手了。有了共同的秘密，萧侍郎就算现在没有加入燕王的麾下，恐怕也不远了。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叶丞相表情相当不好，他带着思索的目光看向谢喻舟。
在场的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个人——谢喻舟。
事情几经周转，都不见谢喻舟发表意见，他好像完全把自己置身渡外，在场的人谁还记得他才是一开始爆出这件事的人，这年轻人的城府之深让人看不透。
叶丞相从不相信第六感这种无稽之谈，但这次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年轻人十分危险。
难道谢喻舟也是燕王的人？
叶丞相眉心猛地一跳，唯独这件事他不想看到。
等待了许久，小太监终于从贡院中取回试题。
皇帝迫不及待看翻开起来，果真与册子上的试题不同。
朝廷的脸面总算维持住了。
确认后，皇帝把两样东西递给了宗良公公，十分心累地说道：“众卿也看看吧。”
等大臣们传阅完毕后道：“萧大人和江大人果真说的不错。”
“试题没有泄露也算是万幸。”大臣们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假试题为何为传得街知巷闻？”有人故意问道。
“可能韩学士又一个不小心，被人偷了去？”皇孙一派讽刺韩学士。
韩学士气愤地说：“老夫府上没有背主的下人，诸位大人要是怀疑老夫有泄题之嫌，还请拿出证据来！”
“韩学士这话可别说得太满，如果不是你这边出问题，也不是江大人那边出问题，难不成还是皇上……”难不成还是皇上那边出了问题？
臣子没把话说完，就突然戛然而止，他似乎也知道言辞不当，连忙像皇帝告罪：“皇上恕罪，是微臣说错了话。”
不过他的一席话仿佛提醒了大家什么。
几位主考官是万万不敢泄露试题的，那么最容易泄露试题的地方往往是常人想不到的地方。
平时能接触到皇帝奏折的有谁？
宗良公公？这个排除，宗良公公是皇帝的亲信。
打扫养心殿宫女太监？这个也排除，打扫养心殿的宫女太监一般都不识字。
叶丞相？这个也排除，叶丞相虽然能进出养心殿，但一般都是在有第三者的监督下，他要是贸贸然翻动皇帝的奏章，早就被拉去砍脑袋了。
还有谁？
众人不由想起一个人——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掌呈进章奏、撰作诏诰之事，乃中书省麾下。
而中书省由叶丞相统领，中书令即当朝宰相。
所有人的视线，包括皇帝在内，都投向叶丞相。
锋芒在背，如坐针毡。
风风雨雨二十多年，叶丞相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慌乱。
他不由朝皇帝一拜：“皇上，虽然我们已经弄清并非是会试试题泄露，但举子们还不知道事实如何，假试题一旦在举子中流传开来，恐怕会引起骚动，未免不必要的麻烦，还需黄府尹近日严加巡查。”
这个时候他要是为属下辩解，反而会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错觉。
叶丞相只好转移了话题。
皇帝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叶丞相所言甚是，黄方恒听令，朕命令你即日起，将售卖假试题的贼人捉拿归案。”
“微臣遵旨。”黄方恒站出来朝皇帝一拜。头上一群人挣来抢去，每次倒霉的都是他，他可真是见了鬼了！
事已至此，皇帝当然也琢磨出了是怎么一回事。分明是两派之争导致，有人想要陷害江宴，但江宴提前得知了事情，将计就计反将了对方一军，但不管试题是如何泄露，皇帝都十分恼火。
争斗他允许，但绝不允许把手升到他面前来！
皇帝对黄方恒冷声道：“黄方恒，售卖假试题的贼人一旦抓到，即刻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皇帝巡视了一遍底下的臣子们，用森然的语气道：“敢把手伸到朕的面前来，就要做好承受朕怒火的准备！”
这一番话，显然是皇帝对太和殿中臣子的告诫。
“臣遵旨。”黄方恒。
孙詹事、江宴、萧侍郎、韩学士、连同叶丞相和燕王在内不由都出了一身冷汗。皇帝应该是看出了什么猫腻，这是在警告他们。
任他们机关算尽，却在皇帝面前败了好感。
这会儿谁都不敢在皇帝面前再提假试题是如何泄露的事，想必皇帝已经有了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