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生
夜晚的马家村十分的安宁，繁星点点，微风习习，一点儿也没有遭到夏日酷热的侵袭。
陆大有独自一人坐在小山包上，身旁放着木剑，任风吹动头发。
这不是在思考，不是在扮深沉，而是发呆，脑子空空的，就那么看着远方，什么也不去想，不去做。
现在陆大有不住在马石坚家了，而是单独一间房子，那是很多年前一个捕兽队的成员遗留下来的。
“陆小哥又在想华山了吗？”
远远的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接着是轻快的脚步声。
陆大有没有转过头去，因为他知道，身后那人，是马灵珊。
这个时候，会来这里的，只有马灵珊，也只可能是马灵珊。
马灵珊跟小师妹一样，活泼好动，村里难得多了一个外人，还是有趣的外人，怎能不好好认识一番呢。
有趣、有故事、武功高、深沉、耐看、好脾气……这是马灵珊对陆大有的印象。
因此每当黑夜降临大地，小山包就会多上两个来客，一个是陆大有，另一个是马灵珊。
陆大有先来，马灵珊后来，但先来的以后每天都来，后来的，也没有一次缺席，谁也说不清是谁留下了谁。
“这么晚了，伯母没有管你吗？”
马灵珊驾轻就熟，直接坐在陆大有身旁，晃动着两个可爱的脚丫子。
陆大有低头扫了一眼熟悉的身影，露出一抹习惯了的微笑。
“当然不会了，我可是马家村里最乖最厉害最懂事的马灵珊，娘才不会管我呢！”
马灵珊骄傲的转过头，美眸一番，显然对于陆大有这番连续十五天的对话有了很强的免疫力，那对明亮的眼珠子好像在说着，怎么又是这番话？
陆大有抽了抽鼻子，眼珠子一转，望天，我没看见，不知道。
这是陆大有的回应，显得有几分调皮。
只有和马灵珊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陆大有才会开心点，才是陆猴儿。
因为这种感觉好熟悉哩，就像在华山，在小师妹身旁一样。
见到陆大有装模作样，马灵珊也不去揭穿，虽然已经揭穿了十四遍。
娘还巴不得我来这哩！
马灵珊同样低着头，心里偷偷的嘀咕，脸颊有点微红，那是小女子姿态的酡红，但漆黑的眸子里有着一抹化不去的不安。
十天来，马石坚忙着练剑、练华山内功，马大成一心一意要创出自己的刀法，都是恨不得把时间劈成两半来用。
因此原先马家村最优秀的三人小组就这样以另一种形式分崩离析。
马灵珊知道两位伙伴的心思、坚决，也不去打扰，自然而然的，陆大有这个勉强算的上高富帅的家伙，就成了一个交流的对象。
其中免不得身为马灵珊母亲的胖大婶推波助澜，屡次创造机会。
马灵珊的家中，胖大婶正满脸愁容的看着窗外，那方向，是马灵珊和陆大有的方向，也是大山的方向。
女儿呀，女人这一辈子，就图嫁个好男人，陆小哥是个好男人，比大成强，比你爹强，比这方圆十里内大大小小的人都强！
你爹，你爹说不定回不来了，娘只希望你下半生吃得好，穿的好，然后娘就……
小山包
风吹动两个人的发梢、山包上的沙粒，周围的树叶，沙沙沙，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种感觉真好，就这么静静的呆着，呼吸着像小师妹一样的味道，感受着小师妹一样的体温。
陆大有很迷恋这一刻，两人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宽，这是很近的距离。
“陆小哥，父亲还没回来，母亲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很担心，晚上偷偷的在被子里哭泣，我没有叫她，也不敢说、不敢问。”
马灵珊想到了那个山一样宽厚的身影，想到了近日来村里的焦躁不安，心里一阵隐隐作痛，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灾难一般。
“我和村长说好了，明天，明天若是他们还没有回来，村长和我会一同去山里寻找。”
陆大有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也不敢去看马灵珊伤心的模样，眺望着远方，道。
马家村的捕兽队每次进山都是有惯例的，进山七天，无论收获大小，都会返回，因此十天之内就可以回到马家村。
而此次进山，已经十二天了，连个人影也没有见着，马家村里早就弥漫开来一股担忧、不安的情绪。
这次捕兽队出去狩猎，可以说是全村的壮汉们集体出动，一个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若是有一个意外，那带给马家村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作为村长的马老汉，除了安抚众人的骚动外，也和陆大有谈过，希望陆大有能帮上一把，毕竟这里，陆大有最强！
进山是危险的，除了得到官方认可的刀主有实力轻松进出外，这方圆十里内的村庄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个疏忽，就永远回不来了。
但村民们没有选择，不进山，就没有肉，没有肉，就要饿肚子，饿肚子，那还是死！
至于稻谷，村里种不了，只有镇上才有，是镇上的大人物才能享用的资源，马家村就是砸锅卖铁也撑不了几天。
马家村的捕兽队，已经好几年都是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的回，山里头也没有听闻强大的猛兽出没，每次回来都是大丰收，这才促成了这次几乎全体壮汉进山！
以往都是去一半，留一半。
就算他们都死在外面，也总要有人去收尸，马家村的男人，死了，也要回家！
马老汉说话的时候是背向陆大有的，陆大有不知道他有没有哭，只看到那背一下子就驼了。
来了马家村这么久，说没有感情是假的，骨子里的陆大有，是重情重义的。
因此陆大有不假思索，便答应了，最后的期限就定在明天。
这也是马石坚和马大成这几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苦练武功的因素之一。
回过神来，陆大有听到了哭泣声，这里只有两个人，除了陆大有，只有马灵珊。
马灵珊越想心里头越乱，越乱心里越难受，螓首埋在胳膊里，轻轻的抽泣。
陆大有看着心里难受，难受的紧。
“灵珊，我们明天就进山，伯父一定没有事情的。”
陆大有憋出一句话，但马灵珊依旧哭。
十二天了，马灵珊不是傻瓜，从第十天开始大家心里就有了不好的猜测，但没人敢说。
马灵珊是姑娘们的领头羊，所以她一直倔强的忍着，笑着，还是做出那个活泼开朗的马灵珊。
但听到村长和陆大有要进山，再也忍不住了。
“村长也认为爹爹没有希望回家了是吗？”
马灵珊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眼睛红红的，肿着。
陆大有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回答不是，那是在欺骗马灵珊，回答是，陆大有说不出口。
马灵珊看到陆大有不说话，为难的看着自己，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有时候默认就是最好的答案。
马灵珊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花，挤出一丝笑容。
干巴巴的，不好看，但还是笑容，落在陆大有眼里，还是跟小师妹一样好看的笑容。
“陆小哥，只要你看到爹爹，就把他带回来好吗？”
马灵珊那蒙上了一层水雾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陆大有，只想要一个奢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奢望。
“一定，只要我看到你爹爹，就把他带回来，无论是生还是……”
话说道一半就噎住了，因为马灵珊扑了上来，眼里满是惶恐，温暖的手掌捂住陆大有的嘴巴，螓首摇着，眼眶又红了。
呼吸着近在咫尺的香味，陆大有心里没有别样的心思，只有心痛。
陆大有怜惜的伸出手掌，轻轻的握住嘴巴上那软玉般的小手，握的紧紧的，然后缓缓的掰开。
马灵珊如同触电般，心里传来异样的感觉，那是和马石坚还有马大成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鬼使神差的，没有松开，就任由陆大有那么握着，然后心里很快就被担忧所占据，默不作声。
“伯父一定会回来的。”
黑夜下，陆大有好似宣誓般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回荡在马灵珊的心里。
两双坚定的眼眸，一男一女，互相凝视着对方，手掌，握在一起。
回到家，马灵珊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同样不能入睡的，还有马老汉、马大成、马石坚、大婶们、包括陆大有。
陆大有坐在床上，用布轻轻擦拭着手里的铁剑，另外一把木剑放在了桌上。
铁剑黝黑，长半米，是马老汉用家里的一口锅敲成的，剑锋也是一点点磨出来的。
因为马灵珊，陆大有决定明天就进山，陆大有不想再看到马灵珊伤心落泪的模样。
以前看到小师妹哭泣，陆大有只能无力的站在一旁，但现在不一样了，小师妹成了马灵珊，陆大有也不再只是陆猴儿。
“村长也早想进山了吧？”
陆大有擦拭着铁剑，嘴里轻轻的念叨，透过窗外，看向天上那轮明月。
今夜是十日，明天就是十一，十五是团圆的日子，只剩下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