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周明烨和李喜燕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偶尔会说一两句，不知不觉到了很晚，最后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李喜燕醒来的时候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毛巾被，周明烨不见了。
她急忙站了起来，快步走进病房，看到周明烨正站在景鸣俊的床前，副院长也在，正声音艰涩的对周明烨说道：“明少爷，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我昨天晚上也想了好几种方案，但……还是尽快通知家里人，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他没有明说，但谁都听得懂。
李喜燕心头猛然一缩，看向周明烨，他站在床边，身后是窗子，早晨的阳光从窗子里流泄进来，轻轻拢在他的身上，他的发丝翘起来几根，在阳光里像是淡淡的金色。
他微皱着眉，好像没有听到副院长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床上的景鸣俊，他不言不语，整个人被阳光勾勒的特别单薄。
副院长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病房，周明烨依旧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
李喜燕走过去，想说什么都是苍白无用，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指尖冰凉。
这时，度允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早餐，一进屋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和李喜燕对了个眼色，李喜燕微微摇头，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没有看向景鸣俊，而是看向周明烨。
一直昏迷着的景鸣俊眼皮突然动了动，周明烨急忙俯身，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爸爸。”
景鸣俊艰难的睁开眼睛，好像目光聚焦了很久，嘴角慢慢咧开，像是在笑。
这个表情让人心里更难受，像是把心扯开了一般，李喜燕担忧的看着周明烨，生怕他受不住。
“爸爸，我在。”周明烨小声说道，字字轻轻，唯恐惊拢了他。
度允冲李喜燕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起出去，李喜燕一步三回的退出了病房。
“情况不太妙，”度允开门见山的说道：“景鸣俊的事儿太突然，会很麻烦。”
李喜燕不解，“你指什么？”
度允掀眼皮看了看她，眼角有几分笑意，只是这笑意味不明，有点儿像嘲讽，有点儿……反正让李喜燕不太舒服。
她慢慢敛了神色，问道：“度先生有什么指教？”
度允轻笑一声，“李小姐，当真不明白我的意思？”
“不明白，”李喜燕干脆的回答道，“度先生，有话你就明说。”
“我以为，”度允似笑非笑，眼中闪着精光，“李小姐并不是单纯的少女，见过更多的人心险恶，看过更丑陋的嘴脸，会明白我的意思。”
李喜燕眉头一皱，“你是指……景鸣俊死的突然，他的身后事？以及……景氏的财产？”
度允微微点头，眼角的笑意放大，“不错。”
李喜燕深吸一口气，不管度允是以什么眼光看她，看这件事，他说得的确是有道理，可能听起来让人觉得人心冷漠，但这的确是事实，也是尽早要面临的事情。
“不知道景鸣俊有没有立下遗嘱，”李喜燕低声说道，她心里并没有底，只怕是没有的可能性比较大，景鸣俊正值壮年，而且景氏大部分都掌控在他的手里，连对景南宇都没有放权，他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想到立遗嘱。
“所以说，这事儿明少不在乎，或者说顾不上在乎，但是总得有人替他谋划，”度允看了一眼病房里面，继续说道：“我得回去跟五爷说一声，如果真的闹起来，这事没有五爷插手，恐怕他很难拿回他应得的东西。”
李喜燕一时没有吭声，以她对周明烨的了解，的确……他在这种时候，应该不会去考虑这些东西，至于什么能分到多少钱，拿到多少财产，他根本不会在乎，甚至还有可能冲动之下说出“什么都不要”的话。
但这些，在景家那些人那里，会当成真话，会成为把柄，尽可能的剥削属于他的东西。
她还没有回答，度允张嘴刚要说什么，周明烨突然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个小铁盒，二话不说往外走，李喜燕吓了一跳，急忙追了上去，度允也错愕了一下，随后快步跟上。
在楼梯口遇到了阿成，度允让他照看着景鸣俊，别的话也来不及交待，匆忙的跟上去。
李喜燕好不容易追上周明烨，拉住他的手臂说道：“你要去哪？”
周明烨拿着铁盒，“去见莫柳生。”
“行，”李喜燕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周明烨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度允也跟上来，说道：“我当司机，走吧，去派出所我也得有份儿。”
三人快速让了车，一路直奔派出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李喜燕看着周明烨的侧脸，感觉他侧脸的线条更凌厉了几分，她似乎感觉，那个曾经阳光又快乐的少年，正在被磨去棱角，打磨成你想象不到的模样。
李喜燕胡思乱想，想不出怎么安慰他，只能陪着他沉默，她告诉自己必须要保持冷静，尽量让他受到尽可能少的伤害，尽量让他得到更大的利益。
她觉得，度允有句话说的对，她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少女，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她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到了派出所，度允停好车就带着他们俩往里走，到了里面的走廊，他让李喜燕和周明烨等着，他独自进了一间办公室。
没过多久，度允就从里面出来了，李喜燕一见他的脸色，心头就一沉。
“怎么了？”她迎上去问道，“不让见吗？”
度允摇摇头，“莫柳生已经离开了。”
“什么？”李喜燕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
“说是今天一早，因为事情调查清楚了，在医院的事件中，他最多算是失误，并不能构成犯罪，至于那场大火，他更是受害人，没有再拘留他的权力，所以，今天一早就放他走了。”
李喜燕快速的想了想，“走，去东方电机厂，也许，他会在那里。”
“好。”
三人又直奔东方电机厂，李喜燕觉得，这事儿未免太巧，怎么就刚好莫柳生今天被放了？放了去哪儿了？
她在心里暗自祈祷，但愿莫柳生回厂里了。
车子刚到厂门口，李喜燕就看到钱万春骑着自行车从里面出来，她急忙叫住钱万春，钱万春扭头看到她，又惊又喜的说道：“哎，怎么是你？我还说今天下了班去你家看你呢，哎，我跟你说啊……”
他刚说到这儿，看到车里的度允和周明烨，又见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就自觉的住了嘴，问李喜燕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莫柳生，回来了吗？”李喜燕问道。
钱万春一愣，“莫柳生？”
李喜燕一见他的反应，心里就明白了，钱万春纳闷道：“他出来了吗？没见着啊，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李喜燕沉吟道：“这样，如果你见到他，就立即告诉我，好吗？去医院找我，302号床。”
“不是，”钱万春更加疑惑，上下打量着李喜燕，“你怎么了？怎么又去医院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就记得我这话就行了，拜托了。”
钱万春见她这样，就知道一定不是小事，也就不再多问，正色说道：“行，我知道了，你放心，一见到他我立马通知你。”
“好，”李喜燕掉头重新上车，度允开着车子驶离。
“去趟码头吧，”度允看了看手表，说道：“我让那些码头上的兄弟们都出去找找，这样能更快一些。”
周明烨一直保持着沉默，李喜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越是这样，越让她心里不安。
到了码头，度允下车去安排，李喜燕看着靠着车窗望向外面的周明烨，轻声说道：“明烨，不用担心，就算是一时找不到莫柳生，我们也可以像你说的那样，让医院里检查一下，能不走漏消息是最好，事到现在，走漏了我们做好准备好就是。”
周明烨慢慢吐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她，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