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孩子打掉吧
盛夏的午间总是难见一丝凉风，哪怕有几个来往的行人，也是避在阴影下走着，火热的阳光中，大街上却是那么的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超市门口处，方圆在口袋摸了摸，抽出盒烟，递了根给柏林，见柏林连摇头拒绝，他笑了笑，把烟放进嘴里拿出打火机点上，吐出一口浓郁的烟雾，道“不抽了也好，一个月百来块钱，没这必要。”说着，方圆一笑，仰望前方的建筑物，缓缓开口“回到刚才的话题吧。柏林，你现在27了吧，我记得咱两一样大。”
“什么意思？”柏林一愣。
“当初还是因为同一个月里过生日，我们开始成了朋友。那时候咱们还不大懂事，天天逃课，去河里抓泥鳅，没有烦恼，无忧无虑...可你说现在咱们这年纪了，不能像当时一样去处理问题了，是不？”
“嗯...”
“那我就再给你提一次吧柏林。”
方圆说得很缓，并不急，燥热的午间里，超市往来的顾客寥寥无几，只有柏林静静听着。
“认识十多年了，我懂你，有时候我甚至比你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想抛弃家庭，不打算乐瑶负责，却还想着乐瑶给你生下孩子，柏林，你不觉得你有些异想天开了吗？是，乐瑶对你的语气故意很刻薄，可实际上你没看过她脆弱的那面，她比你还不愿意打掉孩子。但就是如此，她现在很迷茫。你将心比心想想，如果生下了孩子，她该怎么去面对你的另一个家庭？”
柏林知道，方圆肯定是要提这类似的话题。
他咬着牙，渐渐低下了头。
他不是不懂这些道理，选择了家庭，乐瑶打胎是唯一的出路。可柏林不愿意接受...哪怕他知道，这个想法是错的...因此他一直在矛盾与纠结，一直在逃避。
瞥了眼此时的柏林，方圆心如明镜，轻叹道“好吧，那退一万步讲，孩子生下来归你，你不用对乐瑶负责。那到时候她怎么办？她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她等了你十多年，和我们一样，也快30了。30岁的女人啊，还生过孩子，就算再漂亮，她能嫁到个好人家吗？谁又会真心实意的对她好？哪怕最终是乐瑶可能接受你有两个家庭，你又能负担的了两个家庭的生活费吗？柏林，你站在乐瑶的角度考虑过吗？”
方圆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好似一记记重锤，接连不断的砸在了柏林心口上。
他脸色不禁有些发白，再看向方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去回应这一席话。
他试探的幻想了下未来，很快又停止了这思绪。
如果是方圆说的那样，乐瑶嫁给了个不接受她过去的男人，那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柏林甚至能猜到，那时的那个男人会是怎生一副模样:板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用冷冰冰地目光上下刺她，用冷漠的口吻挖苦讽刺她，把她贬得一钱不值...
柏林忽然的感到好苦涩。
是啊，乐瑶等了自己十多年，他什么都没给乐瑶不说，还要再耽搁她吗？
突然，方圆递了根烟过来，柏林愣了下，随后接住点起。
烟雾的味道并不是如空气传播的那般刺鼻，只是略微有些呛喉咙...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好似早习惯了一般。
吐出的烟雾萦绕在半空中，渐渐地，穿过阴影，升到了热烈的太阳光下。旋即便在这刺眼的阳光中，消失无踪...望着这缕消逝的白烟，久久...柏林的心里，仿佛也散掉了某些东西...
“我知道怎么做了，方圆。谢谢你。”
半晌，柏林接话了。说出这句话，柏林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对面二楼，去说清楚吧。我请了上午假，也该准备准备去上班了。”
方圆把装着一堆类似洗衣液，洗发水，卫生纸等生活用品的袋子递给了柏林，随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透过这一片太阳光望着对面建筑物的二层，柏林心里莫名堵得难受。他确确实实不甘心乐瑶去打掉这个孩子。可方圆说的很对，他不是17岁的孩子了，他不能总在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他要做出选择。
未来的他选择了乐瑶，而17岁的自己，选择了家庭。
不同的选择，走向了不同的路。现实不是故事，它是残酷的...感情与家庭上没有真正的两全其美。
..
走到那老旧的建筑楼下，柏林迈进漆黑的楼道口，踩着凹凸不平的泥石楼梯走到了二楼。敲了敲二楼的铁门后，很快，里面传来了声音。
“你放门口吧，方圆，我等等自己去拿。”
“我是柏林...”
“...”
乐瑶的声音停了。
良久，铁板们嘎吱一声开了。
昏暗的楼道里，他勉强能透过屋内散出来的些许阳光看清乐瑶的脸。她眼眶红红的，眼角附近的妆容有些乱，还留有不少泪渍，显然是刚刚胡乱擦拭了一通。她望着柏林，眼中的冰冷比起先前褪去了许多。对视了半晌，她开口“你来干嘛？”
“...”
柏林道“我想和你聊聊。”
乐瑶沉默了下，旋即侧过身“进来吧。”
柏林走进了乐瑶的房子，将生活用品放在了地板上后，他打量起了这里。
乐瑶把窗户都关上了，窗户又贴上了各种报纸，以至于房子昏暗的一片。这间房子不大，一些家具外，有的只是一张床，与他家空间相差无几的简陋。不过相较于他家，这里装修精致了一些，一盏风扇微微转着，给屋里带来了不少清凉。
他进来后，乐瑶便坐回了屋内的那床弹簧床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电视，仿佛懒得去在意柏林一般。
“有什么事，你说吧。”随后，她语气平淡的开口。
柏林停下了打量的目光。
他深吸了口气，面对乐瑶平淡的语气，他开口道“...要不，就把孩子打掉吧。”
乐瑶猛地转过头，盯住了柏林。
柏林望着乐瑶，眸子里是数不尽的复杂，他没有选择逃避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