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灰烬

  他没有开玩笑，他一定会这么去做。
  肖良哲轻轻叹气，也无可奈何。
  当初让叶林溪和鹿丞相亲，也只是希望看到鹿丞可以有正常人的人生活。其实他没有抱希望，也没想到鹿丞会真正喜欢上一个人。
  一个零共情能力的人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肖良哲不知道，但现在看到鹿丞喜欢叶林溪的样子。
  鹿丞认真了，比任何人都认真。
  一个没有心的人一旦有了心，那种爱意天翻地覆。
  能燃烧自己，也能将对方烧成灰烬。
  “鹿丞，他没事吧？”金景轩皱眉，有些担心但他在国内什么都做不了：“这边叶医生的朋友也成天问我叶医生的事情，我已经瞒不住了。”
  “叶九的家人呢？没有问吗？”肖良哲问。
  “没报警，应该是叶沂南会定期让他们视频，或者知道叶医生在他那里，这边没有显示报警过。”
  肖良哲点点头，他想的也是这样。
  “这件事让人越少知道越好，叶九的朋友你来想办法。”
  金景轩耸了耸肩膀，下意识拒绝这种责任。他讨厌把别人的事情当成自己的责任，光是想想就烦躁。
  这种束缚无一例外是对他自由的约束，他不喜欢。
  他就是那种对于固定模式，对于承担别人的责任，这种事情他很抵触。
  “我能想什么办法？腿长在她身上，她要想找叶医生我也拦不住啊。”金景轩两手一摊：“我没办法，你来想办法呗！”
  “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子背后干了什么坏事儿我都知道。叶九那孩子很好，她的朋友也一定是好孩子，你别玩人家。”
  “知道知道，快成我爸了！”
  金景轩不耐烦地挂了视频，然后伸个大大的懒腰。
  对于肖良哲的警告充耳不闻，他就这样，烂人一个。
  在这之前他就说的很清楚，对身边的每一个伴侣，哪怕是花钱找来的伴侣都说过同样的话。他渣，不要喜欢上他。
  谁喜欢上他谁遭罪，他都提前说好了。
  虽然……俞初见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他也没有撩人家啊！魅力太大，没办法哦！
  “怎么？肖团|长已经开始关心你的私生活了？”刑侦韫进来，忍不住嘲笑：“私生活乱到领导都要管了？”
  “哎，我最近哪里都没去，都快大半年没找过女人！”
  金景轩说的是真的，这大半年的任务比较多，再加上实在懒得动，有点厌倦生活。反正没怎么碰过女人，都快忘记女人是什么味道。
  现在的他跟和尚差不多，也乐得自在。
  “讲真的，收收心吧。”刑侦韫坐下来，这是出自真心话：“玩着玩着挺没意思的不是吗，也没见你接着玩。”
  “是挺没意思，但被约束更没意思。一想到结婚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更别说以后。”
  刑侦韫摇摇头：“不知道的以为是原生家庭出了问题让你对两个人生活有阴影，怎么会有正常人有你这样的想法？”
  不知道呀不知道，可能就是天生薄情呗！
  像鹿丞这样的，天生共情能力就低。加上外界影响，共情能力就更低了，这要说上来原因，其实没有任何原因。
  金景轩不说话，是挺没意思的，现在就特别没意思。
  但是习惯了，习惯那样的世界改不掉。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他就抓狂的想要将对方推开。
  他要自由，必须是一个人的自由。
  “刑队，有个女孩儿找你。”中队敲门进来：“说是和您认识，您不去她就一直等着。”
  “哟，有女孩儿找我们刑大队长啊？”金景轩来了兴趣，又露出一副痞痞的欠揍的样子：“快点快点，那女的好不好看？有没有大长腿，白不白？”
  中队想了想点头，脸上不自然的两块红晕诉说着什么：“好看好看，特别好看。腿长屁股翘，像仙女。”
  “你见没见过女人？啥女人都像仙女？”
  中队急了，红着脸辩解：“才不是，是真好看，跟明星似的。肤白貌美大长腿，每一样都占了。”
  金景轩眨眨眼睛，瞬间来了兴趣。
  肤白貌美大长腿，尤其是胸大屁股大的，他都喜欢。
  要是刑侦韫不喜欢给他呗！
  “胡闹什么！”刑侦韫脸色一红，一巴掌狠狠拍在金景轩肩头：“肯定是来送锦旗的，说声谢谢就行，我不擅长这种。”
  “去嘛，万一这妹子好看呢，万一对你口呢！”金景轩演了口唾沫。
  有句话他没敢说，怕刑侦韫揍他。
  要是刑侦韫不喜欢，那就介绍给他呗！这种庸俗的美女他最喜欢了。
  最近吃素吃了这么久，早想开荤了。
  金景轩拉着刑侦韫往前走：“快点快点，瞅瞅去。”
  “别推我，你真的是……”刑侦韫特别无语，金景轩跟没见过肉的饿狼，两眼冒绿光“我服了你，你这种人就应该剁了你的小老弟，可别祸害别人。”
  “放心，自家兄弟我不祸害。”
  妈的，要是自家兄弟的女人都祸害那就太混蛋了。他金景轩是混蛋，但不至于这么混蛋。
  两个人半推半拉往前走，走到门口好奇地看那个传说中的美女，两个人都僵硬了。谁都不想见到这个人，即便她肤白貌美大长腿。
  接下来金景轩满脸怒气，刚要说话被刑侦韫死死拽住。
  刑侦韫也好不到哪去，浑身肌肉紧绷，像是在克制某种情绪。
  “别说话。”刑侦韫压低声音。
  金景轩也压低声音，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他妈别给我玩旧情复燃这套，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我知道。”刑侦韫按住金景轩，深呼吸两下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我自己来。”
  金景轩怒气冲冲也没说话，他就在旁边看着。要是刑侦韫有一点松动，他上去肯定一巴掌。
  刑侦韫丢得起人，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当初他们一队的人谁不知道刑侦韫有个女朋友，贼啦羡慕。
  肤白貌美大长腿，温柔娇贵又可爱。
  谁不知道当初刑侦韫被伤的有多深，好几个月都没缓过劲儿来。抱着自己的平板和电脑，成天成夜不吃不喝。
  还敢出现，还敢出现？
  把一个人民警|察耍得团团转，这要不是个女人，金景轩早就上去一拳头先呼过去为敬。
  “侦韫。”那个女孩子攥着自己的裙子，声音小小的，更显得温柔可人：“我……我……我今天……”
  “有事吗？走程序应该找其他人，不是我。”刑侦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温佳露有些束手无措，料到刑侦韫还生她的气，即便事情过去了很久：“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
  “没必要，我还有工作。”
  刑侦韫满脑子都是温佳露的声音，很熟悉并且一点都不陌生。
  曾经温佳露有什么事情求他的时候就是这样娇软的语气，让他不得不答应。不同意就是在欺负她，所以好多次明明不该妥协的事情他都会妥协。
  好几年了，时过境迁，温佳露还是这个样子。
  很不巧，刑侦韫就吃这套。这一下，听这酥酥麻麻的声音，骨子都软了。
  温佳露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当年的事情你要听我解释，我……”
  “当年的事情就算了，已经过去了。你有什么需要我们警方协助的事情可以来找我们，除此之外真的没必要了。”
  刑侦韫一口气说完，他真怕自己再听下去忍不住会心软。
  曾经伤害他那么深的人，他凭什么心软？
  金景轩在心里忍不住给刑侦韫点个赞，这波必须扛过去。这是男人的尊严，也是对感情该有的尊严。
  爷们儿一回，真不容易。点赞点赞！
  “侦韫，我知道错了，当年是我太小不懂事让你一个人承担。”
  “行了行了，没完没了了啊。”金景轩走过来，他可不愿意听这些废话了：“还有工作呢，忙都忙死了，别什么人都来找刑侦韫，刑侦队长不是用来管理这种小事的。”
  刑侦韫朝温佳露微微点头：“那我先走了。”
  金景轩哪里想管这么多，推着刑侦韫往前走，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做过战友的感情是不一样的，那是藏在山河间，也能随时迸发的。只要对方受委屈，那就是自己受委屈。金景轩这种人怎么可能自己受委屈，自然不可能让刑侦韫受委屈。
  在女人那丢了魂儿，多没面子的事情！
  被那些小警|察知道，指不定背地里怎么说刑侦韫，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金景轩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刑侦韫身上，咋的都不行。
  刑侦韫擦肩而过，温佳露轻轻捏着刑侦韫的衣角。
  就那么一下，刑侦韫停下来。他有些恍惚，这软软纤细的小手太熟悉，让他眼眶酸涩。
  很多场景因为这个触碰一下涌出来，刑侦韫心脏很疼，疼到他身子微微前倾才能努力站稳不丢颜面。
  “快走快走，刑|警大队那么多事情，哪有闲心管别人闲事。”金景轩催促道。
  “我……”
  “温小姐！”金景轩在温佳露开口之前开口：“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不你跟我说，我也能帮你。”
  温佳露犹豫一下，最后只能咬着下唇委屈地说道：“不……不用了。”
  “那我们先走了，有事跟其他刑|警说，都是个顶个儿的厉害，他们办事儿你放心。”
  金景轩已经把话说的很圆润，找谁都行就是别找刑侦韫。毕竟大队长那么忙，大队长的时间不是给没有必要的人，时间宝贵啊！
  当初金景轩就看不上这软软的女孩子，碰一下就要哭了似的，现在更看不上温佳露。
  刑侦韫是被金景轩半推着往前走，温佳露眼睁睁看着刑侦韫离开。自己吸了吸鼻子，鼻尖红红的。
  她咬着下唇，可怜楚楚的样子。
  刑侦韫可吃这套了，心软的一塌糊涂。见到温佳露这个样子，揪心一样难受。
  “她要哭了。”刑侦韫皱眉：“你看到了吗？她……”
  “她哭不哭关你啥事儿，你人民警|察那么闲呢？那么闲找叶医生去吧，鹿丞快急疯了。”金景轩翻个白眼儿：“要不你去找个理由跟俞初见解释一下，为什么叶医生没有消息？”
  刑侦韫沉默，两件事情他哪一件事儿都不想做。
  找叶医生就算了，这种事情还是鹿丞亲自来。至于俞初见，那个辣辣的女孩儿还是金景轩自己搞定。
  ……
  鹿丞？
  鹿丞干嘛呢？盯着那五分钟的视频看了一天。就这点东西能看一整天，别说细节，就是连树上的树叶都能输得清清楚楚。
  还看呢，还看呢！
  最后肖良哲要气死了，恨铁不成钢地被肖良哲揪起来扔进大水缸里面。
  鹿丞也没挣扎喝了两口水，索性在大水缸里呆着。
  “有完没完了？跟个娘们儿似的。”肖良哲气的压牙根儿痒痒：“娘们儿都没你这么烦人，要死要活的。”
  “等等等，我都等多久了？”鹿丞低吼，用力拍打水面，溅起半尺高的浪花。
  “我能等，叶九能等吗？她在叶沂南身边每一天都是煎熬。叶沂南是什么人？是魔鬼，是杀人犯！”
  肖良哲也怒了，跟着大吼：“你他妈拿不出点本事来，你怎么救她？你能救谁？别把你自己打进去还要叶林溪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这一吼，鹿丞总算还魂儿过来。开始冷静下来，想着自己能做什么。
  好几天没怎么睡，脑子乱哄哄的，眼前也跟着模糊。反正鹿丞的状态很不好，难受的要死。
  嗓子发干，浑身虚弱。
  他确实是病了，相思病。解药叫叶林溪，毒药也是叶林溪。
  能治愈他的，只有叶林溪。
  鹿丞抹了把脸上的水渍，然后喃喃自语：“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这是要想的事情，你只要服从命令。”
  “什么命令？等待的命令？”鹿丞反问：“要我继续等待我做不到，我一分钟都等不了。”
  肖良哲平静下来，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应该冷静下来处理事情，而不是冲动行事。
  “刚刚美国队长的消息，叶九那五分钟去的地方附近全部清理干净，一点痕迹都没有。有痕迹的，只有那五分钟。”
  “他们去了什么地方？”鹿丞揉揉脑袋，脑袋发胀，昏昏沉沉。
  “一个大型人民广场，周围人很多。美国不像国内的监控那么密集，一般这种地方的监控都不会太多。”
  不得不说，叶沂南的反侦察能力真的很强。他们地毯式搜索依旧任何线索都没有。
  甚至，连一个指纹都没有。
  也不知道叶沂南是在什么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擦掉指纹，任何存在的痕迹都没留下来。
  所以那五分钟视频就是给他们看的，准确地来说是挑衅鹿丞的。
  大概知道情况鹿丞只觉得全身无力，所有的无力感传入四肢百骸。他头一次这么心慌，这么迫切的想要去叶林溪的身边。
  从水里出来，鹿丞脱掉外衣。
  他没有再闲着，一定要找到证据，足以扳倒叶沂南的证据。
  接下来的几天鹿丞又像变了个人，他不眠不休将叶沂南所有资料全部调查出来一个一个排查。
  不管是不是他该做的事情，他都会去做。
  “这些东西发现叶沂南的集团账本做得非常好，但是仔细想来有太多漏洞。”鹿丞指着一块图标，这是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漏洞。
  “一个房地产投资项目需要很多钱，但这个土地开发因为政|府有补贴绿化，招标总体不会超过一个亿，但是叶沂南用一点五个亿买下来。”
  肖良哲看了眼电脑：“这个会有其他同事来管，我们只要负责……”
  “在没找到叶九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事。”鹿丞不想听肖良哲的那些大道理，现在唯一能支撑他的就是找到叶林溪。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叶林溪不在他的身边。
  这种被扔进黑暗里的恐惧，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如此清楚明白。
  肖良哲重重叹气，最后什么都没说。
  这几天的鹿丞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什么都在做，就是关于叶沂南的一个小细节也不放过，揪着追查到底。
  ……
  “我什么时候才能和我母亲通话？”叶林溪在三天之后忍不住问：“再不视频，他们会担心。”
  叶沂南放下手里的书，声音温柔：“你想视频，随时可以啊。”
  “那好。”叶林溪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手机给我。”
  她的手机早就被叶沂南扔进水里，之后她就没手机，连张卡都没有。
  想要去买，甚至叶林溪连这栋别墅的大门都出不去，怎么可能去买一部新手机。
  别墅里的佣人也没有手机，没有任何通讯工具能让她求助。
  叶沂南将手机交给叶林溪，然后坐在不远处。他不用靠的很近，叶林溪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那些不该说的话她不会说。
  所以在这一点上，叶沂南绝对放心。
  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叶林溪一直都如此。